16 報答九百塊

    **

    垂落的經(jīng)幡寂寂擺動，背后佇立的四大天王法相莊嚴、兇神惡煞，閉眼的神婆口中念念有詞，身形前后左右地搖晃。

    再一睜眼，神婆問道：你說那家丈夫出海翻船，一雙兒女又墜井身亡？

    狄妃跪在座下，雙手合十：是的。

    雙眼一閉又一睜，飛快地瞟了一眼狄妃身旁的手袋，神婆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一個故事就編了出來：天上的神明告訴我，他出海打過一條要化形的金鯉魚，煮了吃了，于是糟了災殃，全家都是溺水的結(jié)局，連他老婆都不例外。

    神婆喟嘆一聲：不是你的錯。

    得了玄學的安慰，狄妃乖乖捧上紅包時，口中喃喃自語：不是、不是，真的不是我的錯。

    神婆眼見魚要上鉤，手上拂過紅包往口袋中收，聲線縹緲似云中傳音：那對雙胞胎的死不關(guān)你的事，甚至你是誤打誤撞。

    顫顫巍巍的手指往天花板上指，神婆繼續(xù)說：天上的神明說，你要辦個消災法會

    多少錢？

    八百八十八蚊?！景税侔耸藟K】

    價格瞬間令她清醒，狄妃啊了一聲：這么貴??？

    神婆繼續(xù)闔上眼，念著咒：那條是鯉魚王，法力無邊又怨氣沖天啊。

    于是就有了今晚這通電話。

    狄妃之前打了好幾通電話到南大找黃珍珠，始終未接。

    黃珍珠今夜打來時，狄妃劈頭蓋臉就是責備：你怎么才接我電話？你兒子女兒不要了？

    黃珍珠臉色一白，急忙追問：怎么了？

    狄妃編造了個故事要錢，說是狄楨狄珠夜間突發(fā)高燒，村里的赤腳醫(yī)生深夜收鋪，狄母心善，生怕燒壞孩子腦子，只得連夜送去縣城治病。

    那醫(yī)生有兩把刷子，但是收費奇高。

    聽人說是特意給失足女治病的，那群體有錢，醫(yī)生小小一只注射的抗生素就開口五十，看病看到能在縣城置房。

    狄楨狄珠被那醫(yī)生看好了，再看收費單，狄母腦袋嗡的一下，八百多塊！

    狄母身上可沒帶這么多錢，現(xiàn)在一老兩小都被押在店里，等家里人拿錢去贖。

    這錢數(shù)聽在黃珍珠的腦袋里也是嗡的一下，狄妃在電話里催得緊：快點籌錢來，我媽在店里看著孩子，可憐狄楨狄珠小小年紀，剛生完病就受這種苦

    掛上電話的黃珍珠神不守舍，她工資未發(fā)，掏空口袋也只余五六十塊，到哪里去籌錢救狄楨狄珠？

    這處臨近南大步行街，鐵藝拱門燈火璀璨，黃珍珠想著去嫂子店里碰碰運氣。

    黃珍珠正走到店門口的陰影處，往內(nèi)看見逼仄的店內(nèi)擺著小桌子上，哥哥黃棟梁正在翻閱什么，一旁凳子上的嫂子氣極了，身子撲上去不讓他看：買什么房子嘛~那錢拿回村子能建十層八層。還借錢買房，你真是顛了！

    哥哥要嫂子別鬧，自顧自查看圖紙：這套怎么樣？坐北向南，三個臥室，日后生了孩子一人一間。

    呸！誰跟你生孩子。嫂子身子一扭，把臉撇開：掏空家底還借錢，沒了錢，苦哈哈吃糠咽菜你就安樂？把我餓瘦了我就找別人去。

    哥哥把嫂子往懷里帶，手往她的胸上揉：那我最愛的咪咪會不會也餓瘦了？現(xiàn)在摸著還胖乎乎的。

    嫂子嬌情地去拉他的手要他別碰，又被摸到癢處嘻笑了幾聲：別碰、別碰我呀。癢死了~

    哥哥把嫂子抱在懷里，悄聲哄了句：我無論如何也不會餓到你的。

    嫂子一聽立時眼泛淚光，即想推哥哥又忍不住撲上去抱他，胸往他的手臂上蹭：你就折磨我吧！我怎么就看上你這樣的壞男人呢！

    黃珍珠本想來找哥哥嫂子想辦法，沒想到看到了這一幕，再也不敢向前踏一步，哥哥嫂子掏空家底要買房，她又怎么開得了這個口？

    一想到孩子剛生完病還凄凄慘慘地押在人家店里，黃珍珠在這里除了哥哥嫂子，旁人一概不識。

    思來想去，只有去求他幫這個忙了，哪怕她是最不愿意求他的。

    周明是在銀湖山莊的家門前遇上黃珍珠的，她天剛亮就來了，原以為他在家，只是存心磋磨她任她敲不理她，等了好一會兒才知道他不在家。

    昨夜，周明和好友從珠海坐船過維港，談生意又飲了一夜盡興而歸，天曉方亮，在車庫里停車，剛到家門口就撞見坐在門前臺階上的黃珍珠。

    挺直的單薄脊背，又是脖頸微垂的姿態(tài)，長發(fā)拂肩時影影綽綽一張若有所思迷蒙的臉。

    他正想著要怎么拿黃棟梁借錢的事敲打她，琢磨著怎么收拾她呢，村姑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周明略過黃珍珠，徑直緩步踏上臺階，開門時她乖順地跟在他的身后，動了動唇又欲言又止。

    玄關(guān)那攤米粥置了一夜轉(zhuǎn)涼，泛著沉涼的白，提醒著黃珍珠昨天的破釜沉舟任他欺辱都鐵了心要離開，到今日又乖乖送上門來任他作踐，命運真是個好編劇。

    到縣城郵局領了黃珍珠匯來的九百塊，黃珍珠還附帶了一句話，說是這次多謝她mama通宵達旦的幫忙，等她回

    狄妃未將那張紙看完，捏成紙團擲進垃圾桶，出了郵局，狄妃并沒去辦那所謂的消災法會。

    先踏進時裝店置了兩身新衣，又進美容院做了個全身美容，伺候得自己舒舒服服提著大包小包揮手叫了輛的士回村。

    在村頭水果店買了袋蘋果，隔著金店的玻璃瞧那對亮晶晶的耳環(huán)，原想進去買，奈何金店沒這個造化，今日休息未開門。

    回了家，家中空無一人，自打狄楨狄珠殞命，狄母下意識懼怕那口井，等那井欄修建完畢，恰逢狄妃的meimei狄妍生了第三胎，狄母便說要去伺候月子連夜搬離了家。

    躺在床上細細數(shù)了一遍那錢，心滿意足的狄妃坐直起來，出了房間，在天井里把買來的蘋果擺上供盤，供盤就是紅色的塑料盤，上面印著些福祿壽三神或是吉祥如意之類的吉祥話。

    供盤擺放在水井一旁的土堆前，土堆平整，任誰也看不出土下埋了什么，現(xiàn)時種上了三角梅為掩人耳目。

    狄妃點了三支香，抵在眉心處虔誠地跪在土堆前面：狄楨狄珠，你們都有聽見神婆的話，是你們爸爸狄敏造的孽，不關(guān)我事啊。倘若再有怨氣，去找你媽黃珍珠吧。

    你媽在城里很風光啊，昨夜跟她要錢，今早就匯過來了。她現(xiàn)在傍上了校長的兒子，吃香飲辣，穿金戴銀，生活如意，過得很富貴很瀟灑啊。她多狠心啊，對你們不聞不問，把你們撇在這里丟給我，你們生怨就去找她，別來找我

    千萬不要來找我

    燃起的三支香，煙氣筆直裊裊地漫上來，好似虛化成另一個時空，與此同時，黃珍珠正在報答周明借的那九百錢。

    低三下四地跪在周明的床上，黃珍珠雙眼盈著淚光乖順地任他捏住自己的下顎，粗暴地把那根東西挺進她的嘴里

    ~

    【作者：這處的神婆是騙人錢財，編的故事，并沒有狄敏和金鯉魚一說。生活中不要迷信，常存浩然正氣，自然百病不侵、百邪不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