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
恐懼
塵中見月心亦閑,況是清秋仙府間。 難得見到阿喻生氣的樣子,實話說,有點嚇人。東海的一處沙灘處,若是有人在的話便能驚訝的發(fā)現(xiàn),這片幾乎是荒無人煙人跡罕見的海域竟然有兩個交疊的身影,之所以會用交疊這個詞來形容,是因為 俞生,你不用背我了,放我下來自己走就好。 顧月明一邊說著,一邊想松開環(huán)住他的手臂,卻被對方眼疾手快的握住了交疊的手掌:別動,舒光聽話。 穿著海浪魚紋長袍,衣著并不十分繁瑣卻完全稱得上是端赫的殿下的聲音完全可以用溫和來形容:你的傷還沒有完全好,莫要胡來。 可我是心脈受損又不是四肢不便。 雖然心里有點不服氣的反駁,可是行動上顧月明卻沒有堅持,只是埋首在他肩側(cè)蹭了幾下,惹得俞生低笑:怎么了?生氣啦? 這倒沒有。她微微側(cè)頭,海浪攜帶著咸腥的海風(fēng)吹過,她輕輕嘆了口氣:能和俞生一起看海,我很開心。 哪怕說這種詞句,顧月明的聲音也并不像其余人一樣有非常明顯的喜悅之情,歡欣自然是有的,可太過于平和,就像是溪水一樣。 舒光不喜歡我背著你嗎? 俞生明顯是故意逗她,說這句話時甚至沒有失落的語氣,還帶著明顯的笑意,顧月明認(rèn)真想了想才說:不是啦,我只是怕累到你。 而且這個樣子,我們不就看不見彼此的臉了。 一聽見這話,本來是想逗她的殿下卻一瞬間陷入了沉默,片刻后突然低下身將顧月明放下。 努力了許久沒想到無心一句換來勝利曙光的空桑少主剛有點疑惑的注視過去,卻發(fā)現(xiàn)下一刻自己的友人打橫來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公主抱。 這樣,舒光你抬頭就可以看見我的臉了。他紅色的眼眸全無冷冽和暗沉,反而泛著近乎溫柔的波光:好不好? 徹底放棄抵抗的顧月明抬起手,戳了戳這位殿下雋秀的面容:早知這樣,我就應(yīng)該帶一把輪椅出來。,輪椅這個詞一說出口,還未等俞生作出反應(yīng),反倒是顧月明難得變色了幾秒。 怎么?想起什么了? 屠蘇先生。 說起這位來自青丘的神醫(yī),從來一副泰山壓頂不變色樣子的少主抬手揉了揉額角:俞生,你說為什么屠蘇先生會選擇留在空桑呢? 海族殿下的手掌微微移動一下,握住她的腰側(cè),觸手盈盈纖細(xì),好似不堪一握,本以為可以平靜對待的俞生整個人都僵硬了幾秒,依靠強大的克制力迫使自己抽神不再關(guān)注,但到底是錯過了顧月明剛才的那句話。 沒有得到回答的少主倒也不惱,反而窩在他懷里自得其樂一樣的搖搖腿繼續(xù)說道:但是先生發(fā)怒的樣子也很嚇人,我大概是天然對醫(yī)者就有敬畏之心吧。就連郭管家也是,一旦我稍微不遵守作息不好好休息,便用屠蘇先生嚇唬我。 生氣?俞生一邊說著,一邊抱著她踏入海浪中:舒光,你并非是不遵守醫(yī)囑的人,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顧月明握著俞生衣角的手無意識攥緊,眸光微垂,回憶起自己蘇醒后看到的,那雙一向冷淡此時卻參雜怒火的眼睛。 有時間想著別人,不如看看你自己。神醫(yī)緊繃著面容,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壓著心頭火氣,卻也沒有放開握住她手腕的手:怎么,你希望自己的死法是虧空而死? 你不覺得丟人么,顧月明。 得,連全名都叫上了,本來看見他就生理性發(fā)慫的空桑少主全程乖巧,他說東她不敢說西,溫順著眉眼的模樣讓食魂們大感驚奇。而每當(dāng)屠蘇抬眼看去,便看見姑娘躺在床上,面色依舊蒼白如紙一雙眼睛卻明凈澄透的出奇,就這么安安靜靜的看過來,鴉羽般的長發(fā)垂下,兩種顏色對比,更顯得她脆弱。 于是他更生氣了。 可他心底,又有那種說不清道不明,酸澀的,恐懼的,幾乎要掀翻他的理智捏碎他的心臟的東西在肆意的生長。 笨小孩。 屠蘇又開口,就像一開始在青丘中一樣,這個乖張的,千金難買其出手的神醫(yī)做著外人看起來簡直是屈尊降貴的事情,然后撫摸她的長發(fā),說她是個笨小孩。 我倒是可以理解。海水分開,海族的殿下抱著她走進了東海龍宮:因為我也很生氣。 唉?這下子顧月明是真的驚奇了,她支起上半身,抓緊了俞生的衣襟:原來俞生,也生氣了嗎? 見她一副發(fā)現(xiàn)什么新鮮玩意的表情,俞生低下頭,故意輕輕撞了她的額頭:聽見我生氣,你倒是一點也不害怕啊。 因為你現(xiàn)在沒有生氣,大概。 對于自己情緒感知較為遲鈍的毛病還是很清楚的顧月明這句話說得不是非常有把握,她抬頭,對上了好友平和溫柔的眼睛:那俞生現(xiàn)在,還生氣嗎? 還有一點。殿下沒有將自己的心思放在最深處故意說不在乎了,反而是直白的告訴了顧月明:舒光,沒有人可以平靜的接受重要的人拿自己做誘餌豁出去不要命的行為。 我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任何失去你的可能。 懷里的姑娘抬著頭看他,那雙眼睛就像是白水銀里的黑珍珠,好看得不可思議。 她抬起手抱住他的腰:我明白了。 俞生,我手里的劍是為了保護活著的人而揮舞,我也不想有朝一日你們是為了替我復(fù)仇舉起了武器。 我會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保證再有這種事情會和你們商量再做決定。 不會再有下次了。 我恐懼的不止有這些東西。 顧月明又沉睡了過去,她虧空的氣血是通過大量的睡眠逐漸恢復(fù)的,風(fēng)生水起撫摸著趴在自己懷里昏睡的,少女的長發(fā),眼底是盈滿的笑意。 他無聲的說了一句話 我發(fā)自內(nèi)心的,深深的,深深的,戀慕著你。 我渴求你,希望與你沒有分離,哪怕是生死,也要與你一同歸去。 可我像個膽小鬼一樣,舒光。我對你的愛包含著友情,愛情,甚至是親情,我愛你如同我的姊妹,我的摯友,我的伴侶無法否認(rèn),我是這樣,將自己卑劣的心情壓抑住,來面對你。 我恐懼著你我之間,那最為尋常不過的東西,早晚會因為我的失控,破裂掉。 到那一天,我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