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宋徽翊系好安全帶,導航設置好后,她看向從上車開始除了報地址就始終一言不發(fā)的吳絡。 她嘴唇翕動:那就出發(fā)了? 吳絡依然看著窗外,面不改色:嗯。 宋徽翊開車駛入繞城高速,逐漸往遠離城區(qū)的方向走。 她心里有點梗,喉嚨澀澀的,沉默逼仄的車內(nèi),她和吳絡兩人之間像隔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感冒了?溫涼的聲音響起,不帶任何情緒。 沒高速行駛的車身也跟著一抖:沒感冒。 吳絡沒再開口。 好幾次,宋徽翊變道時看向右后視鏡,都有意無意地留意他,每次她以為吳絡睡著了,可都能看見他的眼睛是睜開的,目光有些發(fā)沉空洞地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 憑著路標,宋徽翊摸索找到那個略顯蕭瑟的海洋館。 門口有一些大人帶著小孩進去,但并不熱鬧。 停好車,吳絡自顧自地拉開門下車,宋徽翊下來時他剛買完票。 吳絡把手里的兩張票遞了一張給她,走吧。 海洋館里似是在營造一種類似于深海的幽深昏暗氛圍,他們一路走進去燈光都很暗,只有每一個放海洋生物的玻璃格子里有一盞明亮的小燈照亮那些活潑亂竄的生物。 宋徽翊一路上忍不住被各種奇形怪狀的魚類吸引注意力,偏偏吳絡對這些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他仿佛很趕時間,一進參觀區(qū)就馬不停蹄地往里疾步快走,也壓根沒有要等她的意思。 宋徽翊被他周身的低氣壓嚇得不敢說話,每次一恍神人都走出老遠了,她徹底放棄游覽,把全部精力放在跟緊他身上。 吳絡終于在表演區(qū)停下。 藍色的燈光下,幾排高低錯落的紅色凳子上坐了些稀稀拉拉的人,宋徽翊心想,難怪剛才一路上一個游客都沒遇到。 所有看演出的人全都盯著對面的大玻璃,有些人拿著手機正在拍照。 宋徽翊面對著座位區(qū),她慢慢轉過身子,視線放在頂天立地的巨型玻璃上。 里面完全就是一個微縮海洋,無數(shù)的魚類成群結隊,流暢快速地穿梭在那些珊瑚礁中。 唐歡穿著寶藍色的亮珠胸衣,下半身被蜿蜒盤旋的魚尾緊緊包裹住,栗色的長發(fā)在水中輕柔蕩漾,她兩手破空,撥開云霧,從遠處輕盈游來。 宋徽翊看向吳絡,發(fā)現(xiàn)他也正跟每一個游客一樣,認真地看著那塊玻璃,和玻璃后的風景。 宋徽翊默默地走到觀看區(qū),找了個旁邊的凳子坐下,用手支著下巴。 美人魚在水里游來游去,像一個花式游泳運動員一樣擺出各種優(yōu)美的動作,時而與魚類互動,時而拋出飛吻,擺擺愛心,每次的互動都能迎來喝彩。 宋徽翊全程用冷漠臉看完了表演。 玻璃后忽然升騰起無窮無數(shù)的泡沫,隨著悠揚的音樂,美人魚也在這唯美的意境中徐徐退場。 周圍的人群很快散去,偌大的表演廳里最后只剩宋徽翊和吳絡兩人,他們隔得很遠,沉默不語。 后臺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唐歡換好了平常穿的衣物,頭發(fā)還濕潤著,她飛奔出來,在看見吳絡的一刻激動得哭了出來。 她難以置信地停在離吳絡兩步遠的地方,慢慢捂住臉,全身止不住地顫抖。 吳絡?真的是你?你出來了怎么也不告訴我們! 相比唐歡的難以自持,吳絡要淡定許多,但他開口時仍是笑著的:我提前出來了,之前忙著找房子找工作,沒來得及聯(lián)系你們。 唐歡的眼淚奪眶而出,順著指縫留下,她哭泣尖叫,似乎怎么也不能表達自己的高興和震撼。 一陣又哭又笑后,唐歡拿紙巾抹了抹臉,笑道:我本來想去看你的,可我一個人有些不敢去,寄的東西不知道為什么也被退回來了。 她說著說著就有些忿忿的:王宇光和趙梁杰他們真不是人,我讓他們陪我去,結果他們說,是你說的別去看你,所以就 的確是我說的,吳絡也有些感慨:真沒想到一別竟是九年。 他說:你父母怎么樣了?以前我和mama都受了他們的很多照顧,現(xiàn)在也該去看看他們。 他們都挺好的,唐歡眼睛紅紅的:就是還留在老家,你過年回去嗎? 過幾天mama忌日我應該會回去。吳絡笑笑:大年三十前再過來,畢竟過年那幾天做什么工資都高。 唐歡聽出他生活的拮據(jù),知道他如今一定過得不太好,她心中激蕩不安,悲痛憤然:你當年成績那么好,一直都是學校的第一名,你怎么就不能忍忍呢?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羅老師有多難過,我們?nèi)嗤瑢W也都特別為你不值。 宋徽翊一直坐在觀景區(qū),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來轉去,一直在那兩人之間徘徊。 吳絡根本沒想過要介紹她,甚至于,他們兩人都把她忽略了個徹徹底底。 他們站在燈源下,像是在演一出久別重逢的戲劇。 宋徽翊提著包站起來,她看也沒看吳絡,沿著進來時的路,走出海洋館。 她直直奔向自己的車,上車啟動掛擋踩油門,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分猶豫。 宋徽翊把車緩緩開出停車場,在付了一筆完全不符合實際物價的高昂停車費后,車駛向主干道。 她眼眶里的淚越來越多,眼睛被霧氣蒙得一點路也看不清,她煩躁地扯了張紙出來擦掉,可很快又涌出更多。 一輛車被開得歪七八扭,慢慢吞吞,最后終于靠在護欄邊停下。 宋徽翊氣急,她狠狠地對著方向盤一頓拳打腳踢,最后終是趴在車標上全部發(fā)xiele出來。 宋徽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心里好受了不少,她撥通宋煒的電話,接通時聲音卻難掩哽咽:jiejie 宋煒那頭孩子剛睡著,她光腳踩在地上,悄悄退出房門,低聲道:你怎么了? 不問還好,一問就又提醒了她的委屈。 宋徽翊哇地一聲哭出來,話說得零零碎碎:我完了吳絡他肯定不要我了,那女的是他進去之前就認識的他們早就有互相扶持的感情,更更何況她還等了他好多年,可我什么都沒有,我除了長得好看家里有錢就一無是處了,我什么也不會,還那么任性 行了吧,你這句話換別人聽了可是要引起眾怒的。宋煒咂咂嘴:你不是也不喜歡他嗎,你現(xiàn)在就是不甘心自己是被動的一方,再說,那個吳絡也就你把他當個寶,換個人躲他都來不及。 宋煒聽著那頭的啜泣,說:你不是送了他輛車嗎?沒給你倆的感情升升溫? 宋徽翊一聽那車就煩,她的身體一抽一抽的:他不喜歡那輛車,他可能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和羞辱,所以他應該是不想與我進行錢色交易,只想解決生理需求。 宋徽翊覺得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可即便是搞砸之前他們也只是單純的rou體交流,在有感情基礎的竹馬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宋煒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大致都是時間可以解決一切,下一個更好一類的,宋徽翊逐漸平復下心情,掛了電話深呼吸兩口氣就準備開車回家。 副駕駛的門忽然被打開,宋徽翊嚇得猛踩了一下剎車。 你怎么把車開到這里吳絡在看見宋徽翊的臉時,徹底僵?。耗闶窃诳迒?? 宋徽翊埋下頭,胡亂地用手抹了抹眼睛,低低地說:沒有。 吳絡還維持著打開車門的姿勢,眼里全是震驚和無措。 你出來干什么?宋徽翊總算找到自己的聲音。 我吳絡有些弄不清楚現(xiàn)在的情況:我就是來見見她,現(xiàn)在見完了就回去啊。 宋徽翊兩只手緊緊攥著方向盤,指節(jié)泛白: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嗎? 不是,吳絡機械地搖頭:我進去之前還在上高中。 宋徽翊輕笑:誰說的高中就不能談戀愛了?我這輩子的戀愛全是在高中談的。 吳絡對她的戀愛史興趣寥寥,只淡淡地說:是嗎? 是啊,宋徽翊好像忽然變得很開心:我以前在學校,無論走到哪里,所有正在打鬧的人群全都會停下來,然后盯著我看。 宋徽翊越說越起勁:我可受歡迎了,每天收到的表白能繞學校一圈,不僅如此,學校里的好多小團體都想拉我入伙,覺得有我在,是件很有面子的事。只可惜呀,她嘆了嘆氣:我懶得摻和,你能想象他們都做些什么事嗎? 宋徽翊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為了表現(xiàn)自己不愛學習,突出自己與眾不同,好端端的晚自習不上,一群人偏要翻墻出去玩,大冬天的晚上,我冷得直哆嗦,往上一看那墻上還插著一排小玻璃,個個還跟傻子似的往上翻,我掉頭就走了。 吳絡微微皺起眉,看著宋徽翊不說話。 后來終于沒有風云人物試圖拉我入伙了,宋徽翊說:可他們覺得我更有個性了,我不愛說話也有人學,我從來不參加班級活動也有人跟風,我成了一個傳奇你知道嗎? 吳絡說:這個故事跟你剛才哭有關系嗎? 有關系,宋徽翊含淚點頭,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她嗚咽著說:特別有關系 既然已經(jīng)開了頭,也就沒必要繼續(xù)再繃著忍著,宋徽翊徹底在他懷里痛哭出聲。 吳絡的手抬了又放,最后輕輕地揉拍她的背,柔聲道:別哭了,誰再帶你翻墻我就去教訓誰。 那你就先教訓你自己,悶悶的聲音從他的衣服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