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一文不值

    安格斯獨(dú)自坐在沙發(fā)上，突然聽見一陣細(xì)微的鈴聲，他循聲回頭，看著墻上的掛燈。

    比爾說過，他裝了一個鈴，在有要緊事時，他才好舒舒服服地坐在大背椅上，輕松地摁一下，而聽見鈴聲的安格斯就該自覺點(diǎn)，立刻開車趕回去處理要事。

    安格斯還當(dāng)他在開玩笑。

    此時鈴響，舒舒服服坐在大背椅上的比爾隔著屏幕都能看見安格斯臉上無聲無形的怒火，可惜他盡管惱怒，也還是乖乖起身出門了。

    比爾無所畏懼地打了個響指，招呼站在辦公桌前的幾個小伙子上前，愿賭服輸，安格斯出門了，錢拿來。

    愛德華傾身偷瞄一眼監(jiān)視器，問：你真的有讓鈴響？

    比爾攤手，不然呢？難道我跟安格斯有心靈感應(yīng)，能在心里叫他來嗎？

    另一年輕人道：說不定是他碰巧要出門。我才不相信你真的敢用鈴傳喚安格斯。

    比爾笑得放肆，等下你可以親自問他有沒有聽見鈴鈴鈴

    波頓坐在沙發(fā)上搖了搖頭，要是讓安格斯知道你們在拿他消遣，下回歐洲那邊的生意有什么問題，我相信該去處理的人里面少不了你們。

    聞言，拿安格斯消遣的幾人都老實(shí)下來。他們從歐洲來，歐洲于他們而言卻不是一個好地方。

    比爾面不改色，放松，我們可不是在拿安格斯消遣，我們確實(shí)有事要和他匯報，對嗎，諾亞？

    諾亞是被派去帕克律師事務(wù)所工作的年輕人，他心虛地笑笑，我忽然覺得這事犯不上要特地找安格斯說。

    比爾笑道：你錯了，只要是關(guān)于郗良的，就算是小事也得第一時間特地和安格斯說。

    安格斯很快到達(dá)，比爾熱情地迎上去，眨眼的功夫連連后退，捂住口鼻道：安格斯，你身上煙酒味太重了吧，還有一股你吐了？身體不舒服？

    自從安格斯回來，監(jiān)視器不再二十四小時開著，因此比爾不知道安格斯怎么弄成這樣，看著還光鮮亮麗，聞起來一言難盡。

    其他人有樣學(xué)樣，一時都嫌棄地捂住口鼻。

    相較于郗良給的不爽，身上難以忍受的穢物之味倒也沒什么。幾乎被郗良罵成傻子的安格斯覺得自己的鼻子也麻了。他不理會比爾虛情假意的關(guān)心，不悅的目光瞪著比爾，比爾立刻把諾亞推出來。

    諾亞將公文包里的文件交給安格斯，安妮·安德森的土地和房子我用市場價買下來了，至于要打聽的消息，那里根本沒有，安格斯。就算是帕克本人，我看他也說不出什么，他只是一個繼承父親衣缽的酒囊飯袋。安妮·安德森原本的律師是老帕克，不過他上個月中風(fēng)了，因為他中風(fēng)，我才能這么順利把那一塊地搞到手。現(xiàn)在那個房子是你的了，安格斯，你可以讓那姑娘選，是要未婚夫還是要你。

    安格斯將文件隨手一扔，面無表情靠進(jìn)沙發(fā)里。

    比爾忍不住低聲道：諾亞，早就不是要那姑娘選未婚夫還是選安格斯的事了。

    諾亞對于這里發(fā)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她選了安格斯是嗎？我就知道，但凡有點(diǎn)腦子都知道要傍上安格斯。

    安格斯看向他，意味不明問：是嗎？

    諾亞被問得不禁沉著下來，冷靜道：當(dāng)然。安格斯，就算她不知道你的權(quán)勢有多大，只是看你的外表，她都該被你迷住。他以毒辣的眼光確定安格斯有這個資本，但盯著安格斯深不可測的眼睛，他覺得自己失手了。

    安格斯，那姑娘沒有腦子，還瞎，是嗎？

    比爾實(shí)在看不下去，干脆說道：那姑娘捅傷自己的未婚夫，安格斯順手殺了他。現(xiàn)在的問題是，死了的未婚夫姓江，和呆子夏佐的母親是一個姓氏，我們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呆子夏佐的親戚。

    諾亞驚呆了，什么？

    波頓道：安格斯，你去見夏佐·佐-法蘭杰斯了嗎？

    其實(shí)答案呼之欲出，郗良說出夏佐這個名字，她的未婚夫和夏佐的母親一個姓氏，這絕不僅僅是兩個巧合。

    安格斯帶食物回來的時候，郗良穿得厚實(shí)，蹲在門外屋檐下，面前一個雪堆，把煙蒂插在雪堆上。

    你不是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安格斯掃一眼雪堆，看見三個煙蒂，剛消不久的氣又不打一處來，拎小貓似的強(qiáng)硬地將郗良拎回屋里，你還有多少煙？

    屋里，郗良掙脫掉他的手，捂著口鼻跑遠(yuǎn)了說：你身上好臭！

    安格斯差點(diǎn)吐血，惡臭的源頭一洗干凈就忘記自己有多臭了，居然還有臉嫌棄他這個無辜被熏的。他自己也再忍受不下去，一刻也不想耽誤，將食籃放在餐桌上，徑自上樓去。

    該是吃晚餐的時候，郗良將安格斯帶回來的菜肴在桌上擺好，走進(jìn)廚房拿了兩份餐具，再從柜子里拿出一瓶伏特加，不等安格斯，自己慢慢吃。

    等安格斯洗完澡下樓來，郗良還沒吃完，兩人面對面，像一對無話可說的老夫妻一樣沉默著。

    當(dāng)郗良拿起酒瓶湊嘴邊喝時，安格斯蹙起眉頭，起身將酒瓶搶走，面無表情道：這段時間不許再喝酒了。

    為什么？

    我說了，你懷孕了。

    舊事重提，郗良的怒火蹭蹭往上漲，你是傻子嗎？我說了我沒有結(jié)婚不可能懷孕！

    安格斯靠著椅背，環(huán)抱雙臂看著她，為什么要結(jié)婚才能懷孕？

    我怎么知道？阿秀和小姨都沒有結(jié)婚，她們就沒有孩子，江娘結(jié)婚了，她就有孩子。我沒有結(jié)婚，我不可能會懷孕的！

    安格斯無言以對，看著郗良的眼神莫名帶著悲哀。

    良，你有未婚夫，如果你和他結(jié)婚了

    郗良打斷他，我是不會和他結(jié)婚的！

    當(dāng)然，因為他死了。但如果他沒死，你就得和他

    郗良再次打斷他，我不會和他結(jié)婚！

    清冷的嗓音十分冷靜地重復(fù)了這句話，透過清澈的暗眸，安格斯看見一股熟悉的殺氣，當(dāng)即明白了什么。

    你不是因為他罵你才殺了他，對嗎？

    郗良搭在桌上的兩只手緊緊攥成拳頭，稚嫩的臉龐縈繞著詭譎的冷漠和堅定，像一株迎著風(fēng)雪的冷杉，堅韌傲然。

    關(guān)你什么事？她輕聲說道。

    此時此刻，安格斯幾乎可以確定，郗良就是一個天生的壞種，她殺人不是出于沖動，在她心里，她很清楚自己想要誰死，并且有膽量付諸行動。

    見安格斯不吭聲了，郗良看著他手邊的伏特加，鼓起勇氣說：把酒還給我。

    安格斯睨了酒瓶一眼，對于自己在一瞬間產(chǎn)生的遲疑，他覺得很可笑。他確信自己在郗良想殺的人里面，郗良動手殺他以失敗告終，但她應(yīng)該還沒放棄。眼下他若不把酒給她，也許她想殺他的念頭會像澆了酒精的星火一樣炸開來，今晚睡覺還得防著她。若把酒給她，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良，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什么？

    你說你喜歡哥哥，你有哥哥，是嗎？

    話一出，安格斯確確實(shí)實(shí)看見郗良的雙眼在瞬間布滿陰霾，變得陰鷙駭人，但轉(zhuǎn)瞬即逝，她的眉眼痛苦地皺起來，近乎咬牙切齒地說：關(guān)你什么事？

    安格斯明知故問道：你不想和你的未婚夫結(jié)婚，是因為想和你的哥哥結(jié)婚，是嗎？你知道兄妹結(jié)婚是luanlun嗎？還是說你的哥哥不是你的親生哥哥？既然不是，為什么你的未婚夫從一開始就不是他？是他不想和你結(jié)婚，而你一廂情愿，對嗎？

    安格斯的聲音低沉有磁性，語氣溫柔，不緊不慢地問著，所問的話卻像一張柔軟的網(wǎng)一擊網(wǎng)住獵物，無形的壓力像無孔不入的水流從四面八方壓來，網(wǎng)慢慢收緊，緊得網(wǎng)中的獵物垂死掙扎也無濟(jì)于事。

    郗良震怒拍案而起，睜大了眼睛死死瞪著他，厲聲嚷道：是他說會永遠(yuǎn)和我在一起的！是他說的！是他說的

    什么時候說的？

    憤怒的郗良一時頓住，淚光閃爍的眼睛呆呆的。

    安格斯意外地看著她，根本沒想到她的反應(yīng)會這么激烈，著實(shí)被她嚇了一跳。

    良？

    淚珠簌簌滾下，郗良回過神來盯著安格斯，哽咽著呢喃道：是他說的我不是一廂情愿然后她哭著往樓上跑。

    安格斯跟在她后面上樓，房門被她甩得砰一聲巨響，關(guān)上了又彈開。

    郗良撲在床上，用被子將自己的腦袋埋起來，哭喊聲透過被子傳出來，沉悶凄慘。

    銘謙哥哥，銘謙哥哥，銘謙哥哥

    她用回漢語呼喊著，不斷重復(fù)著銘謙哥哥四個字，像頑固的笨巫師在執(zhí)著地重復(fù)某種沒有力量的咒語。

    安格斯聽得清清楚楚，他懂漢語，他的漢語是夏佐·佐-法蘭杰斯，也就是這個瘋姑娘的銘謙哥哥教的，他最先學(xué)的三個漢字就是夏佐的漢名佐銘謙三個字。

    這一刻，聽著郗良發(fā)瘋似的喊叫，安格斯只覺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的身體懷著他的孩子，她的心早已給了別的男人。

    諾亞說，但凡有點(diǎn)腦子都知道要傍上安格斯。

    那是因為另一個選項是一文不值的江彧志。

    事實(shí)證明郗良很有腦子，在一文不值的江彧志和佐銘謙之間她知道選擇佐銘謙，她選擇了佐銘謙，如此一來安格斯算什么？安格斯和佐銘謙比，也是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