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成弈點了點頭，他才點火。

成弈忙識趣道：“您這果真是言重了，我剛剛也就隨口說說?！?/br>
“隨口說說？”周正仁抖了抖煙灰，手肘撐在桌上，問她，“你們Z世代的小孩子也不像是隨隨便便的一代啊？最近工作順利嗎？”

成弈雙腿合攏雙手搭在膝蓋頭上，眼神穿過周正仁指尖亮起的青煙，落在他背后山體的流水上，“說實話，暫時不太順利?！背赊呐牧伺淖约旱南ドw頭，嘴角擠出弧度，“我得再熬個兩個月，見分曉之際，知道自己做不好什么做的好什么，自然而然就會順了?！?/br>
“野心淡了點點。”周正仁掐斷煙，黑色的灰燼抱團(tuán)取暖，起身在旁桌的茶具上給自己倒了杯，小飲一口，“聽他們說，提前唱衰不像你。”

“畏葸不前，是現(xiàn)在的我?！背赊闹w如承載自己重量的烏木雕具。她又聽到周正仁淡笑“有意思”，自己也陪著波動兩下眼角。

“野心、時運不濟(jì)、夢中人？缺哪個？”周正仁站在一旁，將剩余的茶水倒在蟾蜍身上，看著水流輕柔撫摸蟾蜍背脊的姿態(tài)，問成弈，“都不缺？還是都缺？”

成弈舌尖靈巧地穿過自己的上嘴唇，放端自己的態(tài)度，“都不缺?！?/br>
“你不像什么不缺的人，別把特例藏在心里?！敝苷视值沽艘槐?，待成弈雙手接過，自己又倒了杯回關(guān)好窗戶，到自己座位上，又劃了一根煙，問成弈，“周子聞?！?/br>
成弈倏而笑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于直逼主題：“有。你兒子黃聞嘉，時運不濟(jì)是碰瓷了?！?/br>
周正仁被她這一側(cè)面回答饒起了興趣，連吐出的煙也是朝著對面不怕生的牛犢，“那你講講，野心在哪里？夢中人又在哪里？”

“周書記想說的怕不是夢中人吧？你想說的是女人?！背赊淖擦俗材懽?，在想，黃聞嘉會不會幫她收拾爛攤子。“你要是真強(qiáng)用夢中人這個詞，那能講的，太多了?！彼狭送衔惨簦八矚g王菲還是林熙蕾來著？”

“時間還早，慢慢講。”周正仁攤開手。

成弈咽了咽吼，“感覺像是在說你兒子壞話?！?/br>
周正仁被她逗笑了，讓她說。

成弈的語調(diào)跟合上窗一樣，在閉塞的房間里響起，“韞櫝藏珠，能這么形容他吧，還是恒久的正在進(jìn)行時?！?/br>
“我第一次知道他的時候，他剛做產(chǎn)品部支線的經(jīng)理，當(dāng)時好生羨慕，這么年輕就能坐到那個位置，我畢業(yè)了什么時候能做到像他那樣的位置？讀書那會兒在異土，除了真真外，他算是一個對我難得真誠的人，我那時候?qū)ξ磥硐氩煌改貌粶?zhǔn)決定時，他都會給出很中肯的建議。怎么講，他并沒有推著我做什么，可是我卻愿意推著自己走了?！?/br>
“我以前有問過他，你每天那么忙，有考慮自己出來創(chuàng)業(yè)嗎？他也沒有一口否決，我問他問什么，現(xiàn)在時機(jī)不是挺好的嗎。他調(diào)侃揶揄自己起來，說自己懶，手里做的是自己喜歡的，手里掙得也是能湊合使的，就夠了。稍稍后來的故事，在產(chǎn)品部呆了這么多年，等到水到渠成時才打入董事局，一把抓著整個班子不放，做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再來就是現(xiàn)在的故事，他這人太能折騰又眼光獨利，只是路人羨于表面之詞，我們都明白，他的人生絕非安步當(dāng)車。”

“他以前教我工作二八原則，也就說了他對生命的熱度是這樣，給家人事業(yè)愛人可以到80分，還是會把最重要的20分留給了自己。后知后覺，無可厚非。我也不知道我學(xué)會了嗎。”

“他也就一步步到達(dá)了理想狀態(tài)，可是我還差好遠(yuǎn)?；蛟S是九個秋冬橫跨在我面前，想要追上很困難。我今晚自作聰明起了個不太好的開始，也不太聰明地做個完結(jié)吧。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樓?！?/br>
她對著窗口，就如同自己看到墨云背后的彎月亮一樣。

周正仁看著她失神的笑，生出獨憐之意：“別這么逞強(qiáng)?！?/br>
成弈抬眼看著已經(jīng)快要燃盡的煙頭正指向自己，心被狙成一絲絲煙后的灰燼。

只聽他渾厚的嗓音發(fā)出嘲笑：“我希望成小姐的父親能出來檢舉揭發(fā)譚局長行賄。當(dāng)然，我知道你一直對自己父親的生意不太上心，所以并不知情自己的父親也參與非法砂石開采。你父親看似只是這條線上的小螻蟻，千里之堤潰于此，我是要青山綠水的人，也是要金山銀山的人。懂否？”

“懂?！背赊囊е鴥?nèi)唇壁，有一種潰爛感惡心上來，她不敢去延伸，很快又是一陣椎心泣血的痛。

周正仁逮著她丟盡自尊又委屈的落顏，捉襟見肘：“我說他格局不大，但是沒料大他這么蠢。箭在弦上，還想為你撐起一片天?！?/br>
“那我還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成弈倔強(qiáng)地抬眼看他，等得到同意時，她就像一個撈女在做最后的談判，“我最后能得到什么？”

“我只關(guān)心你愿意付出什么，但他愿意給你什么，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敝苷蚀疗屏怂詈蟮闹e言，“在亂局中還安穩(wěn)于當(dāng)下，你小看了你自己?！?/br>
說著朝成弈丟了厚厚的文件紙袋，成弈在慌張中起身接住。不過，牛皮紙袋銳利的邊角還是撞掉了她面前的一支筷子。

崩潰中成弈抱著文件袋在自己胸前，斬釘截鐵：“我爸是無辜的。所有的錯誤都是你下面的人，手腳不干凈。欲令智昏是人生常態(tài)，有錯嗎？”

“好風(fēng)憑借力，送你上青云?！背赊淖テ鹱约旱陌鲩T前，接受了周正仁的祝福。

她在走廊的拐角處，看到了被路燈明起的夜空。無盡又深邃，天狗將月亮四分五裂吞入腹中，可明月自在心。

“送你回家？”李昊在流水處出現(xiàn)。

“當(dāng)然?！背赊谋е募八头鹚偷轿??！?/br>
成弈坐在車上，李昊也沒慌著啟動。車?yán)镉心举|(zhì)的皮革香，兩人就置于燈火闌珊里，熱鬧隔著茶色的玻璃縈繞在成弈的耳邊。

她主動問起，“他這算不算是‘撈人’？”

李昊看著她，無話可說。

“他很忙嗎？”成弈又問。

“對，很忙。”李昊實話實說，“其實，這頓飯不是空xue來風(fēng)。”

“什么意思？”成弈終于察覺到，事態(tài)比自己想的更嚴(yán)重。

李昊遞給她手機(jī)，“看看吧，情況太特殊了?！?/br>
“Huang?Wenjia,?CEO?of?JISHENG?er?BG?,itted?Dual?Nationality”

“什么時候的事情？”成弈眼淚掉在了屏幕上。

“下了飛機(jī)后，國內(nèi)高度封鎖。”李昊遞了一瓶水給成弈，“報道是真真的親媽嚴(yán)格發(fā)的。嚴(yán)格所在的環(huán)宇傳媒，早在去年就被梁生收購?！?/br>
成弈抬頭求助著李昊，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管不了文章落位到底是黃艾嘉的親媽還是后媽，嘴唇顫抖中斷斷續(xù)續(xù)問，“他在接受調(diào)查了嗎？”

“在。”李昊抽了幾張紙巾給她，成弈糊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