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是你身后的盾

    膝蓋被手臂托高，傅皓霖輕輕給傷口吹著氣，酒精帶來的刺痛感隨著氣流沖刷略有消減。

    “杉杉，忍一下?！蹦笞∥粘扇^的手，米杉眼睛不爭氣地二次爆發(fā)山洪。受傷真好，哭都理直氣壯。

    “我開車?！辈活櫭咨紥暝?，哭臉八哥犬的肚子被卡住，扛了下去。

    傅皓霖給副駕駛的米杉裹上小毯子，所以米杉順理成章地把自己劈頭蓋臉埋在黑黑的被窩里。

    和那天從米杉家開來時候一樣，米杉又一次不敢直視冰山了。

    自然卷女孩子不能直接用吹風(fēng)機吹干頭發(fā)，需要擴散吹頭才能得到一縷一縷的漂亮卷卷。這幾天想捉住老是試圖躲避親密接觸的冰山，米杉硬是把洗頭頻率改成一天一次，一洗完就扎進被子里要睡?！安淮殿^，我困?！?/br>
    傅皓霖嘆著氣，“杉杉，起來。我媽告訴我，女孩子不吹頭發(fā)就睡，老了會頭痛的。

    冰山的關(guān)節(jié)硬而突出，可托住頭發(fā)時的動作卻輕如羽毛的。寬大的掌心輕壓頭皮，手背感受著吹風(fēng)機的溫度，及時調(diào)整角度。米杉總是毛手毛腳燙到自己，傅皓霖的動作卻舒適得催眠。

    但米杉掐青腿也堅決不睡。傅皓霖似乎大腦是永動的，哪怕排隊這樣的碎片時間，手指也不知道在大腿上劃拉什么字符。吹頭發(fā)時或許噪音太大，讓傅皓霖沒法思考，所以這時的他格外專注。

    傅皓霖專注的目光里只有自己，真好。枕在結(jié)實的大腿肌rou上，米杉想，我總能走進你的心。

    可她沒想到，原來葉穆成還是好死不死地占在那里。

    三年的感情米杉用半年就可以忘去?？赡菑垙娜龤q開始的照片標(biāo)志了葉穆成和傅皓霖十八年的相處。

    哪怕傅皓霖每次提到葉穆成時緘默不語，每張過塑照片被小心存放在帶鎖柜子里的小盒子里，都象征了它們在主人心中的地位。

    若事事都如代數(shù)題一般簡單直接有多好，按照比例，傅皓霖需要三年就可以忘記他。能花三年苦追葉穆成的米杉最不缺少的就是毅力。

    可青馬竹馬始于童年，這無可替代的信賴與陪伴，從漫長友誼升華成的愛情，讓米杉沒了信心去替代。

    米杉從被子里偷偷露出一點點眼睛，看到心無旁騖開車的冰山。僅穿內(nèi)褲和露出大量皮膚的吊帶裙時坐在他腿上時，哪怕身下已經(jīng)感受到了一跳一跳的堅硬熱度，可讀文獻的表情依舊是同樣的全神貫注。

    哪個男人能拍開往自己胸肌上摸的柔軟手指呢？哪個男人能抵擋送到臉邊的飽滿rufang呢？哪個男人能推開試圖靠近自己膨脹yinjing的光裸下體呢？

    米杉回想起這些天在網(wǎng)上找的撲倒男神攻略，忍不住嘲笑自己。原來別說走心，最容易走腎的雄性看到做出誘惑姿態(tài)的自己甚至覺得沒有絲毫性吸引力。

    但更令人絕望的可能性從腦海里浮現(xiàn)上來：也許只因為他是gay。

    以前甜甜軟軟的蹭蹭，或都只因為粗糙的生理需求，卻在“破處”二字一出后，讓他徹底后知后覺地失去了興趣。

    一個難用的的php語言編寫的程序如何能轉(zhuǎn)換到j(luò)ava語言里呢。自動轉(zhuǎn)換器？不，許多變量可能生成錯誤類型。使用過渡語言再調(diào)用？不，太多函數(shù)需要轉(zhuǎn)化。那...刪掉重寫？

    可歷史上許多自詡不凡的矯正性向?qū)＜乙呀?jīng)用愚蠢和武斷證明了失敗，更不用說傅皓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可以隨意編輯的機器。

    其實那天搜索“gay能不能被掰直”的結(jié)果，那個“能”的答案，淹沒在了幾十個不能的高贊答案里。

    只是被熱情沖昏頭腦的統(tǒng)計學(xué)優(yōu)秀選手米杉盲目地只看見了它。

    哪怕連“掰”這個粗魯?shù)淖盅?，都不是對一個人，更不是對喜歡的人該有的尊重。

    喜歡上的，總是不該喜歡且沒有結(jié)果的人。

    放棄吧。小毯子從頭上滑落下來，米杉呆呆看著那張居然也會有溫柔笑意的冷峻側(cè)臉。

    “拿著。”米杉在候機沙發(fā)里發(fā)著呆，傅皓霖不知道去哪里買到一個花里胡哨的香蕉船冰淇淋碗。

    米杉只是低垂著眼睛，傅皓霖舀起上面點綴的那個蜜餞櫻桃，送進米杉嘴里?！吧忌迹趺匆恢毖劬t紅的？是不是我們家的事影響到你情緒了？我沒事，你也不要不開心?！?/br>
    第三個，也是最后一個櫻桃，連帶一大口香草冰淇淋，被冰山舀進米杉嘴里。甜味叫醒了她，

    傅皓霖最喜歡香蕉船的部分，也是蜜餞櫻桃，可是她卻一個都沒有記得給他留。此時此刻是傅皓霖最脆弱的時間，卻依然在安慰她的低落情緒。她卻不管不顧，只沉浸在自己內(nèi)心那點無關(guān)緊要的糾結(jié)里。

    米杉微張著嘴，含著那顆櫻桃。愧疚地想要分享給已經(jīng)又給自己舀了一勺冰淇淋等在嘴邊的人，卻又尷尬地發(fā)現(xiàn)櫻桃已經(jīng)進了自己的嘴，只有那句含含糊糊的“霖霖”，卡在舌尖。

    可傅皓霖看懂了米杉紅著臉的笨拙表達，覆上唇間，把那顆櫻桃卷了過來，吮吸了一下有冰淇淋甜味的舌尖，輕輕笑了一下，“杉杉，謝謝你?！?/br>
    此時被傅皓霖微涼的唇撩動的心跳加速，更顯得自私而不合時宜。

    怎么冷傲的讓人難以親近的外表下這么寬和可愛的個性呢。米杉渾渾噩噩地想著，模模糊糊地跟著過分清醒的傅皓霖回了家。

    清醒而疲憊的傅皓霖沒再像以前防色狼一樣，把米杉和自己用被子分別包裹兩個成不可靠近的大卷餅，而是光澤的羊毛卷都耷拉的頭頂塞進了自己懷里。

    再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位置失去了溫度。窗外的天只有凌晨的灰暗，米杉循著客廳微弱的燈光，看到僵直脊椎坐在沙發(fā)上的背影。茶幾上是上次生日幾個男生起哄送給傅皓霖的還沒開包裝的幾個水果味道的爆珠和電子煙。

    尼古丁給人帶來清醒和幻想里的喜悅，可情緒平穩(wěn)如冰山從來不需要外界的化學(xué)物質(zhì)輔助來亢奮自己。曾經(jīng)嗤之以鼻扔到角落里的小盒子在今天被翻了出來。

    米杉把小盒子放回了它本來的位置，走到傅皓霖身前，緊緊抱住了硌手的鋒利肩膀。“霖霖，不要做傷害身體的事情。”

    傅皓霖的碎發(fā)擦在下巴上，比平時更為粗重的呼吸打在脖子前。兩天之前，這個人還似乎擁有著最圓滿最完美的家庭，卻在一天之內(nèi)天翻地覆。如果曾經(jīng)最可靠的擁有突然失去，米杉想，可能比從來都沒有擁有要難過一萬倍。于是她把手臂抱緊得手酸。

    米杉突然開始慶幸，這么令人心動的男生，還好自己的情緒還剛剛投入還來的及抽身。更令人慶幸的是，這么美好的一個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成為戀人需要奇妙的緣分，戀愛這樣微妙的關(guān)系更是脆弱的。愛人難尋，可這樣一個性格契合，真誠，且可以信賴無話不說的朋友更難尋。因為知道因為性向的關(guān)系沒了可能性，少了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guān)系，友誼才能夠長久，至于那些朋友關(guān)系的副產(chǎn)物bes，更是可有可無不值一提。

    真好，有你真好。

    “霖霖，愛情是會變的，所以...你爸爸變了，犯了不可原諒的錯，傷害了你mama，你，還有一個家庭?！?/br>
    “但發(fā)現(xiàn)錯誤了，我們就去把它解決掉，讓錯誤過去，但不要讓這個錯誤傷害你和你的身體。我理解你，突然接受不了家庭的變化。但霖霖，現(xiàn)代社會最好的地方就是，每個人都能在這樣的事情上擁有重新開始的機會，用自己的方式活的很開心。要相信，這也許是一個更好的轉(zhuǎn)折點，你mama肯定會找到她更愛的人，如果她有困難，我們會陪她一起度過去。”

    捏緊有些發(fā)涼的手，“霖霖，你現(xiàn)在的難過，隨著時間你總會找到和他相處的方式，在不遠的某一天你會徹底忘記。想要放下，你需要先相信這一點?！?/br>
    米杉捧住傅皓霖有些胡渣的下巴，凝視著有些紅血絲的雙眼，“霖霖，你看著我。很多東西會變，但我不會變。你永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會陪你度過所有這些。哪怕你覺得你家庭破碎了，但我永遠是你的家人?！?/br>
    米杉眼睛里的真誠透徹的驚人，“我現(xiàn)在的住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我的床也有你的一半。哪怕我們以后不在一個地方，我的房子里，永遠留給你一個房間，你什么時候都可以來?！闭f完突然想到了什么，被逗笑了出來，“對對，我還要給覃慧也留一個，不然她又要罵我沒良心?！?/br>
    看到傅皓霖有些顫抖的瞳孔，米杉安慰道，“我說的是真的呀。其實這么多年我看到我mama不結(jié)婚只有男朋友，她一點遺憾和不開心都沒有。她教我不要放太多心思在男生身上，要專心做事業(yè)，經(jīng)過葉穆成，我覺得挺對的。我以后也不想結(jié)婚，就隨便泡泡小帥哥就可以了。所以你和覃慧，放心大膽地想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我永遠是你們的后勤避風(fēng)港，好不好？”

    米杉突然被狠狠壓進胸前，頭頂似乎有水珠掉落。但她沒試圖從懷里掙脫出來調(diào)戲美人落淚。

    如果自己的身高不夠高，肩膀不夠?qū)拋斫o冰山一個難過時的能放頭的依靠，那能夠把自己的頭頂借給冰山放下巴接下美人淚滴也是好的，男孩子也應(yīng)該有難過和掉淚的權(quán)利。

    傅皓霖壓緊米杉的手愈發(fā)用力，因為他不能讓米杉看到自己臉上的廢墟一樣的悲涼

    家是每個人心臟的房子，傅皓霖房子塌了。

    但米杉給他建了一座，雖然是他一點都不想踏進去的那一座。

    他曾經(jīng)以為沒了葉穆成，通過時間，他總能走進米杉的心。

    先前的挫敗，或許只是因為自己欠了考慮的過分親密的邊緣性行為帶來的誤會。

    但他忽略了一點，或許一開始沒有葉穆成，米杉也不會喜歡上他。有些人注定只能安靜地呆在朋友區(qū)或陌生人區(qū)，就如同他遇見過米杉之前從來沒對追他的女生動過心。

    傅皓霖不知道該不該慶幸米杉還把自己當(dāng)成朋友，甚至有幸能成為她friends   with   bes。

    在咽下了無數(shù)翻涌的情緒后，終于能勉強恢復(fù)平靜。

    萬念俱灰中，傅皓霖輕輕刮著每天晚上趁米杉睡著都會忍不住去撫摸的背脊，“杉杉，不是想給我破處嗎？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