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冰是睡著的水
10.冰是睡著的水
能天使感染礦石病的第三年,一個人搬回了拉特蘭。 夏天天氣炎熱,她慢慢收拾著老房子,偶爾拾掇出幼時的痕跡:被彩色筆花花綠綠涂滿的漫畫書讀本,上有歪歪扭扭的字跡;一條小時候最喜歡的粉色公主裙,比上身已不合適;一封檢討書,還有淚跡紙張上殘存,能天使邊讀邊笑,她不記得這是哪次調(diào)皮搗蛋被jiejie制裁了。結(jié)束時夕陽漫天。能天使躺在幼時酣眠的那張大床上,做了一個難得的久違的美夢。 能天使在拉特蘭的新工作是替人維護銃槍,調(diào)整歪掉的軸線,機油修復(fù)內(nèi)里深處生銹的零件,準星的精確度也是需要關(guān)注的,一把完美銃槍的維護保養(yǎng)工作繁瑣細致,前羅德島金牌狙擊干員在此一道上自然得心應(yīng)手,是以她的生意不差,所得報酬應(yīng)付生活外仍有余裕。 能天使所居住的獨棟老房子自帶一個花園,她閑暇時就侍弄花花草草,極致的靜可以幫助她緩解從骨髓深處傳來的一陣陣疼痛,這是羅德島前同事炎客的傾情建議。 公證所對感染者與非感染者的管理嚴格,每個礦石病感染者若要長居拉特蘭都需要一系列繁瑣的手續(xù)。所幸能天使在羅德島工作時認識了送葬人,出于同事之誼,這位執(zhí)行者幫她省去了不少麻煩。而送葬人調(diào)回拉特蘭后,又成為了能天使的監(jiān)管人,據(jù)稱是上層考慮到他們相識的緣故。 所謂監(jiān)管人,其實只是需要關(guān)注患有礦石病的公民是否有自殘及戕害他人行為,這在送葬人的任務(wù)清單里危險度排序非常低,對他來說異常輕松,他只用定期拜訪查看情況即可。 能天使深居簡出,除非必要,她很少出門。事實上,拉特蘭人對礦石病患者態(tài)度比起泰拉大陸上其他種族都更為友好,很少會有歧視性的眼光,這得益于他們良好的教養(yǎng)與對主的信奉你所擁有或失去的一切,皆是主的安排。宿命論下,眾生平等。但能天使仍不愿出門給人帶去麻煩,礦石病對她的影響在外表甚微,萬幸有她的老雇主羅德島強大的醫(yī)療資源,她病情穩(wěn)定,感染進程緩慢。但該死的礦石病又確實從某些層面上改變了她,譬如她不能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的整夜整夜開派對,她的精力不足以支撐。 每逢禮拜日,能天使會去教堂禮拜。有時是開她自己那輛二手車,一輛復(fù)古老爺車,開在路上不拉風(fēng),卻有股子說不出來的味道,她很喜歡,是從一位老紳士那兒買過來的。有時則是搭送葬人那輛公證所配發(fā)的新式汽車,毋庸置疑,公證所福利很好。 能天使曾表達過一點不滿。她對送葬人說這樣太高調(diào),可能會影響他的工作。送葬人開著車目不斜視回應(yīng)她。 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能天使無言以對,若要從律法的細節(jié)去爭辯,那她顯然不是這位執(zhí)行者的對手。 能天使和送葬人見面次數(shù)很少,他工作繁忙,去執(zhí)行任務(wù)時時常幾個月都不回拉特蘭,她對此并不是很在意,能天使知道她和他其他的委托人沒有什么區(qū)別,是一份規(guī)定在明文上的責(zé)任罷了。不過分關(guān)注委托人的隱私,是送葬人的準則。 夏季很快過去,秋天時日無多,冬雪翩翩而來,時日流轉(zhuǎn),拉特蘭的春也將會降臨,而礦石病患者的生命里也許只有冬,無盡綿延的冬,不會有冰消雪融的那一日。 能天使撿到了一個小孩子,約莫七八歲的樣子,說的不確切是因為這個面黃肌瘦營養(yǎng)不良的孩子也不清楚自己是何時又是被何人帶到這個世上。 那個禮拜日,能天使一個人開車前往教堂禮拜。拉特蘭的教堂數(shù)不勝數(shù),能天使鐘愛的這所位于郊外,教堂外有一片種滿向日葵的花圃,臨春只萌出了些許微芽;幾百米開外則有一片不大的藍湛湛湖泊。由于地處郊外且在與敘拉古交界邊緣,會來這里禮拜的薩科塔很少,這也正和能天使的心意。 也正因如此,轟鳴槍聲與爭吵聲打擾到了正獨自虔心祈禱的能天使。起初她只靜靜聽著,這并不是第一次,邊界線上總是不太安穩(wěn)。能天使曾解決過多如狂潮的亡命之徒,但她如今已經(jīng)很少拿起自己心愛的銃槍暢快得開一次過載模式副作用太過巨大,她承受不起,凱爾希醫(yī)生的警告猶在耳邊。直到細小微弱的哭聲傳進她耳朵里,像針扎般的疼,能天使一瞬間恍惚。 一刻鐘后,能天使大汗淋漓得靠在那座高聳教堂的門外努力調(diào)整呼吸后輕言細語問小孩子叫什么,為什么會到這里。 小薩科塔衣衫破爛,眼神怯生生的,一遍又一遍打量這位像天神降臨救了他的紅發(fā)女孩。她看上去真的很疲累,上一秒還威風(fēng)凜凜持銃的手脫力搭在身體兩側(cè),汗水如注,春寒料峭的天氣里渾身都散發(fā)不可忽視的熱氣。但她的橙色眼眸很溫柔,令他想起天朗氣清時點綴在天空上的云朵,很軟很輕,像棉花糖,那是他吃過最好吃的食物,來自一位小女孩的施舍。 小薩科塔吞吞吐吐,身子還在打顫:我叫薩科...我沒有名字...這是別人根據(jù)種族隨便叫的... 能天使聽到他瑟縮的聲音淡淡一笑,抬起手摸薩科的小腦袋,他的頭發(fā)油膩得打結(jié),能天使絲毫不嫌棄。她蹲下身子和薩科平視,生怕嚇到他。她輕輕說,像是在說給薩科的,也像是說給自己的:你知道薩科塔這個種族又被人稱作什么嗎?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哦,叫天使。天使是主的寵兒,你的名字寓意很好。 教堂的神父和能天使關(guān)系很好,同意暫時收養(yǎng)薩科在教堂里,教堂也具有收養(yǎng)孤兒的合法權(quán)利,是個不錯的去處。 送葬人執(zhí)行任務(wù)回來后送能天使去教堂時,能天使坐在他副駕駛上同他分享。 我救了一個小孩子!是個薩科塔小男孩。 送葬人斜斜看能天使一眼,今天天氣很好,她的紅發(fā)點染上初春的陽光,讓人想起滴著露水的玫瑰。他收回眼光繼續(xù)看路,回答道:我知道。 能天使不意外,公證所對礦石病患者的監(jiān)管向來到位,薩科收養(yǎng)手續(xù)辦得如此順利,想必這其中也有送葬人的幾分薄面。她點頭,很開心的神情,說道:嗯啊。你今天過去要不要看看他?唔,我是說小孩子還挺可愛的。 送葬人沒接她的話,轉(zhuǎn)頭拋出一個不相干的問題:止疼藥還夠吃嗎?用完的話請向我申請追加藥物配比。為防止礦石病患者私下的任何濫用精神禁忌類止痛藥物行為,藥物定期配發(fā)及保管通常由監(jiān)管人負責(zé)。 能天使的笑僵在臉上,手指不自覺蜷縮緊握,避而不答:嗯?怎么了嗎? 送葬人平視前方,正逢一個紅燈,他緩慢踩下剎車,斑馬線上人群三三兩兩經(jīng)過,他聲音冷淡,像審判官,而能天使即是堂下站著的罪犯。 從十五個手持武器的偷渡犯手中救下一個小孩兒,耗費了多少精力? 紅燈變綠,送葬人緩緩啟動車子,他低沉聲線在車內(nèi)一圈圈蕩開:前輩很厲害。 出口的是一句夸獎,但車內(nèi)氣氛降至冰點。 能天使指甲幾乎陷進rou里,她急急扯出一個笑容,語調(diào)惶惶:也還好啦。我以前可是別說十五個,一百五十個都不在話下哦?排隊槍斃很簡單的~ 能天使小姐,我作為你的監(jiān)管人有義務(wù)提醒你:你的身體不容許你如此消耗。 能天使訕訕擺手:不會了。謝謝你。 不知為何,她對送葬人有些心里發(fā)怵。平心而論,送葬人是一個很不錯的監(jiān)管人,職責(zé)履行得當(dāng),關(guān)切從不逾矩。以往他們在羅德島共事時,能天使和送葬人交集比其他人多,大半是因為同為狙擊干員,不可避免的要一起訓(xùn)練或出任務(wù),他實力出類拔萃,和她配合不錯;除此之外也因為是同族,島上的薩科塔不算多,安德切爾牽頭,能天使起哄湊熱鬧,幾個人常常開小型聚會。送葬人會來,但也只局限于來,從來不和他們打鬧,只可靠的把喝醉的一圈人一個個送回宿舍。 某次,又有追求者追到狙擊訓(xùn)練室對他告白。那時已經(jīng)很晚,訓(xùn)練室只有他們兩個人互不打擾訓(xùn)練。 能天使饒有趣味得看著送葬人禮貌又堅決的拒絕來人,女孩兒臉上掛不住,看了一眼能天使又看看送葬人就奔逃出門,連帶來的一束新鮮玫瑰都棄于不顧,零落散開躺在地上。能天使放下銃,幾步走過去拾起來,放在鼻尖輕嗅,打趣送葬人說:這是第幾個? 送葬人利落報出一個驚人數(shù)字:二十一。 能天使笑嘻嘻,將那束玫瑰整理好遞給他,她說:哇哦不愧是羅德島第一帥哥!也不愧是將所有女孩兒都拒之門外的冷面殺手,他徒手殺掉害獸的模樣,還幫他間接嚇退了幾個女孩兒。別問能天使為什么清楚,派對動物可以在聚會上聽到一切時興八卦。 你也要向我表白?送葬人皺眉,沒接。 嗯嗯?當(dāng)然不是。這是別人送給你的耶,即使拒絕了你也應(yīng)該帶回去?唔,你知道阿司匹林嗎,放一片在清水里,玫瑰會活的更久哦~ 可是我不需要。 能天使瞇起眼睛,打量送葬人,一束玫瑰在兩人中間靜靜散發(fā)著幽香。 能天使問:你為什么拒絕她們?看不上眼還是?今天她的好奇心出奇旺盛。 送葬人想今天的能天使話還是那么多,他拿起自己的銃,繼續(xù)訓(xùn)練,每顆子彈都命中靶心。在打完一聯(lián)排共計二十顆子彈后,能天使等到了回答。 我不懂愛,也不知道什么樣的情緒叫做喜歡。或許在學(xué)術(shù)上這應(yīng)該叫做移情能力缺失?我天性如此。 哈哈哈你知道你剛剛像什么么?雷神工業(yè)最新出品的高智能仿真機器人,可露希爾傾情打折只需999999龍門幣!無數(shù)代碼構(gòu)造的程序生物,懂得一切指令卻不明白如何從人心細微顫動中窺得真諦。 那前輩覺得什么是愛?送葬人晚于能天使上島,內(nèi)部評級中又低能天使一檔,一聲前輩情理之中。 這聲前輩能天使尤其受用,讓她忍不住想多說幾句,管管閑事:哎,其實這個很好判斷???比如我問你幾個問題~你會想和某個女孩子肢體接觸么?牽手或是擁抱親吻。你會想不自覺腦海浮現(xiàn)她的笑容嗎,會因為她傷心而憤懣,因為她開心而喜悅,因為她自責(zé)而心疼····嗯嗯諸如此類的。是不是比圣經(jīng)上那一長串解釋好懂多了? 沒有。送葬人極快的回答,他似乎陷入了一秒鐘沉思,一秒后又補充道,確實沒有。 總有一天會有的哦。主會安排好的。能天使斬釘截鐵,她說:你知道有部很著名的電影嗎?叫我的機器人女友。即使是真的用零件堆疊出的機器,浸潤在感情里,也會生出真情來啊。這既是愛的動人與偉大之處。 更何況你原本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呢,能天使將后半句話咽下肚子里。 突如其來的顛簸,將能天使的思緒拉回,她一回神就聽到送葬人疊聲的抱歉。 能天使小姐不好意思,去往郊外的路上不平整,也時常會有修繕,路況并不太好。送葬人的車技很穩(wěn),他開車的風(fēng)格像他本人,規(guī)矩精準又平穩(wěn)快速。其實送葬人不太明白能天使為何要選擇一個偏遠的教堂,但他無權(quán)干涉她的選擇。 啊沒事...你辛苦了才對。能天使注意到他的稱呼,低低笑了起來,剛剛莫名回想起還在羅德島的日子。你以前可都是叫我前輩的哦~ 也許是今天的陽光俏皮,明明半刻鐘前送葬人才像能天使最討厭的教導(dǎo)主任一般訓(xùn)誡了她,她卻玩心大起:要不你再叫一聲? 很可惜,送葬人并不買賬:能天使小姐,你我已不是前后輩關(guān)系。稱呼的變化是必要的。教堂到了,下車吧。 能天使這趟給薩科帶了很多禮物,其中最特別的是一把她手工制作的小型玩具橡皮筋銃。薩科在神父的照料下總算不再是骨頭一把,臉上也有了血色,身形長開了一點。他自己一趟又一趟像只快樂的老鼠將自己的小倉庫屯滿,最后拿著那把小銃對能天使靦腆得說謝謝。 他不認得送葬人,卻認識送葬人那身制服,也許是見過帶著他的之前那群人被執(zhí)行者攻擊過的原因,小孩子本能對暴力的陰影與懼怕,他不愿意靠近送葬人,躲在能天使身后瑟瑟縮縮,也不愿意對送葬人開口說話。 對此能天使很無奈,而送葬人則是意料之中。 教堂神父亞瑟這段日子對薩科悉心照料,關(guān)系處得很好,見此情形他只是笑笑,先對著送葬人道歉一番,請送葬人不要介意。送葬人常送能天使過來教堂,和神父算是比較嫻熟,他頷首表示沒關(guān)系。對游走在邊界線上的人來說,會對執(zhí)行者害怕再正常不過了,他這身制服代表著死神來臨也不為過。 亞瑟把藏在能天使身后的薩科抬手招來,他摸著薩科的小腦袋,指著送葬人說這是能天使jiejie的朋友,是會保護所有被壓榨苛待的薩科塔人,不會傷害任何無辜生靈。 薩科年紀小,聽不懂后面那句意味什么,卻能明白能天使的朋友代表什么,半晌后,他顫巍巍向送葬人伸出了手,像是克服了極大的心理障礙,對他說:你好,我是、是薩科。 送葬人第一次感受到小孩子鄭重的遞來這份友好與信任,他脫下半指手套,回握住薩科,小孩子的手軟軟的暖暖的,他的手掌可以輕松得將薩科的手包裹起來。送葬人嚴肅以對:你好。 能天使看著他們交握的手,笑了起來。 他們沒有給薩科改名,能天使堅持已見,他應(yīng)當(dāng)在以后,成為真正的主的寵兒。 能天使出門的次數(shù)變多了,麻煩也隨之而來,當(dāng)然,并不是遭受歧視性眼光,在本地人的心中,罹患礦石病的薩科塔人更應(yīng)該被善意對待,那是被主降以苦痛懲罰的可憐的人。 原因出在她那輛二手車上,復(fù)古拉風(fēng)的老爺車,頻繁使用便更加垂垂老矣,時常出點小毛病。能天使的車技又算不上好,對修車更是一竅不通。在企鵝物流時,她坐擁金牌司機德克薩斯,對開車沒怎么研究。最倒霉一次是在郊外遇上了拋錨和爆胎,只能傻等在原地,等送葬人來處理。 能天使覺得萬分不好意思,而送葬人則沒什么多的想法。能天使出門常常是為薩科采購一些東西,生活用品,小孩子愛玩的玩具等等,她掛念著薩科,當(dāng)成了親生弟弟來將養(yǎng),擔(dān)心的便格外多了些,出行需求自然隨之增加。 送葬人的提議是每周五他來接她去市集,一次性解決所有購買需求,能天使不愿給人添麻煩,但送葬人堅持。 約定是為了規(guī)律處理,以免帶來更多不必要的突發(fā)事件。 能天使只好又一次妥協(xié),面對永遠沉著冷靜給出最佳方案的送葬人,回絕是一件異常困難的事。 于是每周五采購小分隊就這么成立,能天使為了感謝送葬人,每次都會做甜點送給他,多數(shù)時候是她自己的最愛蘋果派,其余則是一些拉特蘭當(dāng)下時興的甜品什么的,薩科塔對甜品制作天賦異稟,這其中能天使當(dāng)然也是佼佼者。 甜品味道極好,送葬人沒有拒絕。若是別人為你付出,則應(yīng)當(dāng)提供回報,他習(xí)以為常,亦是人生準則之一。 在市集購物時,時日長了,那些攤主們對這對常來的年輕薩科塔男女頗為熟稔。起初,有不少攤主都將兩人錯認為了為新家采購必需品的新婚夫婦,止不住的打趣,口頭夸獎?wù)f是帥哥靚女天生一對,直將能天使說得臉紅,一疊聲的解釋說不是不是,可惜被掩蓋在了喧鬧聲中,直到送葬人一臉認真的出聲反駁,那些謠言才停歇。 在送葬人外出執(zhí)行任務(wù)的日子里,也會委托同事前來代勞幫忙。那位同事蒙克與送葬人的性格恰好相反,是與能天使相同跳脫活潑的人,送葬人大學(xué)時的同窗,關(guān)系極好的朋友,兩人一起進的公證所。 蒙克極有紳士風(fēng)度的幫能天使拉開車門,在能天使坐下后俯下身替她系安全帶,關(guān)好車門后,自己才坐上駕駛位準備發(fā)動車子前往市集。 兩人都不是靦腆的人,在最初的互相自我介紹后,在路途中聊得很好。 蒙克的開車風(fēng)格與送葬人截然相反,比較奔放,會在前方堵車時摁喇叭催促,他一邊摁一邊轉(zhuǎn)過頭對能天使說,能天使小姐幸會,聽說你很久了。 能天使受寵若驚,她習(xí)慣了送葬人平穩(wěn)駕駛,很久沒體驗過德克薩斯式風(fēng)馳電掣,稍微有點不適,她回應(yīng):嗯?蒙克先生為什么這么說...難道說,我在教堂外開派對被你們的人追了三條街的事兒還在你們公證所流傳嗎?,她撓撓頭,哈哈哈聽起來特別猖狂。 哈?你還有這種事跡嗎?聽起來很有趣可愛。,蒙克大為驚訝,頓了頓,臉上劃過一絲玩味的笑,是因為所里都傳你是送葬人的隱秘女友啊。連我都沒見過呢,要不是這段時間他出差,估計我也沒機會吧。 蒙克補充道:你知道我這位同學(xué),不茍言笑,公事公辦極了。偏生模樣又長得好,能力也好。嗯雖說是沒有我?guī)浝病#麤_著能天使笑出一口小白牙,追求的人那是太多了,不過沒一個能成。聽說有別的女天使能被他特殊關(guān)照,我們所里那些女執(zhí)行者可是嫉妒瘋了啊,拼命打探消息。 能天使被他說的一愣,她笑笑:那你們可是猜錯了,我和他只是同事,哦前同事!話說他在羅德島時也是追求者一大堆呢,但是沒有任何人表白成功哦??磥聿还茉谀睦锒际谴蟊揭蛔?..怎么會和我有關(guān)系啦,認識這么久只是朋友而已呢,更何況我還是... 更何況我還是個礦石病患者,是一個結(jié)局注定變?yōu)橐粧g飛煙的人,又有誰,會許諾一個沒有未來的人呢? 蒙克知道她要說什么,他難得正經(jīng)起來:我可不相信你這位銃械天才,會因為礦石病自輕啊。 能天使不想繼續(xù)討論這個話題,她順著蒙克的話往下說,又不著痕跡的轉(zhuǎn)移了重點。 哈哈哈你在想什么?當(dāng)然不會,嘛,只是生活比起平常人確實要麻煩些啊。嗯嗯,銃械天才這話我愛聽,有空去靶場比一場?你應(yīng)該也不賴吧。對了,既然是送葬人同窗,要不要講點他的黑歷史啊,以后我好拿去嘲笑他哈哈哈~ 黑歷史?他好像真沒有····讓我想想··· 嗯嗯,我等著聽~ 喂喂我要是說了,真不會被他暗殺么?!你這是害我呢吧你! ???我套話失敗了嗎? 薩科十歲的時候,能天使成了他的銃械老師。那已經(jīng)是能天使遇見他的兩年后,他在教堂成長得很好,逐漸褪去了瑟縮與不自信,變得可以與人毫無障礙的交流,懂事聽話,常去教堂禮拜的薩科塔對這個小男孩都十分喜愛。薩科對能天使十分尊重,對送葬人也早已沒了之前的芥蒂。 按理說,十歲才接觸銃械對于薩科塔人來說已經(jīng)算晚,能天使四歲時便會熟練拆解jiejie的守護銃了。但考慮到他此前從未接觸過,且身體一直不好,能天使才往后延緩了一些。 薩科學(xué)得十分認真,他深深銘記能天使將教學(xué)銃交到他手中時說的那句話。 那時是在教堂外,那片藍湛湛湖泊旁,送葬人在那里開辟了一小片靶場,專供他學(xué)習(xí)使用。七八月的天氣,日頭高照,向日葵開成金燦燦一片,與湖泊相映,景色宜人。 能天使身旁站著風(fēng)塵仆仆的送葬人,他剛出任務(wù)回來,聽說薩科今日要銃械開蒙,急匆匆就趕了過來,不可否認,他對這個能天使意外撿回來的小男孩是有一些感情的,薩科對他表示過友好,給他寫過一封道歉長信,字跡歪歪扭扭,卻有一份誠摯含在其中。 教學(xué)銃是經(jīng)過能天使與送葬人雙重檢查的,絕對不會出現(xiàn)走火等意外事故。 薩科接過教學(xué)銃,能天使摸著他的頭頂,對他說:薩科,我們生來就是被主保護著的,但也該有去保護別人的力量。記住,你的銃以后所發(fā)出的每一顆子彈,都應(yīng)該成為他人的福祉。 愿你的彈雨,能熄滅他人的苦痛。 薩科似懂非懂點點頭,一生都從未忘卻這句話。 那是將他從地獄托起迎向新世界光明的天使贈給他的話語,他不敢忘卻,不能忘卻,也不愿忘卻。 能天使搬回拉特蘭的第五年,礦石病緩慢進展,血液中結(jié)晶含量增加,時常痛得徹夜難眠。 她仍為許多人維護銃械,靠此生活,她的手藝聞名整個拉特蘭,許多薩科塔人都將自己心愛的守護銃交給她打理。周末便去教堂教授薩科銃械術(shù),偶然疼痛難忍的日子,就拜托送葬人代勞。 五年來,送葬人一直恪盡職守履行監(jiān)管人的職責(zé),即使因出色的表現(xiàn),他被多次擢升,工作較以前更為繁忙,也從未懈怠忽視,反而更加盡心盡力穩(wěn)妥得照顧著能天使。在某些方面,用蒙克的話來說,你不覺得你早已超越了公證所所規(guī)定的那些條條框框么?,送葬人以沉默回應(yīng)他的疑問。 而在那些慢悠悠去往教堂路上的時光,能天使坐在副駕駛,閉著眼,冬日和煦的陽光灑在她臉上,透射出一小片陰影,車內(nèi)播放著她喜愛的音樂。 能天使想,若是一生都這樣延續(xù)下去,似乎也不錯。 送葬人接到能天使出事的消息時,正被外派完成一個棘手委托,執(zhí)行地點距離拉特蘭車程足有五天。 通訊器滴滴響起時,他正完成收尾工作,送葬人破天荒得被這電子設(shè)備所發(fā)出的聲音攪了心神,一時不察,手中拿著準備收集執(zhí)行人血液的玻璃管都跌落在地。 能天使住在拉特蘭第一公立醫(yī)院頂層的重癥病人監(jiān)護病房,病房里都是頂級醫(yī)用設(shè)施,同時配備良好的隔絕環(huán)境。 送葬人到時,在病房門口遇到了莫斯提馬。他在回程路上已經(jīng)了解完所有情況,一路趕回來甚至來不及換衣服打理一下自己便直奔醫(yī)院。 莫斯提馬看見他,驚訝道:才到的?這么快?沒記錯的話,蒙克四天前通知的送葬人。而她原本恰巧就在附近,但也是昨天才趕到。 送葬人平穩(wěn)呼吸回答:嗯。能天使怎么樣?他沒正眼看莫斯提馬,似乎很著急進去看一看那個重傷病人。 莫提提馬攤攤手:好多了,別太擔(dān)心。,她不太解風(fēng)情,又也許是沒看出來,她說:要聊聊嗎? 第一公立醫(yī)院天臺視野極佳,莫斯提馬與送葬人一臂之距,風(fēng)聲在耳邊穿過。 這么些年,真是感謝你照顧她了,應(yīng)該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送葬人原以為她會說什么很正經(jīng)的事兒,沒想到聽到的是如此鄭重的感謝,不由得一愣,又隨即立馬回道:應(yīng)該的。 莫斯提馬聞言側(cè)過臉看著送葬人。這位執(zhí)行者真是沒得挑,幾天來兼程趕路,也盡量把自己收拾得干凈整潔,不過眼睛下一片烏黑卻騙不了人,但疲態(tài)盡顯也蓋不住他的帥氣容貌。她似笑非笑:沒有什么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只有愿意不愿意。 送葬人沉默。 莫斯提馬斜睨送葬人一眼,繼續(xù)說道:我聽蒙克說,你似乎身邊沒有別的女孩子。哦,除了能天使。 送葬人下意識點頭,下一刻又反駁:我不需要有人陪伴。至于能天使...是一份責(zé)任。我答應(yīng)了羅德島博士要好好... 喂,問你一個問題。莫斯提馬打斷他,你聽到她出事什么感受? 沉默蔓延,沒有聽到回答,莫斯提馬不意外,反而追加了一個問題:送葬人,最精密的儀器會永遠以恒定的速度運轉(zhuǎn),我想你應(yīng)該記得你的心跳速率。問問它,它曾在什么時候時刻失控,而又是為了誰。 莫斯提馬轉(zhuǎn)身往天臺們走去,零落的話語被風(fēng)吹進送葬人的耳朵里:去看看她吧,曾在她夢中囈語出現(xiàn)的人。 能天使醒來的時候,陽光大好。她的病房采光極好,她就在這樣暖洋洋的日子蘇醒,一睜眼便看到窗邊站著的高大薩科塔男人。他背對著她,背脊筆直,依舊穿著執(zhí)行者制服。他極少穿私服,能天使曾問過他為什么,他說這身衣服代表了永遠無法卸去的責(zé)任,也是他崇尚的信仰。這于他而言,極為重要。 能天使唇角勾起一絲微笑,她輕聲喚道。多日未開口,聲音喑啞,不似往日甜美又極具生命力。 送葬人。 嗯。那人淡淡回應(yīng)。 我睡了多久...?好長好長的一個夢... 半月。送葬人轉(zhuǎn)身看向能天使,兩人的目光相觸。 能天使唇角笑意愈盛,哇那差點變成睡美人了... 能天使小姐,我記得我曾經(jīng)提醒過你,今天我再說一次,作為你的監(jiān)管人有義務(wù)提醒你:你的身體不容許你如此消耗。 哎?剛醒就又要審判我嗎...能天使撇撇嘴,她仍是看著他,他彷佛瘦了。 難道你是想聽我夸你解決掉幾十個匪徒? 啊...那還是算了吧。不知為何,面對他坦蕩的目光,能天使心里有點發(fā)怵。就像五年前那個下午,她坐在他的副駕駛一般,她只能笑哈哈回避話題。 能天使回想起那天,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曾挾持過薩科的那伙人,當(dāng)年跑掉一個,沒想到五年后帶著人又卷土重來。能天使以為是薩科的身份有什么特殊,誰知道對方只是咽不下被她一個人單槍匹馬就挑落的那口氣。 理由聽起來好笑,但壓迫力十成十。那日不太巧,亞瑟神父外出辦事,教堂只剩能天使與薩科一個半大小孩兒,時逢傍晚,又無人來此禮拜。能天使并非執(zhí)行者,不能直接射殺,壓力倍增。解決掉幾個后,她讓薩科趕緊趕往附近的人家求援,打算自己一個人先周旋。薩科明白他在這里反倒是給能天使添麻煩,她還得分出精力照看他,也沒磨磨蹭蹭,當(dāng)機立斷就走了。 后來...后來薩科帶著附近的薩科塔找到能天使時,她在教堂的地窖被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幾個暈過去不省人事的匪徒,身上滿是血色。 送葬人清楚記得薩科和蒙克對他描述的情形。 地窖中的通風(fēng)口墜下一束天光,打在能天使臉頰一側(cè),點亮她的紅發(fā),溫溫柔柔得,像是親吻沉睡的天使。 能天使。 嗯? 睡美人是什么童話。 能天使被他的問題驚到,一是驚詫他居然不繼續(xù)提審她了,二是...真的有人沒看過睡美人?能天使笑笑,打算抓住機會轉(zhuǎn)移問題,她可不想又被耳提面命??傊?,還能活著,就是主的眷顧。 啊...等我好了說給你聽。想喝水... 嗯,我給你倒。 能天使活蹦亂跳出院后的第一件事是要給家里換一張新床。她的傷勢不算重,更要緊的是查看有沒有加速礦石病的進展,萬幸羅德島那邊派來的醫(yī)療干員檢查后,結(jié)論是一切尚平穩(wěn),又留下了新的診療方案。 能天使秉承著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的理念,打算趁此給家里換換血,權(quán)當(dāng)作劫后余生的慶祝。送葬人自然陪她前去選購,市集的攤販對這一同出行的兩人早已見怪不怪,雖私底下仍說兩人是一對,面上卻都不再提,畢竟買主要是不開心了,他們也沒錢可賺了。 恰逢過幾日便是圣誕節(jié),拉特蘭一年中最為重要的日子,來市集采購的人極多,分外擁擠。送葬人在人群中艱難護住竄來竄去的能天使,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嘆息。他想起莫斯提馬離開前對他投來的那個莫測眼神與之前天臺那個問題。 那邊能天使正在與店主殺價,店主對著她就是不松口,只夸這床質(zhì)量多么多么好,卡西米爾原始森林里的木材,上等工匠匠心制作云云。最后能天使還是拍板定下了這張床,這家店是新搬來的,能天使以前沒見過這個老板,付錢的當(dāng)口,送葬人在一旁最后檢查。 老板笑盈盈對能天使說你男朋友還真是謹慎,放心,我們絕對沒問題。新店也不會欺客的!能天使聽了連忙反駁,解釋說只是朋友。老板只當(dāng)她這個女孩子害羞,又沖著送葬人說你女朋友很會持家啊哈哈哈。 最終這段插曲在能天使反復(fù)解釋與送葬人一言不發(fā)之中結(jié)束。 回去的路上,能天使問送葬人怎么回事,送葬人平視前方看著路況,答道:解釋也沒用,不如不說。 能天使想,確實也是這樣,垂眸掩蓋了所有情緒。 圣誕節(jié)前夜,即平安夜,也是能天使的生日?;乩靥m后,每年的生日都無特別,能天使都是在和亞瑟神父、薩科、偶爾會在的送葬人一起度過,極偶爾,莫斯提馬也會回來。 大家圍著能天使,看她吹滅蠟燭許個愿,即是新的一歲。每一歲,都是主的恩賜,能天使這樣認為。 今天也不外乎如此。晚飯前,薩科在湖泊旁的靶場認真練習(xí)著,他對這門功課很上心,一刻也不懈怠。亞瑟神父在廚房忙活,能天使則在一旁幫忙,而送葬人則被亞瑟神父拜托去修繕教堂一些老舊之處,他這段時間似乎申請了久違的休假,較為空閑,也沒有外勤任務(wù)。 將能天使最愛的蘋果派放進烤箱后,暫時沒有別的事兒做。能天使和神父一人一杯咖啡拿在手里,左一搭右一嘴隨便著聊些什么,這位神父實則是能天使幼時的鄰居,關(guān)系不錯,從小到大都是同窗,常跟在搗亂惹禍的能天使身后替她掃尾。十二月的拉特蘭大雪紛飛,室內(nèi)的爐火燒得很旺,聊著聊著,亞瑟突然想起這周懺悔室還沒去打掃,明天圣誕節(jié),前來禮拜的人會很多,一邊說一邊沖能天使眨眨眼,作為十幾年的好友,能天使當(dāng)然懂他這是什么意思,但她沒拒絕,就當(dāng)活動一下筋骨。 因著慶祝能天使生日,今日教堂并沒有對外開放。能天使步伐輕快拿著清掃工具到懺悔室準備大干一場,四處都靜悄悄的,也不知道送葬人去哪里修繕了,天色這么晚了。 懺悔室位于教堂右里最深側(cè),是個極小的房間,少有人探訪,與懺悔室相鄰的是另一個房間,有一扇小窗相通,神父會在這里聽他們的告解并作出建議。這里一般只有大罪大惡之人踏足,久未有人來訪,落滿了灰塵。能天使就著一盞昏暗的小燈,細心擦拭。打掃完畢后,能天使坐在椅子上休息,其實懺悔的人應(yīng)該靜立以示對主的虔誠悔過,但主是慈悲仁慈的,這張椅子是為那些身體不方便的人設(shè)置的。 主是悲憫的,對所有愛著他的子民,不論性別,不論年齡,它是一視同仁的。 能天使靠著椅子閉目想,是真的嗎...?主啊,那你是否會拋棄了身患礦石病的我呢? 一念間百轉(zhuǎn)千回,能天使才陡然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質(zhì)疑她的主。她站起來,房里小燈被她關(guān)掉了,光環(huán)淡淡的微光打在她臉上,朦朧一片,她垂眸,雙手懷抱在胸前,她低語。 主,請原諒我一剎那間對您的質(zhì)疑...拉特蘭是神與子民的居所,感謝您締造了一個對礦石病無歧視的世外仙境。 主,您是深愛世人的,不偏愛任何一個人,我由衷得敬佩您。 我做不到...最后那聲低訴如水滴漫入溪河,在這個只被能天使點亮的房間里蕩開漣漪,轉(zhuǎn)瞬間又失了蹤跡。 我做不到...我想,我喜歡上了一個人..薩科塔人..哈如果是以前,我大概會在發(fā)現(xiàn)的那一刻就毫不猶豫表述心跡吧?就算被拒絕了也會回去開個派對慶祝自己依舊單身的。 但是,但是...該死的礦石病,毀掉了多少人本正常幸福的生活?曾可脫口而出的祈愿,萬般斟酌之后,湮滅在唇舌,只堪堪滾落在心口,自此深埋。 主,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時光停留在某一個相處的一瞬。我有罪,我竟盼望明晨是末日,這樣好歹生命最后一刻是與他一起...,能天使笑起來,她仍是改不掉任何時候都開玩笑的性子,借此掩蓋住那些低沉的不愿為人所知的情緒,哎,人形自走機器人有什么好喜歡的,主,你說是嗎? 嗯嗯,我明天就問可露希爾有沒有最新款仿生機器人,最好能給我打個九折!999999也太貴啦...嗯,買回來就讓他給我做家務(wù),不把地拖得一塵不染不準開啟休眠模式! 像是被自己的玩笑話真正逗樂了,能天使笑得開懷,沒有任何人聽到的終于吐露出口的傾訴,讓她如釋重負。 是什么時候呢?能天使說不清楚,日久生情大抵如此?又或許是她蘇醒那日,被那個窗邊讓人覺得異??煽康纳碛坝|動了。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彌足珍貴,被放入心底深深保存,這個天災(zāi)頻發(fā)的時代,對于礦石病患者來說,每一個明晨,都可能演變成無可挽回的末日。 止步于朋友,是最好的結(jié)局。 能天使長長吐出一口氣,準備離開。她拉開懺悔室的門,遠遠聽到亞瑟叫她去吃晚飯,能天使高聲應(yīng)了一聲。這邊去往飯廳尚有一段距離,亞瑟怕她看不見路跌倒,自那邊打開了教堂大燈。能天使想她這不是自帶燈光么,簡直是多此一舉嘛,心底思索著送葬人也應(yīng)該修繕完了,要不要給他發(fā)個通訊器消息,這人一旦進入工作就會全神貫注不在意時間。 能天使這么想著,轉(zhuǎn)頭便看見十米之隔的送葬人。 能天使愣住了。他在這里多久了?有聽見她剛剛說的那些嗎...聽到了多少?她怎么全然未覺附近還有人...?礦石病給她帶來的影響,讓她的敏銳察覺力下降至此了嗎...? 能天使垂下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當(dāng)作什么也不知道么,輕快叫他一起去吃飯?糾結(jié)萬分之際,那旁的送葬人倒是先開口了。 他第一次回避了能天使的視線,對她說:抱歉,今晚的生日小聚我不能參加了。剛接到緊急任務(wù),我得出外勤一趟。 三月,拉特蘭的春天來了,冰消雪融。能天使房子前被她精心侍弄的一小片花圃開得很好,姹紫嫣紅,時常有過路人摘一兩朵,小孩子也跑來嗅花香。能天使倒不介意,她很榮幸能為別人帶去一些快樂。 自那晚后,能天使與送葬人沒有再見過面。蒙克在此之間帶她出行過幾次,言語間都是送葬人很忙,天南地北到處跑,偶爾回拉特蘭述職都是一刻不停留又離開,請能天使不要怪罪送葬人。 怪罪?有什么理由怪罪。他不過是她的監(jiān)管人,能天使沒有任何權(quán)力干涉送葬人的正常工作。她希望他沒聽見她那番話,這樣兩人的關(guān)系就不會有分毫尷尬。若是聽見了,送葬人向她表達不滿,那她也可以立刻向公證所更換監(jiān)管人,避免以后會面。這個世界,沒有誰是離開誰就不能存活的。 送葬人缺席這能天使生活的這幾個月,她一如既往規(guī)律作息。 每日早起,澆花散步;午后修復(fù)銃,接待取銃的客人,有時開車去教堂,指導(dǎo)薩科。薩科幾個月沒見送葬人,能天使只說他出任務(wù)去了。薩科不意外,這是常事。 三月的某一個清晨,能天使坐在銃械室全神貫注修復(fù)一把傷痕累累的銃。這把銃的問題較大,她難得熬了通宵。這間房間比較隔音,修理時通訊器也不放在身旁,以免被打擾。是以過了許久才聽見逐漸急躁的門鈴聲與敲門聲。 她放下銃朝房門走去,今天沒有預(yù)約上門的客人,工作日,也不會有其他朋友,又是在清晨,誰會這么早登門拜訪? 會是誰呢?能天使懷抱著疑惑打開門,與送葬人四目相對,她驚詫道:你這是...? 站在門口的送葬人一身執(zhí)行者制服被血色點染,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別人的,袖口甚至破破爛爛,半指手套不見蹤影。一頭銀發(fā)像沒被休整過的雜草,眼下烏青一片,不知是多久沒休息了,俊美的臉上貼著幾塊創(chuàng)可貼。 最詭異的是,他的左手拿著一只能天使從未見過的銃,不是他的守護銃,能天使可以確認,右手則懷抱著一束嬌艷欲滴的玫瑰花。 送葬人像是剛從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上奔逃下來,周身彌漫著死亡的氣息,卻攜帶著春日里最浪漫的花朵。 能天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嗯?你好像落跑的新郎啊,逃婚被人追殺了?所以跑到我這里來避難了?她向外看了看,確認沒有人追蹤,于是繼續(xù)發(fā)揮想象力:還是你剛執(zhí)行完任務(wù)就又被同行女同事告白了啊,又一次拒絕人家了是吧?這次不錯,記得把玫瑰花帶回來...不過你跑我這里干什么?該回家好好洗洗睡覺吧? 能天使的問題多多,可送葬人似乎一個也不打算回答,他雙眸緊盯著能天使,把能天使看得心里發(fā)毛。 能天使低下頭打量自己,我臉上有什么嗎?她在家穿得很隨意,護理銃時還會穿上防護衣,衣上時常蹭上機油,東一塊西一塊,不是很整潔,有時臉上也會蹭上,她常常因全神貫注在銃上而察覺不到自己變成了小花貓。能天使這才意識到她有點失禮了,怎么說,送葬人也是客人。 啊...所以你到底是? 能天使。 嗯嗯?你到底要...? 這幾個月,我又去了很多地方。就在一周前,我差點死了。 能天使瞪大眼睛:??? 事出突然,執(zhí)行人在他的屋子里安裝了炸藥,我逃過了爆炸范圍,卻被崩塌的建筑物掩埋在地下。很幸運的沒有受重傷,也沒有死。你應(yīng)該不知道,在你重傷住院那段時間,我日夜兼程趕回拉特蘭,莫斯提馬問我的一個問題。她問我,在聽到你出事的消息時,我是什么感受。 啊?她那個人的話你別往心里去啊... 我想了很久。我的答案是:為什么我沒在那時候陪在你身邊?我想保護你。 你聽我說完。送葬人先發(fā)制人,遏止了想要說點什么的能天使。能天使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也沒說。 平安夜那天,你說的那些,我都聽見了。我修繕完教堂,亞瑟叫我去懺悔室叫你吃飯,正巧遇上。不得不說,我很震驚。在聽見你說你喜歡上一個人時,我不由自主開始想會是誰,會是亞瑟嗎?那個你的老友,十幾年的交情,我自認趕不上。是蒙克嗎?你向我夸贊過他的幽默風(fēng)趣,還讓我給他帶你做的甜品,這在很多人看來,應(yīng)該是一種喜歡。總之我想,肯定不會是我。他聲音喑啞,看著能天使,一字一句,逐漸讓能天使心跳如雷動。 我太無趣了,像怪胎。這是公證所很多人對我的評價,我嚇退過很多女孩子,拒絕過很多女孩子,這些你都親眼見過。和你相處的這幾年,我獲得過快樂,但我并不清楚這是否就是愛,這個字眼對我來說太晦澀太難以理解,我無法給任何人承諾。只有律法是永恒的,不會更改的。 但在那一刻,我竟然察覺內(nèi)心出現(xiàn)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什么是嫉妒?我從未體會過,但我確定那是嫉妒,它確實在我心底滋生。我嫉妒那個被你喜歡的人。如果你向那個人告白,他同意后,是否今后生活再也沒有我的位置?嫉妒像一瞬間燎原的野火,充斥了送葬人的心,直到被能天使之后的陳述給徹底澆熄,野火燒盡,春草又生,極盡繁盛。 送葬人笑起來,一輪太陽在他身后遙遙掛起,他逆著光,原來你喜歡的,就是我。 你... 我回想起你曾對我說的那些標準,我好像真的明白了那句話。主,會安排好一切。但我忽然間不敢面對了,我不知道如何回應(yīng)。所以我落荒而逃了,對不起。我沒有準備好該如何面對你。 但漫天煙塵,我被掩埋的那一剎,眼前突然晃過你笑著的臉。明媚如春日暖陽,多想能永遠見到。 感謝偉大的主安排了這一切,我還能活著站在你面前。被營救出來后,送葬人草草裹傷,不顧所有人阻攔,連夜開車回了拉特蘭。他到達時是清晨六點,整個城市尚未蘇醒,早起的花農(nóng)卻已拿著剛采摘的新鮮花束在街邊叫賣了。他一身血色,眉眼溫柔,問花農(nóng)送給愛人最好送什么,然后頂著花農(nóng)詫異驚恐的目光從他手中接過了這束嬌艷欲滴的花朵。 那當(dāng)然是紅玫瑰啦?!熱烈的、永不老去的愛情! 紅色,也是能天使的發(fā)色,正如她一般熱烈,永不凋零。 能天使茫然無措接過那束紅玫瑰,花很多,她要用兩個手懷抱。 可是... 能天使小姐,我想我這句話可能有點不合時宜,但我想謝謝礦石病,感謝它,讓我能擁有和你的這幾年時光,也讓我懂得了什么是愛。 我從未畏懼過,也更不介意。明晨末日,一分一秒,更顯珍貴,不是嗎? 天色朦朧,遠遠有行色匆匆行路人,得見一個女孩撲進她面前的人懷里,與愛人纏綿擁吻。 花束掉落在地上,無人去拾。 喂我說,當(dāng)初Leader都送了我八把銃當(dāng)作晉升禮物,你呢你呢~就這么一束花和一番話就想把我拐跑了??? 喏。 咦,就一把銃呀...只有一把可...嗯?這有一排字...?我好像沒見過這個牌子耶。 我自己做的。 ALL for E? ALL for E.Forever. End. 注:這把銃是葬哥原本打算的生日禮物,沒送出手,一直帶在身邊,后來被他添上了那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