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維  （斐蓮視角）

    喬維進(jìn)入房間后，我有些不知所措，畢竟除了兒童之家的日子里，我從未和除了孔以凜之外的人單獨相處過。

    只見喬維趴在桌子上寫些什么，然后他把本子舉起來給我看：你叫什么名字？

    我在他的本子上寫下我的名字斐蓮   然后他用口型輕輕默讀了一遍。然后繼續(xù)舉起本子給我看：你的名字真好聽。

    對于別人的夸獎我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孔以凜并未教過我對于這一類情況該如何反應(yīng)。我只能試圖轉(zhuǎn)移話題，我從我的旅行包中翻出大量進(jìn)口的零食邀請他品嘗。這該是一個對待一個前來做客的客人應(yīng)該有的態(tài)度嗎？

    他又寫道：那個人是你的哥哥嗎？

    我點點頭。

    他好像有些失望，連得眼皮都耷拉了下來了。然后拿起本子給我看：他有些兇。

    對于他對孔以凜的評價，我不知該說些什么。

    我問他：你不會說話嗎？

    喬維遲疑地點點頭。

    我對他說：好吧，那我們該如何玩呢？

    喬維在隨手本上寫下：我跟我來，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好玩的地方。

    我還未反應(yīng)過來，喬維便拉起我的手跑了出去。

    我么穿過客房的走廊，繞過酒店的人工花園和噴泉，來到酒店最后面的一個小型兒童樂園。

    他把我摁在樂園的南瓜秋千上，把我推起來后，他就跳了進(jìn)來坐在我旁邊與我一道蕩起了秋千。他推著旁邊的欄桿與我一起越蕩越高，好像要飛進(jìn)云霄里一般，我和他都很開心。

    這是我認(rèn)識喬維到現(xiàn)在第一次聽到他發(fā)出的聲音笑聲。不同于孔以凜溫柔而淡然的笑。這是一種放肆歡樂的童年人的笑聲，純真善良。大概孔以凜一輩子都不會不會發(fā)出這種笑聲吧。他一定也不屑于陪我玩如此無聊而幼稚的游戲吧。

    他與我從秋千下下來后拉著我一道乘坐半空中的纜車。這是一種酒店專門針對兒童住客所免費開放的項目。我和他鉆進(jìn)高高的火車形的纜車?yán)铮S著纜車越升越高，很快可俯瞰整個酒店的上空時，我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斐蓮。

    那是一種嘶啞而低沉的聲音。是喬維，黑暗中那雙清澈的眼睛仿佛會發(fā)光一樣。我轉(zhuǎn)頭看他，疑惑的問他：你會講話？

    他點頭。

    我質(zhì)問他：那你為何要騙我？可語氣中卻絲毫沒有埋怨和生氣的意味。因為我并不知道被人欺騙是一件令人生氣的事，大概目前為止只有孔以凜的話才會對我有一絲影響吧。

    他沉默一會兒才道：難道你不覺得我說話很難聽嗎？他的聲音確實嘶啞暗沉得緊，仿佛褪掉的老樹皮。

    我想了想，對比了他與孔以凜的聲音，孔以凜的聲音清聆潤耳，有時低沉有磁性確實好聽。我實話實說道：有些吧，但是你覺得難聽就不講話了嗎？

    喬維耷拉了眼皮：我也不想，可是如果我講話會令別人不開心的。

    我疑惑問他：為什么？我就不會啊。

    他有些委屈：我的同學(xué)。幼兒園時，只要我一說話小朋友們會被嚇哭，上了小學(xué)，膽小的同學(xué)還是會被嚇哭，調(diào)皮的同學(xué)會嘲笑我是伏地魔之聲。dadmum走親拜友時，是不會允許我說話的。他們在家時也會勸我少開口的。漸漸的我就很少開口了。沒有人會希望聽到我說話的。

    我沉默并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能試圖轉(zhuǎn)移話題：那你的聲音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事實上，那時的我并不知道對于他人來說這并不是一句禮貌的問語?？墒钱?dāng)時的我大概是一只被孔以凜養(yǎng)得單純而無知的雛鳥，只知道把心中的疑問問出，并不知道對于他人的隱私該委婉回避。

    好在喬維并不覺得這是件隱晦的事情，大方吐露：是在我五六歲的時候，因為貪玩，喉嚨磕在了一根10cm的鋼釘上，那跟鋼釘當(dāng)時便戳進(jìn)了我的喉嚨，疼極了。從那以后，我的聲道就嚴(yán)重受損了。

    那一定很疼吧。我說了一句十分無關(guān)痛癢的話。

    他樂觀極了：當(dāng)時很疼，治愈的時候也很難受，但是這種疼痛我早就忘了。

    之后我又問他：那你對所有人說話都用寫的嗎？

    他有些窘迫：也不是，我大多數(shù)時候都不講話。我怕把你嚇跑才不敢跟你說的。

    我想了想，覺得這邏輯有些不理解：那你現(xiàn)在就不怕我嚇跑嗎？

    他嘻嘻地笑了：你都在纜車上啦，跑不掉了。

    我哼了一聲，問他：那你再飛機(jī)上為何要拽我的頭發(fā)？

    他有些不好意思：從看到你的助聽器那一刻，我覺得你并不會討厭我。我想和你做朋友才··············

    他是認(rèn)為我和他都是殘疾的嗎？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他：我討不討厭你并不取決于我的助聽器?。?/br>
    他訕訕地問我：那我們現(xiàn)在是朋友了嗎？

    我疑惑地問他：朋友？朋友是什么?？滓詣C并未教過我朋友這種東西，也從沒教過我該如何交朋友。

    他好像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還是耐心的解答了我的疑惑：朋友就是可以一起玩耍的人啊，互相幫助的伙伴。

    就像我們現(xiàn)在這樣嗎？我問他。

    他點頭：沒錯。

    我點點頭說：那好吧，我們是朋友了?？墒俏覀儺?dāng)不成太久的朋友，因為我們馬上就快走了。

    他若有所思，掏出口袋里的隨手本和筆：那你把你的電話寫在這上面吧。

    我想了想借著纜車外的星光寫下了我臥室床頭柜上那臺座機(jī)的號碼遞給了他。

    他開心的接過并且撕下一頁紙遞給我對我說：上面有我的電話號碼和我的家庭住址。

    當(dāng)纜車緩緩下降時，他興奮的牽著我的手對我問道：想去滑雪嗎？

    我搖搖頭：滑雪？我不會。

    他蹦蹦跳跳地把我領(lǐng)去那邊的人工滑雪場：我可以教你。他在講這句話時，臉上毫無自卑和怯懦，自信滿滿的模樣連唇角的笑容都飛揚(yáng)起來了。

    工作人員為我們換上厚厚的滑雪服，巨大的滑雪場里零星疏散著幾個大人和小孩，喬維扶著我教我滑雪的動作要領(lǐng)，也許是我比較笨總是摔跟頭。這是他就會用小雪團(tuán)砸我，我不甘示弱，會捏一個更大的反仍回去。

    我們倆玩開了，所幸也不在糾結(jié)如何學(xué)會滑雪，就著地方開始打起了雪仗，他把我撲在地上揉我，我反撲回去，兩個人鬧做了一團(tuán)。

    斐蓮遠(yuǎn)處有冷冽而清潤的聲音喊我。

    我從喬維身上爬起來，抬頭望去看見孔以凜正冷著臉站在滑雪場的不遠(yuǎn)處。我從喬維身上起身，飛快跑到孔以凜身邊撲進(jìn)他懷里。我身上帶了冰雪的味道令他有些不滿。他皺了皺眉頭：身上又潮又冷了，把衣服拖了，我們該回去了。

    我飛快地脫下滑雪服，扔進(jìn)一邊的籃筐里?？滓詣C拉著我走出滑雪場的大門。邁出門前我聽到喬維喊我的名字斐蓮那長長的嘶啞而皸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