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陸雱的傷勢在柳慕江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慢慢地好了起來。

    對于忙碌的兩個人來說，一起呆在醫(yī)院的時間反而成為了意外的溫存機會。忙碌時，兩個人各自處理著工作事項，互不打擾；休息時，陸雱會拉著柳慕江在醫(yī)院的院子里散散步。

    夏日的清晨，不似正午的炎熱guntang，像一爐尚未燒開的水，溫度宜人。柳慕江牽著陸雱的手，面對著他，倒著身子走，一邊和他講話。太陽生在半空中，發(fā)出的光折射成無數(shù)條線，碰撞在樹木的枝枝丫丫，又折回來，一條條線錯亂組合，湊成一個半透明的光圈，把人群包圍在內(nèi)。

    小心坑。陸雱提醒她，抓住她的手也微微用力，好似她一摔倒，他就可以把她拉進懷里。

    是小心肝。柳慕江向后大大邁了一步，躲開了那個坑。你沒聽過那個笑話么？小心桿，小心肝。

    她怕陸雱不明白，閑著的那只手一邊上下比劃著。

    知道，你是我的小心肝。

    陸雱說這話時，臉都沒紅。反倒是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的一對老夫妻，聽到了他的話，詫異地看著陸雱，而后又嘀嘀咕咕的走開，對現(xiàn)在年輕人表達愛意的露骨進行一番評論。

    當事者本人并沒有任何不好意思，柳慕江反而感到臉上燒了起來，轉(zhuǎn)過身，匆匆地拉著他的手低頭往前走。

    兩人回到病房，見到已經(jīng)等候多時的喬伊然，身旁跟著一位新的拜訪者。

    自從柳慕江住在醫(yī)院照顧陸雱，喬伊然就卸下了擔子，但他依舊往醫(yī)院跑得勤快，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來談工作，順便帶一堆吃的給兩人改善生活。

    柳慕江看到喬伊然身邊坐著的女孩子，約面熟，但她記不起到底是何時何地見過她。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職業(yè)裝，中規(guī)中矩的襯衫裙子穿在她身上，就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不協(xié)調(diào)中又帶著一絲可愛。她的長發(fā)扎成了一根高馬尾，吊在腦后，隨著她的動作偶爾晃動。

    她看到陸雱和柳慕江進入病房，緊張的站了起來，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兩只圓眼睛瞪的大大，像個受驚的洋娃娃。

    陸總，您好。

    嗯。

    陸雱對誰都是這樣，淡淡的，帶著疏離。

    這是公司的會計容榕，她聽說陸雱病了，特意來探病。

    喬伊然只向柳慕江解釋，卻不介紹柳慕江的身份。

    柳慕江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喬伊然和陸雱談起工作的事，柳慕江站在茶幾前拆著外帶食物的包裝。

    我?guī)湍阋黄?。容榕主動提出幫忙，但半天解不開一個結(jié)，急的臉都紅了起來。

    她拘謹?shù)臉幼樱沽浇杏X自己像個嚴厲的高中老師。

    好不容易打開了袋子，柳慕江拿起一雙筷子遞給了容榕。

    坐下一起吃吧。

    不用等喬總和陸總么？

    他們倆聊起工作就沒時間，我們先吃吧。

    柳慕江不善言辭，容榕因為緊張也不敢說話，兩人靜靜的吃著飯，聽著喬伊然和陸雱的交談。

    容榕小口小口的往嘴里送著食物，眼睛卻不定在食物上，東飄西飄終于落在某個人的身上。

    她不敢太直白，像只小心翼翼的，偷東西吃的小倉鼠，總要抬頭瞟一眼周圍有沒有人發(fā)現(xiàn)。

    柳慕江假裝沒看見她的小動作，專心吃東西，嘴角卻忍不住翹起。

    未經(jīng)世事的小姑娘，連掩飾也不會，喜歡從她的一舉一動中滲透出來。

    暗戀的心情，像各種顏色的氣泡水，也許是草莓味的，也許是橘子味的，帶著幾絲甜，幾絲酸，幾絲澀，冒起的泡泡在嘴里跳躍，在心里膨脹。

    久違的，柳慕江想起那個人了。

    突然她一怔，她記起來在哪里見過容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