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公子(h)
第四十三章 公子(h)
(一) 天地一色。 那人走近下馬,摘掉頭上的兜帽,抖落一地落雪。帳外燃著篝火,不算寒冷,她卻鼻子發(fā)紅。 李中郎,在下來送信,送到即走。 他從懷中掏出一封蓋了火漆的信函交給她:月末,突厥牙帳中新到駝馬三千、糧草百余車,均是從洛陽運來,交接者都是沙陀舊部族人。近來北地恐又要有戰(zhàn)事你千萬小心。 他的手掠過她的手,動作遲緩得讓人疑心,卻只是低垂著眼睛。 鬼使神差地,她拉住他袖子,真誠道:裴公子于我軍有功,進帳喝杯燒酒再走。 他定了腳步。大雪紛飛,再回頭時,他的眼睫上結(jié)了一層薄霜花。 若是進帳,就不只是喝杯酒了,阿容。 她腦子里像炸了一個驚雷。眼睜睜任憑對面人拉起她的手,朝他額角蹭了蹭,易容的痕跡被刮掉些許,露出一塊真正的膚色。 李李太史? 他笑著回應(yīng):是我。 她沒再多說一句,只是揪著他衣領(lǐng),將他帶進帳子。帳內(nèi)火盆燒得正旺,溫暖如春。 進了帳,李太史就像變了個人一般,直接將她打橫抱起放在榻上,吻得她喘不上氣。 他摸到她身下,那里已經(jīng)濡濕。今天他急切得像個初經(jīng)人事的少年郎,沒做什么前戲,就直接頂了進去。 她長吟一聲,卻被他用吻封住,身下挺動得急促又劇烈,像是做完這一場就要死了一般。 阿容,你在漠南可曾受苦。 她心想,你現(xiàn)在就在讓我受苦。可下面太舒爽,這話又不能說得理直氣壯。 她不知何故有些生氣,起身要走,又被抓回來,雙手按在床柱上,從后插進去。床帳被撞得搖晃不已,她心里又是埋怨,又是傷心,又是歡愉,竟哆嗦著xiele身。 他從后抱住她,身下不停,語氣卻輕柔: 阿容,我后悔了,那日不應(yīng)當(dāng)放你走。就算死在一塊,也比如今分開好。 他從背后吻她的頸側(cè),如同一只幼獸,聲音是從未有過的低沉喑?。?nbsp; 與你分開后,我沒有一天不想你。我只戀慕你一個,我要你記得我,至死也不能忘了我。 不是在信上還振振有詞,要我忘了你么。 她抓著他手臂,仍不忘反駁。 什么信? 他愣了一下。 你寫的信啊,陳參軍給我的。 她已經(jīng)化成了輕霧飄在云端,聲音也變得嬌氣起來。 李崔巍的吻頓了頓,突然將額頭抵著她后背:你竟都知道了。 她扭頭看他,都到了這步田地,這人居然在害羞。 是啊,都知道,李太史對我情根深種,生生世世都想與我在一處。 她眼里有光,美得無法直視。李崔巍忍不住翻身將她壓倒,身下動作加快,震得榻邊燭光搖曳。 對。我曾想過,你做鸞儀衛(wèi)也不錯,這樣我們生同寢,死同xue,也算夫妻一場。我要埋在你身邊,誰都休想將你搶走。 他今天異常直白,反倒讓她招架不住,伸手捂上他嘴: 別、別說了。 他卻笑著將她手拿開:阿容還想聽什么? 我都說給你聽。 這回臉紅的是她:睡、睡覺吧。 他笑得比她還像狐貍:那就睡覺。 (二) 次日清早即有人在帳外喊著李知容,李崔巍披衣打著哈欠掀開帳簾,卻見是陳參軍。 陳子昂:???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陳子昂方才反應(yīng)過來,朝帳內(nèi)吼道:李中郎,昨日拿錯了信,安府君給你的那封仍舊在我這里,記得找我拿啊啊啊 話沒說完,即被李崔巍拽著衣領(lǐng)提了出去。 李知容揉著眼睛坐起身,敞著衣領(lǐng)春光半露,奈何帳門被李崔巍堵了個嚴嚴實實,帳外只能聽見她四處找軍靴的聲音。 陳參軍腹誹:昨天戰(zhàn)況果然激烈,連鞋都不在床邊。隨即被李崔巍在腦門上敲了個爆栗,又被威脅回去再找他算擅自抄寫了他書信的帳。 陳參軍卻一臉坦蕩:沒有我當(dāng)日多此一舉,哪有李太史今日?你不僅不應(yīng)當(dāng)算賬,還應(yīng)當(dāng)謝我。 李崔巍一時語塞,繼而點頭,語氣和善:說得也對。想要什么報答? 陳子昂打了個冷戰(zhàn):不不不用了,我就當(dāng)做是給閻羅殿捐了香火錢,行、行善積德。 (三) 她最終還是決定去一趟昆侖山。李崔巍亦說在洛陽有要事,須盡早回去。 兩人在大營外惜別,她拉著他叮囑了許多話,姿態(tài)十分之小鳥依人。因李崔巍此時仍是裴公子的相貌,李知容也是軍服,因此這場面一時引得全營的人都聚來觀看,個別看得感同身受的人忍不住唏噓起來,唏噓的聲音格外大,也就招來了安府君與幾個將軍。 安府君見到此情此景,臉色瞬間黑如鍋底,眼角余光瞟到了臉色也不怎么好看的王將軍,心里才好受了些。 李崔巍臨走時,見安府君也在隊列中,即朝他遙遙揮手作別,得到安府君的白眼和再明顯不過的口型答復(fù):快滾。 李崔巍騎著馬滾了,可李知容仍在營外站著,直站到風(fēng)雪掩蓋了他馬蹄的蹤跡,天地復(fù)歸一片銀白。 (四) 李崔巍走后不久,距西州千里之外的神都洛陽就發(fā)生了一件大案?;仕美畹┍桓嬷\逆,押入推事院,由來俊臣親審。后因太常寺樂工安金藏向天子剖腹死諫,力證皇嗣清白,李旦才得免一死。 可據(jù)見過李旦的宮人稱,那日皇嗣被從推事院中接出來迎回東宮時,身上布滿大小創(chuàng)口,全是刀傷。傷口不深,只是血腥可怖。 同月,欽天監(jiān)太史令兼鸞儀衛(wèi)四品中郎將李崔巍被以協(xié)同謀逆之罪下獄,審理此案者,依舊是來俊臣。 那是長壽二年的春天,李知容仍在昆侖山中,渾然不知李崔巍正被關(guān)在推事院內(nèi)審理要犯的囚室中,抬頭也見不得一絲天光。 不久前,即是李崔巍將李旦送進了推事院,又親自將刀遞到那位昔日的山門師兄手中。 皇嗣昔日在阿容身上劃過多少刀,今日就還多少。一下都不能少。 李旦目光猙獰而瘋狂:你為了那個沒用的狐族,究竟要做到哪一步才收手。 李崔巍低頭,擺弄著腰際佩著的鸞儀衛(wèi)魚符。拴著那魚符的是一條陳舊泛黃、不辨顏色的錦帶。 李某不怕死,只要朝皇嗣討一個此時、此地、此生的公道。讓皇嗣牢牢記得,至親至愛,不只上位者有。汝此刻之痛苦,與草芥萬民之痛苦,并無不同。 為了今日,李某已布了七年的局。 數(shù)月后,重回東宮的李旦無意間想起這個場景與李崔巍的表情,仍忍不住發(fā)抖,咬牙切齒地咒罵:瘋子。 他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大殿中回蕩,響應(yīng)他的只有畫梁上飄落的灰塵。 與此同時,太平公主府中,陽光和煦,照著院中的公主與稚子。 姑姑,阿耶會回來看我們嗎。 太平公主手中的繡花針扎破了手指,她抬頭看著天光,好讓淚不流下來,被年幼的皇孫李隆基看到,無端傷心。 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