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
悲喜
謝家。 普通的二層小樓。 進門是一個花團錦簇的小院子,薔薇花香陣陣,沁人心脾。 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阿有。 舒淺走在前面一如既往地牽著謝有鶴,歡快的像只小黃鸝,毫無疲憊之感, 家里很早就搬到盛京了,只有這個小樓,有些舊,你要是不喜歡我們明天就換個新的。 豪氣的樣子,終于有點像手握百億奢靡敗家的豪門闊太。 謝青山深表欣慰。 不用。我很喜歡。 金寶寶喜歡有歷史感的東西,他又比較喜歡小一點的房子,緊湊,熱鬧。 這個房子剛剛好。 就是不知道她那里怎么樣了。 謝青山跟在后面,除了剛才老淚縱橫有點丟臉,這會兒子他已經(jīng)回過神,高興之余還有點醋。自從阿有丟了,妙齡就從來沒有說過這么多話。他們也好久沒牽過小手手了。 一家團聚也不影響各有各要做的事情。 謝青山不太情愿又不得不去了書房繼續(xù)白天沒有完成的工作。妙齡則被謝有鶴哄著去睡覺休息。 臥室。 燈光昏黃。陳設(shè)簡單。 mama,要不要休息? 妙齡搖了搖頭,仔仔細細的看著這個失而復(fù)得兒子,這么多年她終于等到那句母親的稱呼了。想聽他再多叫兩聲。 睡覺? 不要! 妙齡想也不想立刻反對,她害怕,萬一醒過來又是一場夢怎么辦? 我給你講故事?謝有鶴拉過被子想哄妙齡睡覺,順手拿過床頭的,乖乖睡覺好不好? 阿有。眼淚一不小心又滑過臉頰,妙齡握著謝有鶴的手捏了又捏,mama給你講好不好。 漫長的二十一年于她就像是徹底終止在沒了孩子的那一刻,她買了很多童話書、彩色繪本,日日夜夜熟讀著期望有朝一日能夠講給他聽。 Once upon the time ------------ 壞事做多了,小心連回光返照的機會都沒有。 活該。 醫(yī)院。 寂靜的走廊。 消毒水的味道。 滴答滴答的心電監(jiān)控,呼呼作響的呼吸機。 瀕危。死亡。 紅絲絨的鞋尖忽上忽下悠閑地點動著。 果然除了愉悅金寶寶什么異樣的而感覺都沒有。以手托腮,她欣賞了幾分鐘金盛臉上的透明呼吸面罩。 心思卻飄遠了,謝有鶴會不會改名字?她倒是沒聽說過謝家曾經(jīng)給那個孩子起過名字。 謝寶寶? 面罩下的嘴唇干涸起皮,一張一合。掙扎著傳遞信息。 你說什么? 她仍舊坐得那么遠,絲毫沒有上前的意思。 面罩下,繼續(xù)剛才仿若被拋棄到岸邊瀕死魚類一般嘴唇噏合, 你想說什么? 金寶寶不懷好意的繼續(xù)逗弄著,微歪著頭,做出懵懂的樣子。 笑死人了,她為什么要聽清? 透明面罩被枯槁如樹木的手掌拿下,但仍舊覆蓋著那張嘴。 他不能離開氧氣太久。 寶寶,你都這么大了。 聲音從呼吸面罩邊緣傳出來,沙沙的破風聲配上那張薄如蟬翼的皮,真是有點可憐。 你的名字還是我起的,寶寶,金家至寶。 至寶? 金寶寶差點笑出聲。 聽聽這慈祥和藹的聲音,如果不是知道他本來是個什么東西,她都快被這里面的慈愛吸了神魂。 我記得你小的時候最喜歡坐在我懷里要糖吃 這種垂死老人的感情牌打在別人身上或許有用,偏偏牌搭子是她,那怕是螞蟻搬秤砣白費勁。 你叫我來做什么! 金盛沒有回答她,只是嚴絲合縫的蓋住氧氣面罩,張著嘴拼命吸氧。 他的肺就像是真空收納袋,離開一會兒氧氣,就如同被堵住開口的抽氣泵,整個肺都癟了下去。渾濁的眼睛打量著眼前冷心冷血的少女。 他承認他看走眼了。當初就應(yīng)該在方柔死的時候搞死這個小畜生,就應(yīng)該在許靖康那件事上對她趕盡殺絕。 好在現(xiàn)在一切都不算太晚。 寶寶,我們金家對不起你mama。 半截埋在土里,他也是想得清楚,可是即便金家氣數(shù)已盡,他也要拼了這條命做點什么。 比如除掉金寶寶。 一個可以一句話改變一個副國級干部決定的人,不管于誰都是一個大殺器。偏偏這個人和金家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不讓她死簡直后患無窮。 也對不起你。金瀚那個畜生居然猥褻自己的親meimei 他嘴里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心里卻不以為意。金瀚是他最看重的孫子,要不是當初他強jian金寶寶未遂,行事敗露,否則他怎么舍得把自己的親孫子趕到肺炎橫行的美國去? 你想早點死? 提方柔就相當于在她心里戳刀子。還要提金瀚那個變態(tài)。 誰不讓她好過,她也不會讓誰好過。 我決定讓你爸爸把另一半秦園給你。 金寶寶面上不顯,繼續(xù)聽金盛在那里鬼話連篇??磥斫鹗⑦€不知道秦園已經(jīng)在自己手里了。那就陪著他裝傻充愣好了。 為什么? 我想讓你做金家的繼承人 幫你振興金家? 都快死了還沒活明白?這七十年的飯是從肛門里吃進去的嗎?都快死了還在做春秋大夢? 寶寶,你過來,爺爺有事給你講。 這轉(zhuǎn)折? 他就是講的死而復(fù)生,生而赴死她都不會答應(yīng)的。 當然這并不妨礙她想逗弄這個老東西來取悅自己。 不要。 呼吸面罩戴了那么久都不知道有沒有刷過牙,萬一熏到她怎么辦? 關(guān)于你mama。 要說老姜比較辣,從小時候開始金盛就比金世更懂怎么控制她。那個只要折磨方柔就能逼得她乖乖聽話的主意就是這條老狗出的。 屢試不爽。 那她就不玩兒了,上這個當。 三公分高的鞋跟敲在地板,嗒嗒作響,像是摩斯密碼,需要門外的人解答。 孫女兒 金寶寶撇開身邊礙眼的輸液管,俯下身,發(fā)尖順勢掃到雪白的床單。 瘋狂嫌棄。 金寶寶立馬撈起那縷狐貍毛,瞄了一眼,猶豫著要不要回去剪掉? 金老狗要是講不出個五六七八,她就拔一會兒插頭。 孫女兒,你再趴下來點,金世喘著氣,拽著手上的輸液管,慢慢移動著,讓爺爺再看看你。 又想耍什么花招 金寶寶忍者不適不耐煩地又趴下去了點。 寶寶啊,當初你mama嫁進我們金家其實是有原因的 近一點。 再近一點。 他活不了多久,能不能看得到明天的太陽都不知道。勒死這個禍害讓金家喘口氣,給瀚兒點時間,那他也算是死得值了。 渾濁的眼睛里射出兇狠的光,手上青筋暴起,蜿蜒的輸液管瞬間收緊。 勒死她! 勒死她! 金寶寶瞬間往后退卻正撞上緊繃的輸液軟管。 差點絆倒! 砰! 病房門瞬間打開,卷進一陣風。 謝廣拽住金盛,手臂肌rou發(fā)力隆起,管不上什么尊老愛幼,一把提起金世就往墻壁上撞。看著那幾兩骨質(zhì)疏松的老骨頭一副碎了個干凈的樣子,才放心轉(zhuǎn)過頭。 金、金小姐,你、你沒事吧? 謝廣一陣后怕,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未來的小謝夫人要是因為自己疏忽折在這里,他都不敢想要怎么跟謝青山交代。 沒事。 金寶寶淡淡的搖著頭。 其實謝廣進來的很及時,輸液管只是碰到了她的脖子,還沒有纏上去。 你要殺我。 真的是人躺在棺材里,賤命一條。居然要拉她墊背! 金世疼到面部抽搐,整個人油汗淋漓,抓著氧氣面罩拼命呼吸,現(xiàn)在情況不對,為什么謝家的人會出現(xiàn)。 你跟謝家什么關(guān)系? 謝廣是跟著謝青山一起退出來的,一直形影不離,這樣一個人居然跑出來保護金寶寶? 少夫人! 土了吧唧。 但是又有一點小爽是怎么回事。 你 看著金盛浮在面頰部的潮紅,她不想玩兒了。 哎呀 金寶寶笑出了聲,慢慢俯下身子,手指移向那個緊扣在口鼻部的呼吸面罩, 你知道為什么我只有秦園一半的產(chǎn)權(quán)嗎? 纖細的指尖用力捻起面罩,帶著充足氧氣的風吹到她臉上。 有點像回魂夜里陰風。 吼吼。 金盛伸長脖子去追逐那個已經(jīng)離開口鼻的透明塑料。 偏偏又遠了些。 金盛嘴巴張大,喉間發(fā)出肺葉拼命收縮的聲音,蠟黃的臉rou眼可見的迅速青紫。 氧氧給 金寶寶玩味的看著金盛,她終于享受到逗弄獵物的快感了。 垂死掙扎的樣子實在是太有趣了。 她要我爭。 方柔用半個秦園時時刻刻提醒她,不準她忘記,不準她安逸! 她要她記得她有一個血親要殺!有一個血海深仇未報! 她要她去爭,去搶,去報仇。 你以為三號地那么容易吃下去嗎?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那塊地, 有沒有閉眼睛的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