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無辜長哀嘆（上）

    這日，清歡隨宮主來到細(xì)雨樓，見到了此地的主人，韓雨桑。

    清歡對他早有耳聞，見他穿著一襲玄色水紋長袍，服帖的料子顯出清瘦的身軀，一張文秀白凈的臉，她分外留意那雙眼睛，黑沉沉的，看起來與常人無甚區(qū)別。

    原來大家口中讓?shí)u主如癡如狂的便是這樣一個(gè)人，她心道。

    清歡在宮主的示意下，走到他面前，聞到一股淡雅的木香。

    韓雨桑準(zhǔn)確地握住她的手腕，靈力順著經(jīng)脈游走她周身，過了許久，面無表情地松開。

    梁飛燕道：韓樓主，我找來的弓弦怎么樣？

    韓雨桑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三日后，請宮主隨我一起去試弓。

    梁飛燕眼中亮起一簇光，道了聲好，端起桌上的茶盞抿了兩口，幽幽道：聽說樓主的朋友，那位陸姑娘前幾日在金石城闖下大禍，被蜀山掌門關(guān)進(jìn)了鎖妖塔。想來樓主心里也不好受，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牡胤?，盡可直言。

    她不說則已，一說這話，韓雨桑愈發(fā)肯定她是要對付陸為霜了，淡淡道：多謝宮主好意，我與她也沒什么特別的情分，不必費(fèi)心。

    梁飛燕打量著他的神色，道：既如此，我便告辭了。

    清歡得她幾句叮囑，留在了細(xì)雨樓。韓雨桑叫文在心給她安排了住處，并未與她多言。

    是夜，清歡躺在陌生的床上，難以入眠。

    回想離開春色樓的這一年多，她和妓女也沒什么區(qū)別，一樣輾轉(zhuǎn)于不同男人的身下。只不過妓女要錢，她要命。

    她已經(jīng)知道與她交合的男子之所以會(huì)死，是因?yàn)樗且粔K隕石的精氣所化。宮主要她與更多的男子交合，吸取更多的精氣，做她的弓弦，幫她報(bào)仇。

    縱然不想傷人，奈何宮主于她有救命之恩。她的話，她唯有照做。

    那些男子的面孔，鮮活的，干癟的，一張張?jiān)谖缫箟艋貢r(shí)環(huán)繞著她，嚇得她一身冷汗醒來，不敢再睡。

    變成弓弦是什么感覺？宮主又要用她去奪誰的命？

    在黑暗中胡思亂想許久，清歡起身穿了衣服，想出去走走。

    推開房門，夜風(fēng)迎面吹來，院中一叢又一叢的竹子沙沙作響，搖曳的影子被月光投映在地上，墻上。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徑走了一會(huì)兒，清歡隱約聽見小徑盡頭，垂花門后傳來的一縷簫聲。

    她忍不住走近兩步，想聽得更清楚些，又不敢走得太近，怕擾了吹簫人的興致。

    韓雨桑發(fā)覺她在門后聽簫，吹完這一曲，便起身走出了亭子。

    清歡猶在余音中回味，沒留神他已走近，道：這么晚了，姑娘為何不在房中就寢？

    心中一驚，清歡低頭看著他的影子，道：奴睡不著。

    韓雨桑道：可是因?yàn)楣抑拢?/br>
    清歡遲疑片刻，道：樓主，變成弓弦奴會(huì)死么？

    韓雨桑道：梁宮主沒有告訴過你么？

    清歡道：奴不敢問她。

    因?yàn)橛芯让?，問多了，似乎顯得不情愿。

    韓雨桑一時(shí)沒有說話，回身走向亭子。

    清歡想知道答案，無論是好是壞，便跟著他進(jìn)了亭子。

    韓雨桑坐在太師椅上，道：你不會(huì)死，你會(huì)活得無比長久，但春夏秋冬，白天黑夜，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周圍的一切都與你無關(guān)，你存在的意義只有殺人，那種滋味，大概比死了還難受。

    清歡想著他說的這種滋味，心里忽然冒出一個(gè)念頭，若是宮主當(dāng)初沒有救她，該有多好。

    我有辦法幫你擺脫這樣的折磨。

    她正陷在絕望的深淵，他說這話無疑是從岸邊遞來一根救命的稻草。

    道心盟的長老們商量了幾日，這日終于決定對陸為霜進(jìn)行會(huì)審。地點(diǎn)就在關(guān)押她的鎖妖塔第九層，大帝派了解雄帶著風(fēng)硯風(fēng)雪還有幾名心腹妖前來聽審。道門這邊蘇映月，別山中，魯回峰，文長老，段長興，錢儀生，幾大門派的掌門和長老們都來了。

    眾人眾妖先去上清峰見過陸淵，而后隨他來到鎖妖塔。

    陸鳳儀雖然不太想見陸為霜，也不得不去。

    這烏泱泱的一行上到第九層，只見此間燈火通明，陸為霜半躺在一張陸雨帶過來的貴妃榻上，一個(gè)美貌狐妖跪在她身后捏著肩，一個(gè)清秀小生坐在旁邊捶著腿。

    見眾人來了，她也沒有起身的意思，只睜開眼，慢悠悠地說了句：你們來了，都坐罷，別客氣。

    解雄一陣風(fēng)似地上前，握住她的手，滿臉不忍道：霜兒，你受苦了。

    蘇映月皺眉道：北冥王，你倒是看仔細(xì)，她哪有一點(diǎn)受苦的樣子！

    解雄道：此地陰冷寒濕，沉悶逼人，陳設(shè)簡陋，霜兒在宮里住慣了，怎么受得了呢？你看她臉色蒼白，瘦弱可憐，可不是受苦了？

    李爵看了看陸為霜白里透紅，如二八少女粉嫩的一張臉，冷聲道：北冥王，你別睜著眼說瞎話。她這樣還不好，那我們豈不是病入膏肓，行將就木了？

    風(fēng)硯道：你們怎么能和霜姐相比？說著上前將解雄拉開，自己坐在了陸為霜身邊。

    幾位長老又被氣得夠嗆，陸淵道：好了，大家還是說正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