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梅花簪
第三十章 梅花簪
燈下,葉南枝坐在梳妝鏡前,手里拿著那支白玉梅花簪,端詳著。 通體雪白的玉簪子,尾端是兩朵仿若并蒂盛開的臘梅,栩栩如生。層層疊疊的花瓣被繁復(fù)的枝蔓托著,片片瑩潤剔透,如雪無暇,如水欲滴。 花心是赤色的,嬌嬈卻不妖冶。整支簪子是用上等的羊脂玉雕成,已實屬難得??筛鼮殡y得的是,其花心的那點點并無其他雜質(zhì)的血色艷紅,更是稀世罕見。 好金石玉器之人都應(yīng)該知道,“玉石掛紅,價值連城”。葉南枝也只是聽人說過這話,并未真的見過如此品相的玉器,今日得見,確實納罕。況這通體取自整玉的巧雕,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 厲家的二爺能找到這樣的珍品,細(xì)細(xì)去想,其實并不算太過意外。叫人真正感到意外的是,他對她的這般討好和用心,是從未有過的。一支價值連城的首飾也許已經(jīng)很能讓女人動心,但花了心思的取悅,卻能將她的心一點點拉攏過來。 “萬樹寒無色,南枝獨有花……”葉南枝口里喃喃,面上笑意漣漣。可一想起往事,她臉上的神色卻又凝重了起來…… “南枝”之名,是她7歲開蒙時,師父常月松為她起的藝名。拜師時,師父說:“梅花凌霜放,南枝傲雪擎。世人都說梅花香自苦寒來,卻難見梅枝的傲然風(fēng)骨。起這名,便是要你本本分分,從苦礪中來,不驕不躁。” 年幼的她磕頭,應(yīng)下。這名兒便從那日起伴了她10年。 她打小就沒見過母親。生她的女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生是死,她一概不知。她只聽師父說過,她的父親是在戲班子里打雜的幫工。 因了有一回戲園中有人鬧事,父親上前勸阻,不小心被鬧事人用茶壺砸中了太陽xue,當(dāng)場倒地斃命。年僅1歲的葉南枝,在那時,便成為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葉父心善,又是個熱心腸,不論戲班子里有誰病了,他準(zhǔn)是那個幫忙跑腿買藥的人。那會兒日子苦,有好些演員賣不上座,賺不到錢,因而在她父親那兒便寫下了許多抓藥的欠條。 他雖自己掙得不多,但從沒見他因為錢的事兒和誰紅過臉。興許,母親就是因為這樣才走的,她長大后有時會這樣猜想。 父親意外去世后,年幼的葉南枝便成了親戚間互相推搡的拖油瓶。當(dāng)然,這些事都是后來她的師哥孟雪橋告訴她的。 師哥說,師父那會兒在北平城里已經(jīng)唱出了點名氣,因為私下敬服她父親的為人,才收留了她。要知道,收留她以后,有多少人為師父上門講親,師父都一一拒絕了。 師父待她如待親生女兒那般好,不僅盡心地喂養(yǎng)她,而且將一身的本事都如數(shù)地教給她,并且從不對她打罰責(zé)罵。師哥有時也會嫉妒她,但好在葉南枝人小嘴甜,大她四歲的師哥也頂不住這女娃娃撒嬌耍賴,吃的喝的玩的,事事緊著她先來。 后來,二十歲的師哥唱旦角,十六歲的葉南枝唱須生。年紀(jì)輕輕,倆人都已經(jīng)在北平的梨園行內(nèi)嶄露頭角。 一個是男扮女,一個是女扮男。戲臺上顛鸞倒鳳,好不默契;戲臺下兩小無猜,郎情妾意。 這日子,本就這樣無憂無慮地過去了??烧l知,突然有一天,來了幾名身著軍服的兵沖進(jìn)后臺,將師哥抓走了。他們只抓走師哥一個人,在混亂中,葉南枝只記得為首的那名軍官的手上有一道長長的疤。 在這件事發(fā)生后,到后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師父不斷地托人去打聽,可回復(fù)過來的消息都是:孟雪橋死了。 死在了奉天,死在了奉系的軍營里。 這是她永遠(yuǎn)都無法相信的答案。 她夜夜輾轉(zhuǎn)難眠。終于,她背著師父,踏上了前往奉天的路。她為了不讓師父找到自己,她冒險上了厲少帥的專列,而后,再一步一步地,成了厲少帥的枕邊人。 她從沒忘記自己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么樣的目的,卻在達(dá)到這目的的過程中,漸漸淪陷了自己。 通體潔白的梅花簪是無暇的,而花心中那點點的血紅卻是刺眼的。她的眼睛盯得久了,便發(fā)澀起來。她回頭,望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男人,眼底里泛起的水波,忽而溫柔了起來,可在這溫柔的背后又多少帶了一點歉疚。 在她的凝望下,男人從迷蒙的夢中醒了過來。他瞧見那雙含水的眼眸正看著自己,只這一瞬,便叫他想起了在母親的喪禮上也見過這么一雙眼睛。 那時,他跪著,有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張著小手,蹣蹣跚珊地向他走來。眼見就要摔跟頭了,他那顆木然的心倏地動了一下,站起身來,將小女孩護(hù)在了懷里。 小女孩抬起頭,用那雙含水的眸子看著他,并用稚嫩的童音叫道:“哥哥!哥哥!” 五歲的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叫做哥哥,他帶著臉上被風(fēng)干的淚痕,對她笑了笑。 “絮兒!”一個男孩朝他們跑了過來,并從他的懷中,抱走了那個小女孩。 “小丫頭,師父都找你半天了,你怎么敢自己跑進(jìn)來?淘氣!”男孩略帶寵溺的斥責(zé),讓小女孩委屈得撅起了小嘴。 “哥哥!哥哥!”她回過頭,伸出如藕節(jié)般的小手,指向他們身后那個披麻戴孝的男孩。 “別瞎叫,我才是你哥哥!”男孩將懷抱中的小女孩攬緊了一些,像躲瘟神一般,快步走出了靈堂。 那日后,他再也沒見過這對兄妹。因為一個月后,他被人帶到了奉天,就像現(xiàn)在一樣,囫圇地睡在這張床上。而小女孩那張委屈的小臉,至今都印在厲北山的腦海里…… “二爺,醒了?”葉南枝發(fā)覺厲北山已經(jīng)睜開了眼,便輕聲問了一句。 “過來?!彼辛苏惺郑疽馑锨?。 葉南枝順從地走過去,半跪在他的床邊。 厲北山伸手撫了撫她粉白的面頰,用略帶睡意的嗓音對她說道:“過幾日,我?guī)闳ゾ殬尠伞!?/br> 葉南枝愣了一愣,用不可思議的神情看著他。 厲北山笑了笑,說道:“不是想學(xué)槍嗎?我想了想,也好,學(xué)會了,就沒人敢委屈你了?!?/br> PS: 老二:絮兒…… 小葉:你到底怎么知道這個名字的? 老二:你叫我哥哥我就告訴你。 小葉:我?guī)煾绮蛔尅?/br> 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