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
分裂
事后二人面對面窩在春榻上不愿起身。華月昭指甲摳著他手臂,衛(wèi)熾垂眸看著她,知她有心事,他不問,只是等她開口。 她面對衛(wèi)熾總是藏不住心事,我總覺得姑姑有些奇怪。 說著又趴到他身上,尖尖下巴抵在他胸口,這是我第一次見姑姑你知道吧。她好像知道什么事,也好像總憂心忡忡的模樣。 天下人皆知,老王爺當年因力保衛(wèi)熾父親老鎮(zhèn)北侯而觸怒天元帝,玉真長公主自隨老王爺回南境后,二人再未踏足天啟。 衛(wèi)熾心里默了一下,他也察覺出這位長公主身上的不對勁,她對自己與昭兒總有莫名的執(zhí)著。 這些時日他在雍州城內外做好布防,時刻監(jiān)控這對母子。謝匡奕倒是無甚動作,而這位長公主卻在率先拜訪他衛(wèi)家祠堂,聽她說話語氣,似對自己父母過去之事頗為熟悉。 聽她一說,本能的警覺,單手摟著她光滑肩頭,語氣淡淡,怎么?她對你說了什么? 無非就是我與母后長得多么相似,說她曾經(jīng)年輕時的事。哦對了,她還說讓我們好好生活 衛(wèi)熾聽完皺皺眉,這話從她口中說出,不知為何總有些別的意味。 華月昭見衛(wèi)熾凝神,戳了戳他,怎么?不想和我好好過?說完又晃著他肩膀,不行,我可不管。你這輩子只能和我好好過 衛(wèi)熾兩手舉起擺出一副投降模樣,不僅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我們兩個人會好好的生活。 下輩子也會記得我? 當然。無論你在哪兒,我都會在找到你。他抬起她下巴,看見她眼睛有些許困意,就怕你已經(jīng)把我忘了。 她打了個哈欠,有些不好意思,又換了個討好的笑顏,不會不會,就算真的忘了,等再次相遇之時,我也會再次愛上你的。 只愛我一人? 嗯,一世只愛你一人。 兩個人都聽見了彼此的答案,心滿意足間,不一會兒華月昭枕在衛(wèi)熾身邊沉沉睡去。 等謝匡奕回溫泉莊子時已日暮低垂,剛進院里見衛(wèi)熾一身白衣,衣擺上繡著六鶴祥云花樣,不知怎地他那一瞬間便想到,這衣袍如此別致,定是出自光華的手筆。 坐于中堂,案上擺著茶,正裊裊冒著白煙。一切都剛剛好。 他進屋時眼神有一瞬的晦澀,又轉而像一如往常般的若無其事,下午你拋下我一人,別告訴我是在這里喝茶? 衛(wèi)熾聲音依舊淡淡,沒有正面回答,子尚下午可有何收獲? 謝匡奕佯裝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當年打仗時,總覺得西北天地遼闊行獵飲馬再好不過,如今回了南境再來,也不過爾爾。 衛(wèi)熾仍然不動聲色,有人喜歡便可。 謝匡奕歪倒在坐塌上,手肘撐著上半身,也沒個坐樣,抬眼打量著不遠處的衛(wèi)熾,見他仍坐得一絲不茍舉杯飲茶。 謝匡奕嗤笑了一下,隨意問道,你腰間的荷包,是光華繡的? 衛(wèi)熾從茶杯后挑了挑眉,又聽他說,你從前可從不帶這玩意兒,不過她這么粗糙的繡工,你也肯戴在身上? 連衛(wèi)熾也忍不住低頭把玩,她說這繡的牛傷草,能抵御兵器的傷害。說著又抬頭問他,你何時也肯找個給你繡荷包之人? 謝匡奕瞇著眼答他,是我母親還是光華那小丫頭在你面前叨念讓我娶親選妃這事的?況且我堂堂定南王,又何須王妃給我親自繡荷包?南境最好的繡莊繡的不比這好? 衛(wèi)熾聽他答的蠻不講理,仿佛又回到了昔日二人同仇敵愾之時,表情也松快了些,這時莊子上丫頭來回話,問晚飯已好擺在何處? 夫人醒了嗎? 夫人已前往長公主殿下處相陪。 那去請夫人吧,晚飯大家一起吃。 小丫頭答了是就便退下。 不一會兒,華月昭跟在玉真身后來至中庭,衛(wèi)熾見她梳著溫柔的墮馬髻,褙子外披著淡丁香色的大氅,肩膀手臂處都繡著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瓣。 她見衛(wèi)熾盯著她看,又悄悄對他眨下眼。扶著長公主坐于主位后,她接著對謝匡奕道了聲萬福,又快步坐于衛(wèi)熾身側。剛坐定她見衛(wèi)熾神色平常,也真正放下心來,小手從寬大衣擺處伸出摸索著衛(wèi)熾的手,兩只手藏在案下,衛(wèi)熾握牢后放在掌心輕輕揉。 飯畢三人送長公主回去休息,站在院門口止步,道了別,衛(wèi)熾夫婦二人又慢慢走回自己院落,夜風相伴下,頭頂月輪為二人開道,他二人穿著同樣質地的衣袍并肩而行,眉間眼梢都是獨屬于對方的愛意。 謝匡奕倚在院門旁,目送二人離開,半個身子都嵌在陰翳中,看不清表情。 阿奕。 身后玉真長公主的聲音在夜晚中格外涼。 你見他二人如此,也該放手了。 謝匡奕在黑暗中回頭,他神色一如往常,甚至有些笑嘻嘻地回答,當年母親不也沒有放手,如今怎勸兒子? 那如今我落得什么下場你也一目了然,你父親對我如何,別人不知,你還不知? 我不是我父親,她也不是您。 說到這他又換成一副聽話模樣,母親不用cao心兒子,兒子心里有分寸。夜晚有風,兒子扶母親回去休息。 定南王母子并未駐留多久便啟程回南境,華月昭心中有謎團簇簇但她仍知姑姑的確不宜久留于西北。 一來玉真長公主的病時好時壞,如果真在西北出事,只怕謝匡奕與衛(wèi)熾二人關系會更加劍拔弩張。 二來近年來中原地區(qū)農(nóng)民起義風起云涌,也是這幾天的消息,由陜西揭竿而起一只民變隊伍,殺太守盤踞延慶府一帶。天元帝已下旨令兗州牧前往平叛。中原如此紛亂,他母子二人需在為戰(zhàn)火未燒至西北時離開,不然真走不掉就麻煩大了。 臨行前日當晚,謝匡奕仍與衛(wèi)熾商討此戰(zhàn),謝匡奕頗為不屑,自澧朝建朝來加上本王也不過封了五位外姓王爺,這農(nóng)民頭子也好意思自稱什么闖王,一路上招兵買馬。說道這又在燭火下打量衛(wèi)熾,雖說是一群烏合之眾,兗州那群老古董只怕也不是對手。這仗怕還是要你出面。 衛(wèi)熾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只看著地形圖,并不搭話。 謝匡奕接著道,笑的別有一番用意,你若再按捺不動,只怕那十三家七十二營攻下陜晉,諒他們不敢翻太行山,不敢東進,只會西出,遲早會染指河西。 怎么,你想留下與我會會這個所謂的闖王? 這樣的人,還用你我二人共同出馬? 語畢謝匡奕與衛(wèi)熾對視,數(shù)年過去,原本戰(zhàn)場上默契的二人此時都已猜不透對方心中想法。 這樣驟然的沉寂也沒過多久,只有短促一聲嘆息,卻不知是從何人口中發(f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