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國王游戲
八。國王游戲
“夢是真的,葉穆成真的吻我了?!?/br> 顱腔炸開了一顆裹挾著千萬種奇怪情緒的原子彈,一潮接一潮的沖擊波把她死死地摁在了鏡子前,讓她和鏡子里嘴角的紅痕烙緊。 米杉請了病假,接連三天都沒有再去學校。 程序是一個一個循環(huán)組成的。那年初夏的信息技術(shù)競賽教室里,葉穆成無緣無故地在高一的米杉心里設定了一個目標輸出值,她在“喜歡”的這個程序里寫下了環(huán)環(huán)相套的循環(huán)。試跑過每一個分支循環(huán)的時候,它們都輸出了一個正值。 可是不論多少次試圖運行整個程序,從每個似乎正確的循環(huán)里繞出來的,是一個個無解的錯誤輸出。 高中競賽前夕,葉穆成曾經(jīng)給她打過一個電話。除了和她閑聊,還叫她做題的時候要“舍得”。舍掉不可能的題目,才有可能得到“可能”的題目的機會。 她掙扎了好久,才決定刪除寫了三年多這個復雜無解的程序,來讓自己未來有更多可能。可是現(xiàn)在電腦被入侵,程序文檔被恢復,跑出了一個她無法處理的結(jié)果。 是葉穆成一時興起的逢場作戲,還是蓄謀已久出軌呢。 她在腦內(nèi)預設置了許多情景。如果葉穆成對她說,不過是一時糊涂,她或許可以假笑圓場。 可萬一葉穆成真實地對她生出了別的情感呢,她有方法去回應嗎? 三天沒有去實驗室,可是葉穆成的消息欄始終沒有彈出小紅點。 一句解釋都不屑于給,米杉在無數(shù)次試圖欺騙自己的循環(huán)中,終于被迫意識到,有著溫暖干燥的笑的葉穆成,可能也會有輕佻冰冷的那一面。 喜歡都喂了狗。米杉咬咬牙,折斷了葉穆成送給她第一次獲獎的禮物,是兩塊聯(lián)在一起能提供云儲存的樹莓派。 所以當實驗室團建去滑雪的時候,米杉沒有任何猶豫地告訴秘書,我也去。 唯一不太敢見到的人,是還不知情就頭頂一片綠的傅皓霖。 再見到的那天的大巴上,葉穆成率先上車??匆娙煳匆姷拿咨?,神情自若地打了招呼。但緊隨其后的,是一個焦糖色大波浪頭發(fā)披散在胸口前的精致女生。女生很自然地坐在葉穆成身旁。大巴上一片起哄。 每個人都知道,這是西語系的系花。但還是有好事者問,“這女生誰???“。葉穆成及其自然地扣住女生的肩膀,“我女朋友,李容笙。” 全車在更沸揚的起哄中都看向那一對人,其中還夾雜著偷偷看向米杉的同情。 米杉失神地偷偷瞄向那個女生和葉穆成的側(cè)臉,直到身邊響起冷冷一聲,“看夠沒有。” 看到米杉看過來的目光,傅皓霖把眼睛閉上,抱著手臂作出要睡的樣子,“你以為我想坐這?車上沒位置了?!?/br> 這三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葉穆成不是gay嗎?他怎么突然有了女朋友?他為什么和傅皓霖分手了?是因為看到了她和葉穆成的那一晚嗎。 傅皓霖白的透明的臉上浮出青紫的黑眼圈,下顎線繃得尖銳。米杉還沒來得及消化失戀的難受,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攪得更加不知所措。 她小心地讓自己身子往窗邊擠,讓冬季厚重的衣服也盡量不碰上傅皓霖,打擾他睡覺?;蛟S是同病相憐的同感,她好像突然能在他臉上看到了一點不易察覺的脆弱。 車開了五個小時,到了酒店已經(jīng)天黑了。吃完晚飯后,李毓一嚷嚷著拉著實驗室的本科生要打德州撲克,卻發(fā)現(xiàn)滑雪場的住宿前臺只有一副撲克。李毓一眉頭興奮地跳了兩跳,“那沒關(guān)系,玩國王游戲吧?!?/br> 米杉從李毓一興奮的八卦表情感到了事情不妙,這游戲多少會針對她。趕緊推脫,“我今天太累了,先睡,明天要是還有再說?!?/br> 李毓一斜眼,“明天滑一整天的雪,你晚上還有力氣玩?我看你一路上打了五小時switch,怎么這會兒就累了。“ 剛想再推,葉穆成突然笑著搭上米杉肩膀,“去吧,明天要早起,玩不了多久。米杉,多參與集體活動?!?/br> 感覺到肩膀上重量,米杉心里一陣發(fā)苦。原來曾經(jīng)男神不但是她的學術(shù)偶像,更堪擔當她的人格偶像了。壞事做完后的若無其事,她佩服的五體投地。 你能裝,我裝不起嗎?米杉攥緊手指,用力堆出平時自然而然就能流露出來的甜笑,“沒問題,師兄們玩多久我就玩多久?!?/br> 國王游戲輪到李毓一,他不出意外地問向葉穆成,“葉師兄,女朋友什么時候的事?” 葉穆成攬上李容笙的腰,“前天。但我們之前就認識好久了?!迸樦鴶埳涎g的力量,頭靠上葉穆成的胸口,“是啊,剛在一起,但聽說你們要出來玩,那就順便當出來度假咯?!?/br> 就連米杉都禁不住跟著起哄的人一起鼓起掌來。厲害呀,是那晚沖動之后葉穆成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更喜歡女生,又覺得米杉不配做他女朋友,所以迅速搭上了之前追他的西語系系花? 李毓一一臉看好戲地看著米杉,米杉卻下意識地看向傅皓霖。鐵青的臉色下沒有表情。烏青眼圈上方挑起的眼睛,平日鋒芒畢露,現(xiàn)在只是像發(fā)呆一樣,盯著面前的那瓶礦泉水。她想起傅皓霖被騎在葉穆成身下時候,兩人間嘻嘻哈哈的打鬧;和傅冰山在葉穆成面前的偶爾融化,露出的那一點帶有溫度笑。 冰山的失戀痛苦,會不會比她這樣情感燃燒在周身空氣里的人要大得多呢。 李毓一越玩越上勁,其他人都累了想回去休息,他卻一直阻攔,“最后一盤最后一盤,明天滑完就睡覺,有的是時間睡?!泵咨夹睦锇底缘靡猓媸瞧綍r好事做多了,今天抽不到自己的號碼。 她拉長聲音:“行~李毓一,你說話不算話的話下回績點第一就保不住了啊。第一輪流坐,下回就到我?!?/br> 李毓一臉色一白,“最后一盤就最后一盤,3號在哪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米杉內(nèi)心咆哮?!笆俏?。” 李毓一滿臉得意,“米杉,你有沒有喜歡的人?!?/br> 旁邊已經(jīng)有人悄悄給他使眼色,讓他換個問題。李毓一得意的使眼色,“沒事沒事?!薄?/br> 米杉心里像跑馬燈一樣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李毓一這sb,學習再好又怎么樣,情商低到馬里亞納海溝。人雖然平時熱心腸也不壞,但是八卦開玩笑毫無邊界。 左手手背上一個淺淺的燙傷疤痕也閃過眼前,這是為了葉穆成拉直頭發(fā)的時候燙的。 她早起的習慣,是為了給葉穆成買甜點養(yǎng)成的。 會這么拼命學習,會愿意拋棄室友出去租房子,會為了放棄計算機科學系來學電子工程,都是因為葉穆成。 但她也清楚的知道了,葉穆成只拿她當備胎。米杉想開口,我沒有喜歡的人。但她悲哀的發(fā)現(xiàn),縱然知道自己是個備胎,縱然利弊對錯分析的清清楚楚?!跋矚g“二字一出,葉穆成和他溫暖的點點滴滴,還是不受控制地投影在她眼前。 太卑微了。 看著米杉漸漸失去血色的臉,李毓一尷尬地咳了咳?!跋矚g誰這種問題太無聊了,換一個。你初吻是和誰?“ 剛回一點血的米杉差點被打倒在椅子下,李毓一真是天字第一號sb,這問題一點沒比上一個好。米杉忍不住瞄向葉穆成,卻發(fā)現(xiàn)葉穆成也在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另一只手還在李容笙的腰上。 米杉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是算準了自己這個忠誠的備胎不敢開口嗎? 但,事實是,她還真的不敢開口。李容笙靠在葉穆成胸前的撒嬌是真實的,傅皓霖在葉穆成身下的笑靨也是真實的。她不知道的,只是葉穆成對人的溫暖是不是真實的。 無名無份的米杉和葉穆成的初吻,已經(jīng)注定是一個可悲的笑料。米杉僵在原地,嘴唇微顫。身旁已經(jīng)有人起哄,“哎喲,我們實驗室小美女初吻這么神秘嗎?” 看著周圍一圈的人,站在中心的她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暈倒算了,暈倒就可以暫時逃離這荒誕的一切了。 在想要徹底放掉憋住的那股勁兒的前一刻時,腰部被一只冰冷又骨節(jié)分明的手扶住。米杉覺得這手用力到硌的她發(fā)疼,但她控制不住地讓身體歪倒的力量支撐在那只手上。 傅皓霖開口:“她的初吻,是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