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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變(下)

    

驚變(下)



    是從哪里發(fā)現(xiàn)不對,華月昭仔細回想一下,應該是從頭頂那顆此時正散發(fā)著炎炎火光的紫微星開始。

    夜間抬頭遙望星空時,連向來謹慎的吾清都難免道,紫微星上籠罩一片血光,看著不詳啊。

    華月昭沒有答話,她心里想,阿熾已經(jīng)七天沒有來了。

    第二天一早她便要出門,觀門外的守衛(wèi)已經(jīng)不知不覺換了人,月見也沒注意看,她攙扶著華月昭正出觀門,就被那守衛(wèi)攔住。

    夫人有何事吩咐小的去辦即可。

    你敢攔夫人?

    不敢,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望夫人不要為難。

    那夫人要見侯爺,去請。

    侯爺這幾日有緊急軍報,此時并不在城里。

    什么軍報?

    小的不知。

    月見氣得不輕,剛想上前對峙,被華月昭攔住,她搖搖頭。月見只好啪的一聲掩上門,心里預感強烈已有大事發(fā)生,走回禪房看見師姐正跪于殿內(nèi)做功課。

    她倚在門外,聽她聲音,出不去?

    華月昭沒有說話,吾清起身走向她,想走的方法有很多,迷藥也好,易容術也可以。

    華月昭恍恍惚惚,總要下山看看才放心。

    月見見狀還是勸慰她,夫人如今身子不好,不如讓奴婢再去跟那守衛(wèi)掰扯掰扯,等侯爺來了再說。

    華月昭沒有答話,只是靜靜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月見繞了一圈,見公主仿佛已經(jīng)進了禪房。又折返前去尋積雪。積雪早在此等候,月見火急火燎地開口,積雪,你那法子靠譜嗎?

    這幾日,每日觀內(nèi)送補給都換了生面孔,一個二個都像鋸了嘴的葫蘆,從不開口說一句話。

    積雪那時便知,她們已身處孤島,被隔絕了與外世的任何聯(lián)系。

    但她那時并不敢大肆宣揚,公主身子不好,要是出了岔子,她可真是有一百個想死的心。但見公主日益憂心,又只好偷偷先跟月見商量。

    她留心著,好不容易給曾經(jīng)相熟的菜農(nóng)傳遞上了消息。那些菜農(nóng)只是普通百姓,并不知觀里住的何許人,以為不過是一群稍有權勢的世家女,她稍稍利誘,說有要事相托,讓他今日午夜定要前來。

    積雪掃了一眼四周,并沒有說話,她只是捏了捏月見的手掌,二人心中都有些沉重。

    午夜如期而至,觀里沒有點燈,二人輕輕挪到后房,在黑夜里蹲在門口,大氣都不敢出,仿佛做賊一般。

    沒過一會兒,便聽到輕叩柴扉之聲,積雪輕輕開門,月見見來人仿佛有意掩人耳目,還披著蓑衣頭戴斗笠。她忍俊不禁,越是如此打扮,反而顯得鬼鬼祟祟。積雪沒有在意,聲音壓得很低,阿生哥,這幾日你怎么都不送菜了?

    那阿生哥也叫苦不迭,姑娘你不知道,城下亂了,天下都亂了。城里戒嚴,別說送菜了,我現(xiàn)在偷偷來見你,要是被當成jian細,全家都要被殺頭。

    一句話唬得兩個小姑娘臉色煞白,月見直直愣愣地問,這是澧朝的江山,沒有皇上的首肯,誰敢動不動砍你的頭。

    哎喲,還澧朝呢!你們幾日沒下山?城里都已經(jīng)傳遍,流民軍攻占天啟城,那流民軍首領殺了皇帝皇后,滅了澧朝,自己當皇帝咯。

    二人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這番話。積雪最先反應過來,怎么會,天元帝和皇后真的已經(jīng)死了?澧朝真的已經(jīng)亡國了?

    真真兒的積雪姑娘,天元帝和皇后是死得透透的,天啟城里那流民頭子已經(jīng)改了國號為大楚,詔書都傳到西北了。

    月見眼淚已經(jīng)簌簌落下,正打算開口,便聽見了身后撲通一聲。

    等她在夜里看得真切之時,見公主已經(jīng)倒在了身后。她和積雪的尖叫聲陡然劃破天際,她怕得止不住的顫抖,和積雪二人雙手摟緊公主,可是眼見著公主裙下血止也止不住的流,無能為力。月見拼了命想要捂熱她漸漸變涼的身體,見她兩眼將閉未閉,竭盡全力地呼喊,公主,公主。

    聽她聲音很輕,我已經(jīng)不是公主了

    吱呀一聲

    東街上徐府的角門被輕輕推開,夏蔓草一個閃身輕輕進了院,這么冷的天,她周身黏膩膩,正打算去洗澡,剛進屋就看徐長佑在屋內(nèi)等著她。

    她不理會,走過屏風開始換衣服。

    徐長佑的聲音克制,如今宵禁,你大半夜去了哪里?

    她并不理會,什么時候我的事情需要你來cao心?

    她換了家常的衫子出來,正欲跨過門叫丫頭抬水,徐長佑并沒有給她機會,二人交錯間他握住夏蔓草的肩膀,捏得有些痛,她皺了皺眉毛。

    那副畫,是你安排的吧?你從哪里得來,又想干什么?

    夏蔓草掙脫他的手,沒什么,只是覺得鎮(zhèn)北侯,有權力知道一些過去之事。至于這畫是從哪里來的,你就不要管了。

    你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我不允許你害侯爺,我也不允許你害公主。他又一把抓住她的手,如今西北戒嚴,如果混進jian細,侯爺可就地正法。你有那么多秘密,跟我去衙門。

    她的手背反鉗在身后,疼得咯咯響也不求饒,徐長佑,你是喜歡她嗎?夏蔓草頭發(fā)有些散了,但眼神已經(jīng)帶著狠勁,只是可惜,她如今已經(jīng)是個亡了國的公主,沒有一絲價值,你猜猜衛(wèi)熾將來會怎么對待她?

    徐長佑被說中了心事,失了輕重將她推倒在地,面目有些輕顫,指著她道,你在胡說什么?

    見她趴在地上,突然想起,他曾經(jīng)也向人許諾,要好好對待夏蔓草。

    夏蔓草直不起來身,為什么你們所有人都喜歡她?她慢慢扶著椅子站起來,沒關系,她已經(jīng)不再是公主,她再也得不到你們的偏愛了。

    華月昭再次醒來已經(jīng)回到侯府,躺在床上有些晃神。

    她覺得自己又冷又疼,微微側過身子見衛(wèi)熾背朝著她,如遠山般讓人無法靠近。她盡力眨了眨眼,發(fā)覺這一切不是夢,掙扎著喊阿熾。

    衛(wèi)熾回過神,見她如風中一枚薄薄落葉。他心如反復火煎般的難受,橫著心開口道,孩子如今已經(jīng)沒了,你好好養(yǎng)著身體。

    華月昭雙眼失了神,眼淚掛不住,她不自覺的摸了小腹,又有些驚慌,伸手想要握緊他的手,天啟城,我父皇母后

    衛(wèi)熾側了側身,二人又隔出些些距離,你父皇母后已葬身轉生臺,大火整整燒了三天三夜,尸骨無存。

    如今天啟城被流民軍首領所占,殺宗親,改國號,自立為王。他對上她空洞的雙眼,失了神,喉頭動了動,目前無一州牧一王侯勤王。連你表哥都在觀望。

    她也顧及不得滿臉淚光,起身想要抓住他的胳膊,為什么,為什么表哥也是如此?可是阿熾,你跟他們不一樣,你為什么也無動于衷。

    因為不值得,衛(wèi)熾站起身,華月昭雙手撞在床沿撲了個空,他站在床邊,手向外虛虛一指,華家這凋敝破敗的江山,不值得我去救駕。

    華月昭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喃喃道,阿熾,你怎么了?我也是華家人啊,難道我也不值得嗎?

    你已經(jīng)嫁與我衛(wèi)家,便是我衛(wèi)家人。如今你依然是鎮(zhèn)北侯夫人,好好養(yǎng)身子吧。說完便甩袖要走。

    你是因為我昔日救了你殺父仇人而怪我嗎?我以為有了孩子就能化解你心中的仇恨,看來是我想錯了。華月昭眼淚已經(jīng)干涸,只是強撐著上身勉強說道。

    殺父仇人?衛(wèi)熾回身一冷笑,我的殺父仇人已葬身火海,我只恨我不能親手了結他。還有你,他如此害我父親,末了還要如此害我。

    她翻身下床,根本不顧及他話中何意,拉住他的手一臉懇求,既然如此,你放我走吧,讓我回去吧,我如今只是一個亡了國的公主,最好的歸宿也是魂留故國,不敢再耽誤侯爺?shù)那俺獭?/br>
    衛(wèi)熾狠著心甩開她的手,你哪里也不能去,好好在府里養(yǎng)著。若你現(xiàn)在有半點閃失,本侯可不愿背上一個翻臉無情的罪名。

    說完,床帳一重一重地覆下,華月昭只覺得天仿佛在這一刻暗了下來,整個世界的黑暗將她籠罩于這床幃之間,再無半點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