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跡可循（2200 ）

    安度的夢境凌亂不堪。

    畫面泛了黃，一個小女孩坐在院子的秋千上，身著一條粉色的公主裙。小女孩大抵是不喜歡粉色，嘴撅起就像她搖蕩的那樣高，“我要那套黑衣服?！?/br>
    那個面容模糊，氣質溫婉的女人邊輕推她，邊哄：“寶貝穿粉色顯得更乖更漂亮哦?！?/br>
    畫面濺了猩紅，小女孩的眼前一片黏稠，味道是難聞的鐵銹味。耳側好像是警車的聲音，女警把她抱在懷里，雙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要看，不要看?！?/br>
    畫面閃著白，醫(yī)生耐心地對小女孩問出第十個檢測記憶力的問題，凳子太高，她的腳還夠不著地，她努力地回想，卻只能皺著小臉搖頭。

    畫面又是彩色的，小女孩是同齡人里的大姐大，她抱著皮球，其他的小孩便跟在后頭追。后來她被一位衣著華麗的中年婦人帶走，婦人不斷道謝：“謝謝院長，我們家孫女又來搗亂，麻煩您了?！?/br>
    畫面變成了無邊際的黑。

    安度腦袋鈍痛不已，神經像是被重度電擊，生生疼醒，睜眼已是凌晨三點半。

    裴家大宅真是邪乎，誰的人生跑她夢里？真夠毛骨悚然的。

    安度揉著太陽xue緩解，前胸后背都沁了汗，口干舌燥，肚子也有些餓。

    她起身下樓倒了杯水，咕咚咕咚飲下幾口，神智才逐漸回籠。

    冰箱里菜色種類齊全，安度只選了一個雞蛋和一根火腿，她把蛋打碎攪拌，又把火腿切丁放入蛋漿中均勻攪拌，瓷碗在微波爐里轉動兩分鐘，一碗松軟香嫩的火腿蛋餅便出爐，安度拿勺子舀起，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

    這點心的做法還是陳滄教的。

    *

    那次陳滄到她家，她工作到忘了時間，餓得頭腦發(fā)昏還不忘同他調情：“哥哥，我沒什么力氣，你一會別太重哦！”

    陳滄聽言把她放開，問：“你是不是沒吃東西？”

    她手還在他的腰間流連，心不在焉地答：“嗯，周圍的外賣都吃膩了，不想吃?！?/br>
    陳滄冷臉拿開她的手，在廚房搜羅一番，食材寥寥。他就地取材給她做了一份火腿蛋，嘴里不忘告訴她步驟，“不用放油不用放鹽，傻瓜cao作?！?/br>
    安度半裸著肩，倚在門上看他麻利熟練的動作，贊嘆他：“你這樣也很帥?！?/br>
    陳滄不接腔，微波爐“叮”一聲，他打開門，把食物端到她面前，“吃。”

    簡短的命令句，安度有那么一瞬間覺得他的表情像是在喂豬。

    她有些不爽，雖然聞香早饞了，嘴上還要逞強，“我要是不吃呢？”

    “不吃？”陳滄忽地笑一聲，帶了兩分痞，在他正氣的臉上莫名和諧。

    他靠近她，手自她衣擺伸入，輕揉她的腰，“那等下怎么重怎么來?！?/br>
    她立刻吃得干凈，碗壁連蛋花都不剩，“哥哥，你真好?！?/br>
    “好？”

    安度還沒想明白他這句單字問話為什么語帶嘲諷，陳滄就把她拎起剝了衣服，在她耳旁噴灑熱息，“只是人道主義，不想把我的……炮友cao壞?！?/br>
    “炮友”兩個字被吞進吻里，含糊不清。

    安度對這次印象深刻，陳滄的動作時重時輕，像是在宣泄，又像是占有，還有那么些疼惜的意味。

    “疼惜”當然是她的錯覺，紅腫以腿心暈開一圈，她后來叫得嗓子都低啞。

    一封郵件推送到消息欄，安度看了一眼縮略內容，發(fā)件人陳滄：“以下合作方不予通過……”

    她瞬間沒了胃口，那點算不上懷念的回憶也瓦解冰消，得，工作日肯定跑不掉要繼續(xù)和他battle。

    腦神經又開始痙攣，是時候再問醫(yī)生開藥了。

    *

    周一上午，陳滄辦公室，兩人已經僵持了半小時。

    安度據(jù)理力爭：“這幾個KOL都不錯，為什么不予通過？”

    陳滄點開其中一個博主的主頁，同她舉例：“這些博主的產出內容顯然與游戲本體嚴重背離，角色的人物個性并非如此，我不允許有破壞游戲形象的內容流出?！?/br>
    “什么叫破壞，”安度很不認同，給他看后臺數(shù)據(jù)分析，“他們只是二次創(chuàng)作，也并沒有給你說的游戲角色帶來負面評價。就拿這個畫手來說，畫功過得去，轉發(fā)熱度也足夠，能夠給游戲帶上話題引流就足夠，怎么可能會有人把同人當作是游戲本體！玩家如果喜歡，我們就要滿足他們在游戲外的需要?！?/br>
    陳滄搖頭，問：“這些圖的內容策劃是誰？”

    安度：“是我過目通過的?！?/br>
    陳滄不容置喙：“讓他們都刪掉。”

    安度差點氣笑了，“陳總監(jiān)，你知道現(xiàn)在時不時可以上熱搜，幾十億的量和討論度是怎么來的嗎？”

    “我們可以用錢約稿你想要的高質產出，但也需要適當中等的KOL配合定期產出玩家愛看的內容，鋪陳了足夠的內容量才能引發(fā)‘自來水’，Pretend   to   succeed   until   you   succeed.”

    “的同人圈剛剛形成，還在健康成長中，你不要用你一個人的固執(zhí)觀點打亂宣發(fā)這邊的節(jié)奏?！?/br>
    安度口水都快說干，秋季容易上火，嘴唇有些疼，像是要即將起泡，便不自覺抿了抿。

    陳滄嘆一口氣，遞給她一杯泡好的熱茶，“喝，坐下說?！?/br>
    安度說謝謝，仍打算繼續(xù)說服他：“陳……”

    “算了，”陳滄妥協(xié)，“你按你的想法繼續(xù)執(zhí)行吧?！?/br>
    安度總算放了心，又和他保證：“我們會實時監(jiān)測輿情，給予良性引導的?！?/br>
    茶杯裊裊升起的水蒸汽給他們之間隔了一層薄紗，安度垂眸，兩人靜默片刻。

    陳滄像是想到什么，驀地輕笑出聲。

    “嗯？”安度抬眼看他。

    陳滄往她茶杯里又續(xù)上一點熱水，“你說得也有道理，希望最后的數(shù)據(jù)和效果不要讓我失望，安總監(jiān)。”

    他唇邊的笑容有些不合時宜的溫柔，安度那句才想好的推鍋反擊“也希望產品本體足夠好，我們的工作才不會變成虛假的泡沫”便說不出口了。

    她說：“嗯，好?！?/br>
    *

    安度回到座位，桌面上擺著上次沒吃到的可頌面包和核桃米漿。

    核桃米漿換了包裝，是可開小口的蓋子，不需要吸管。

    楊蔓妮問：“怎么樣？光聽到你的聲音了，不會要重做方案吧？”

    “還好，搞定了，就之前的方案繼續(xù)吧?！?/br>
    安度平靜地享用上午茶。

    那條“有跡可循”的朋友圈被點了個贊，點開后卻沒發(fā)現(xiàn)新的消息提醒。

    她只當是誰手滑了。

    —分隔符—

    以后還會有分歧的，也不知道誰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