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吳絡(luò)熟練地打著方向盤,車慢慢駛?cè)胼o路,已經(jīng)能看見工地入口那兩扇高高的藍色大門了。 后排的項目經(jīng)理韓宇剛從海建二局談完事回來,一路上電話不斷,大到打灰的安排、小到工人喝酒鬧事,所有事都需要他過手。 他坐在后排對著電話嘶吼:我都說過多少次了,那些小班頭手下的工人讓他們自己管,我一個人管得過來嗎?食堂、鋼筋班組、木工班和信號班全他媽是關(guān)系戶,油水大的、活輕巧的除了挖土方和運渣土,其它的班頭全是老板娘的親戚,我哪敢說他們?一出了紕漏又全賴我,我真他媽兩頭不是人。 韓宇掛完電話,換上一副臉孔,手指在通訊錄上劃拉。 下一個電話還沒來得及撥出去,忽然一個猛的剎車,慣性的沖力,把人狠狠往前一貫,在頭撞上前排靠墊的剎那,韓宇條件反射地用手撐住前方,穩(wěn)住身形的一刻車也停了下來,他還在驚魂未定地抽氣,方才握在手里的手機也不知扔到哪兒去了。 吳絡(luò)你他媽要死啊?沒事踩什么急剎?! 車頭在即將撞上大門前堪堪停了下來,門口的保安根本沒聽見鳴笛聲,車輪與路邊砂石摩擦?xí)r刺耳的抓地聲劃破天際,他才急急忙忙出來推門。 像是生怕怪罪到自己身上,穿著制服的保安小聲嘟囔著:喇叭都不按,我怎么知道有人來了。 對不起,吳絡(luò)往窗外看了一眼,很快轉(zhuǎn)過頭來查看韓宇的情況,滿臉歉意:真的對不起,我剛才沒看見,以后不會這樣了。 工地的運作周期一般不會超過一年,大門并未安裝自動感應(yīng),小保安還在奮力推門。 韓宇罵罵咧咧個不停:這都是些什么事兒,你也來給我找不痛快是吧?招的都是些什么人 宋徽翊俏生生地站在門口的泥土旁,看見有車來就使勁往里瞧。 韓宇看見她時話鋒一轉(zhuǎn),嘖嘖嘆氣:我說你這人,見著個女的你就丟了魂兒了?長得再好看你也不能光顧著看人去呀,下次要是遇見個更美的,你是不是要開著車直接撞上去? 宋徽翊怯生生地走上來,許是韓宇罵人的聲音實在太大,她的歉意程度比之吳絡(luò)有過之而無不及,隔著窗戶對著韓宇連連哈腰道歉:實在是對不起,我男朋友他不是故意的,有什么損失我們一力承擔(dān),您千萬別開除他。 你們認(rèn)識的?韓宇心情有些不暢,他不耐煩地?fù)]揮手:你先把我送進去把車停好,再出來見你的小女朋友!只能離崗十分鐘啊,一會兒還得一起去李工那兒送資料。 那你在這里等我。吳絡(luò)丟下一句話,重新掛擋啟動車子。 他再出現(xiàn)時,是跑著出來的,沐浴著陽光,額前的細(xì)碎黑發(fā)輕輕拂動,吳絡(luò)長相一直都偏少年氣,可如此陽光的一面確實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他一口氣跑到宋徽翊面前,氣息只是略微有些不勻:你怎么找到這兒來了? 找著你還不容易?宋徽翊挑挑眉。 如果說她本來還有一向剩余的不滿,在看到吳絡(luò)用盡全力向她奔來的一刻也全都煙消云散了。 他剛才說的那個人名字就叫李工?這名兒也太奇怪了。宋徽翊就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仿佛他們只是路上碰到了順便閑聊。 不是名字,是一種稱呼,建筑行業(yè)的人都要在姓后面加一個工字,特別是那些審核的行政機關(guān)里,算是一種尊稱。吳絡(luò)說。 哦宋徽翊恍然大悟,她忽然驚疑不定地看著吳絡(lu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你以后要是進入這行了,別人豈不是要叫你 宋徽翊被徹底點中了笑xue,她用手撐著吳絡(luò),捂著肚子狂笑。 等到好不容易樂夠了,她抬起臉,吳絡(luò)還是像剛才那樣沒什么表情,眉宇間隱有淡淡懣色。 宋徽翊有些笑不下去了,她上前輕輕抱住他: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后來想了很多,人生本來就應(yīng)該是五彩斑斕,充滿無限可能性的,沒有誰應(yīng)該站在鄙視鏈的頂端,我為那天說的話和我的狹隘思想向你道歉。 吳絡(luò)的下巴擱在她的頭上面,他嘆氣和說話時,宋徽翊都能感覺到頭頂癢癢的。 你不用給我道歉的,我知道你為了我,在你爸爸面前做了很多事。 吳絡(luò)低下頭看著徹底把臉埋在自己胸口里的人,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你先回去吧,我在外面待久了不太好的。 宋徽翊恍若未聞,依舊把他抱得緊緊的,一聲也不吭。 你聽見我說話了嗎?吳絡(luò)察覺到懷里正輕輕地抽搐著,他把人推開,剛才還笑得不行的宋徽翊此時滿臉都是悲愴的淚。 吳絡(luò)心頭猛跳,不知自己又做錯了什么,只一個勁兒地用手給她拭淚:剛才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哭起來了? 我問你,宋徽翊泣不成聲:是不是我不來找你你就永遠也不會來找我? 見吳絡(luò)不說話,她越想越氣不過,狠狠一拳打在吳絡(luò)身上:你為什么從來都不主動找我? 吳絡(luò)停下了替她擦淚這一無用功,因為淚水跟決了堤似的,越來越多,把他的手都打濕了。 他心里很疼,但更多的是無奈: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我不明白什么?紅腫的美目似嗔還怨地瞪著他,仿佛非要一個說法一樣。 我們倆的關(guān)系從來都不是我能決定的,吳絡(luò)說:你可以找到比我好很多的人,所以去留勸只能在你手上。 宋徽翊怔忪片刻,一時連哭也忘了哭。 明明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可她非不甘心地問了出口:你的意思是,就算我現(xiàn)在要分手,你也同意? 我會在原地等你,如果以后我覺得自己配得上你了,會再來找你。吳絡(luò)回答得很誠實。 你笨死了!又是一記拳砸在他身上,力道比剛才輕了很多:你一直都配得上。 宋徽翊心里酸澀不已,再次撲進吳絡(luò)懷里,霸道蠻橫一如往常:我要你愛我。 輕笑聲伴隨著初春的微風(fēng)鉆進她耳里:我已經(jīng)在了。 我還要你霸占我。 吳絡(luò)像是被她這句話駭?shù)貌惠p,一時竟摸不準(zhǔn)她是在開玩笑還是認(rèn)真的:那你給我說說,要怎么霸占你? 就是比如說我父母要給我安排相親,或者是有別的男人跟我走得稍微近點了,你就要馬上站出來維護你的男友地位。宋徽翊掰著手指細(xì)數(shù),她說話勁勁兒的:反正就是要變得很霸道,要讓我強烈感受到你想跟我在一起的決心。 宋徽翊與他站得很近,仰起頭看著他:聽見了嗎?你要是真的愛我就不能老是惹我生氣了。 吳絡(luò)笑著捏了一下她微微鼓起的臉: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那我們就回家吧,宋徽翊說:你能不能有點高三學(xué)子的樣子,我當(dāng)年高考前我爸給我每一門課都請了家教,每天十二個小時都排滿了。你就回家專心復(fù)習(xí)吧,正好剛才那人也對你不滿意,辭職算了。 吳絡(luò)抬起頭,看著那道巨大的漆滿藍色油漆的門,門的那一頭是無數(shù)人日夜兼程的辛勞和多方利益的縱橫交錯,不出幾個月,一磚一瓦修建起來的高樓就會拔地而起。 他淡而堅定地說:我還要再等幾天才能離開這里。 大概再有個幾章就要完結(ji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