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已到達目的地

    58.

    余有年只要空閑都會自己買菜做飯打發(fā)時間。即便當(dāng)了藝人，他也大大方方地在菜市場里跟大家擠著搶菜。這天他剛從菜市場回來，看見自己家門口蹲著兩個人。他住的小區(qū)保安措施一般，治安也說不上特別好，因此當(dāng)他看見那倆鬼鬼祟祟的人影，立刻掏出手機敲好報警電話，準(zhǔn)備撥出去。

    那倆人影聽見他的腳步聲齊齊轉(zhuǎn)過臉，戴著口罩，兩雙原本有些陰郁的眼睛在看見余有年后散發(fā)出同一股駭人的狂熱。

    “你是余有年嗎？”是一道女聲。

    余有年沒有債主。他退回電梯口，摁下下樓鍵?！澳銈兪钦l？”

    看見余有年的臉，聽見余有年的聲音，那兩個頭發(fā)一長一短的女生激動得互相扯著手竊竊私語。余有年記起這種駭人的感覺了，在姚遙家樓下見過。

    短發(fā)女生站起來說：“你工作辛不辛苦?。孔罱诿κ裁?？都不見你出現(xiàn)?！?/br>
    長頭發(fā)的女生也站了起來：“你不要跟全炁走那么近好不好？他的粉絲都很過分，整天罵你也罵我們?！?/br>
    電梯門打開，余有年沒進去。他咂了咂嘴，很像在用嘴唇捻什么東西。在劇組里他很少抽煙，此時突然煙癮犯，活動完嘴巴又搓了搓食指和拇指。

    他大步流星走到家門前，一邊開門，一邊對兩個想湊上前但又瑟縮成一團的女生說：“在外面等我一下?！?/br>
    女生一聽，比剛剛激動好幾倍。余有年沒生氣，也沒有委婉地請她們離開。兩人湊到一起小聲說余有年對她們的態(tài)度就像對朋友一樣，等會兒一定要跟今天有事沒能來的姐妹分享。

    大概十五分鐘后，余有年背著一個大背包出來，語氣跟剛才一樣，對女生說：“我送你們回家?！?/br>
    這回女生無法抑制內(nèi)心澎湃的情緒，左一個右一個地掛在余有年身上，嘴上說個不停，根本不用余有年回話。

    小區(qū)的交通很方便，出租車也多，三個人剛出小區(qū)就開過幾輛。余有年掏出手機說：“叫車吧，你倆家地址在哪兒？”

    女生剛說完余有年就定位好了。一分鐘后車來到，余有年坐副駕，倆女生坐后排。剛剛一直沒說話的余有年主動展開對話：“天有點涼了，你們蹲我家門口多久了？”

    司機一聽問話便挺直了腰，瞟了瞟余有年，又從倒后鏡打量兩個女生。

    “一、一兩個小時吧……我們不是想打擾你，就是想看看你?！?/br>
    余有年點了點頭，又問：“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黃牛？”

    女生說：“不是的，是一個小jiejie告訴我們的?！?/br>
    “平白無故不用你們給錢就告訴你們的？”這就有趣了。

    “她也喜歡你，我們都是你的粉絲?！?/br>
    “那她怎么沒來？”

    “她今天突然有工作來不了?！?/br>
    余有年頗貼心道：“工作還是挺辛苦的，要不把她的聯(lián)系方式告訴我吧，我跟她說兩句話，你看你們也見到我了?！?/br>
    女生只有那人的微博帳號，余有年用養(yǎng)的一個小號關(guān)注了那人。三個人后面瞎聊了一些話題。車?？康臅r候，余有年湊到司機耳邊，麻煩對方把后座靠馬路中心的車門鎖了。

    他下車十分紳士地打開后座唯一能開的門。女生害羞地正準(zhǔn)備下車，抬頭發(fā)現(xiàn)不是自己家，回頭問同伴是不是對方家，對方搖頭。兩人疑惑地看向余有年，余有年露出一排白牙說：“沒來錯，是你們家?！?/br>
    這時靠車內(nèi)的女生猛拍同伴的背，花容失色地指著余有年身后的建筑──派出所。余有年就站在門邊，用手機給司機付完車費后又笑著看向女生。倆人嚇得擠往另一邊門，去摳門把卻發(fā)現(xiàn)鎖住了。

    余有年彎下腰，語氣異常親切：“需要我叫里面的叔叔出來帶你們回家嗎？”

    兩個女生哭了自己都不知道，嘴巴停不下來地道歉?！皠e別別抓我！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會蹲你了！”“我不想坐牢！求求你！我真的知道錯了！”

    余有年扳直腰，眼眸依然彎彎的，忽而雙手盤于胸前，“我不接受道歉。要么你倆自己走進去，要么我請人帶你們進去。”

    三人個僵持著，司機瞧來瞧去不好說話，余有年掏出兩百塊錢給司機：“不好意思，耽誤你點時間。”

    司機訕笑著收下錢后玩手機去了，可能在給人分享今天的奇遇。后座上的女生見情況不樂觀，交頭接耳后向余有年囁嚅道：“我們自己進去……”

    余有年稍微讓開身，靠外的女生磨磨蹭蹭下車。只見她一雙腳剛落地就準(zhǔn)備鉆縫跑，不料被有先見之明的余有年眼明手快地拽住胳膊。余有年長腿抵在車門上，堵住了靠里還沒下車的女生的逃亡路線。這下子兩個女生都放聲大哭，拼死掙扎。余有年探身進車廂里把剩下那一個也拖出來。

    三個人糾纏得快摔倒地上，余有終于收起笑容，咬牙道：“別他媽逼我打人?！?/br>
    倆女生完全沒預(yù)想到會有這樣的發(fā)展，愣了半秒又死命哭鬧起來。派出所外鬧事很快引來警察，穿制服的人正要罵余有年欺負(fù)弱小，就聽見他說：“我要報警?！?/br>
    派出所光滑的地板上癱坐著兩個女生，披頭散發(fā)楚楚可憐。余有年雙腿大開蹲在她們面前，手肘抵在膝蓋上，又露出剛才那親和力十足的笑容：“好啦，姑娘都長這么大了，自己告訴警察叔叔你們都做了什么？”

    警察沒見過這場面，問余有年，余有年卻非要女生自己坦白。女生又氣又怕，抖著哭著就是不說。在派出所里的，路過門口的，已經(jīng)有人關(guān)注這三個人引起的sao動。可余有年天生練就了厚臉皮，也沒有作為藝人的自覺，依舊笑著蹲在地上，“真的不說嗎？你們在路上說的話我都有錄音?！庇盅鲱^問狀況外的警察：“是不是自首坦白罪行刑罰會判得輕一些？”

    警察懵然歸懵然，該精明的時候不糊涂：“對啊，最厲害的試過不用坐牢，只是定期來報道?！?/br>
    過了一會兒，女生哭累了，抬頭看了警察一眼，抽抽噎噎地說：“我蹲他家門口堵人。”

    警察問余有年：“你們認(rèn)識？”

    余有年抬手在他跟女生之間來回指了指：“她們認(rèn)識我，我不認(rèn)識她們?！?/br>
    聽了這話，其中一個女生哭著罵余有年：“我喜歡了你兩年，你什么電影綜藝我都有支持，還向別人安利你給你反黑！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你沒有粉絲你就什么都不是！”

    余有年如同聽了別人對他的夸贊，用手掌支著腦袋，笑容不減反增：“那你又以為你是什么東西？”

    女生愣了。

    誰都以為余有年會難堪，沒想到他彎眸一笑：“我是個人，你是嗎？”

    網(wǎng)上很多人傳閱余有年笑起來的動圖，凡是見過的人都說美，但這倆女生打從今天起對余有年的笑容有創(chuàng)傷后遺癥。

    余有年站起來，把女生掉在地上的包輕輕踢到她們跟前。“坐牢之前，寫個悔過書，我看了覺得沒問題你們再發(fā)到微博上?！?/br>
    坐在地上的人一動不動。余有年又蹲下去與她們平視：“我說過，別逼我打人?！?/br>
    在派出所里當(dāng)著警察的面說這樣的話，縱觀橫觀整個娛樂圈，估計也就余有年一人了。

    后來女生寫了悔過書，余有年看了，微博也發(fā)了，還定位在派出所。警察說沒進家門不算擅闖民居，沒辦法起訴只能備案和警告。

    余有年笑著問女生：“下次還來嗎？”

    女生抱著包拔腿跑了。

    全炁接到余有年的電話，被砸了一句“琪琪收留我”就沒有了下文。

    半小時后余有年背著個大背包進門，什么話也沒說，倒頭在沙發(fā)上睡了過去。白天鬧了一場，余有年睡到快半夜十二點才醒來。全炁吃完晚飯看微博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余有年睡得沉又不好叫醒。這會兒人醒了，全炁把外賣熱一熱端給余有年。余有年一語不發(fā)地吃完，從背包里拿出衣服洗好澡，躺在客房的床上。

    全炁站在門邊問：“我讓公司律師給你發(fā)一份聲明好不好？”

    余有年點了點頭。

    “今晩跟我睡？”

    余有年搖了搖頭。全炁默默看了床上的人一會兒，進去給了個擁抱便回到自己的房間。

    余有年補一覺休息夠了，先上微博用演員的帳號把兩條悔過書微博轉(zhuǎn)發(fā)了，然后登小號去看那個泄露他住址的博主。那人養(yǎng)號養(yǎng)得很粗糙，與余有年相關(guān)的微博數(shù)量少，帳號建立時間在幾個月前，也就腦筋比較簡單的粉絲沒發(fā)現(xiàn)有問題。

    余有年頂著小號的皮找對方私信聊天?！靶iejie，聽說你有余美人的住址？可以告訴我嗎？賣給我也行，但別太貴哦……學(xué)生黨沒有錢……”

    對方很快回復(fù)：“誰跟你說的？我沒有！”

    “我是之前聽今天上熱搜的那兩個小姐妹說的，她們死都不肯告訴我，讓我自己來問你。求求你啦……我是真的很想見哥哥一面！”

    “那倆人今天鬧成這樣子你還敢去蹲？”

    “為了哥哥我不怕！而且我會蹲小心一點的啦，求求你告訴我嘛jiejie……我想在哥哥搬走之前看一眼！”

    對話到這里斷了，余有年想不明白一個既不是他粉絲，又不是職黑的人，怎么會不收一分錢地散播他的住址？

    “jiejie你的地址是跟黃牛買的嗎？不然給我黃牛的聯(lián)系也行?！?/br>
    對方還是看了信息后不回復(fù)。

    余有年放下手機去看對面房睡下的全炁，突然想起白天其中一個女生說過的話，一個可能性很低的念頭閃過。他跑去看那兩個女生的微博，多少有罵過全炁的發(fā)言。余有年立刻回到自己的小號里罵全炁演技差，永遠也不可能拿影帝。

    果然，不到半分鐘那個私信有了回復(fù)：“地址給你也行，但你不能告訴其他人。”

    余有年趕緊說好，然后約對方一起蹲，對方不出意料答應(yīng)了。余有年補一句：“你一定要來哦，不能像今天這樣說突然有事就不來了，不然我就掛你說你是披皮黑哦?！?/br>
    “你什么意思？誰披皮了？你他媽把話說清楚！”

    余有年捧著手機笑了，原來還有這樣的人。他敲下最后一行字發(fā)送出去：“喜歡全炁的披皮黑小jiejie?！焙竺孢€跟著一個愛心的表情。

    余有年第二天早上是被姚遙的電話吵醒的。

    那人神清氣爽地說三小時后將會出現(xiàn)在余有年面前，來探望慘遭sao擾的前同事。余有年直接說“滾”，然后掛斷電話，拉過被子接著睡。

    迷糊中他覺得屁股上硌了什么東西，可能是全炁的手機。昨晚他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后爬上了全炁的床睡覺，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把手機落被窩里了。他伸手在屁股后面摸，摸著摸著“手機”居然變大了，接著他聽見全炁一聲悶哼。

    余有年翻過身去面對那個快要醒來的人，伸手推了推：“喂，你硌到我了。”

    全炁睜了睜眼。

    余有年閉著眼睛又推了推：“不要一大早表演魔術(shù)?！?/br>
    “嗯？”

    余有年抬起膝蓋蹭了蹭“魔術(shù)道具”，緊接著他感受到床墊猛烈一彈，等他睜開眼時身邊已經(jīng)沒有人了。

    “砰”，浴室的門被甩上。

    余有年打了個哈欠下床，緩緩跺到浴室門前，軟成一坨趴在門上?！疤鞗隽瞬灰蠢渌枧??！?/br>
    里面蓮蓬頭的水聲斷了。

    “用水龍頭潑冷水也會著涼的哦?！?/br>
    水龍頭的水聲也斷了。

    “變魔術(shù)是要用手變的哦。”

    “你回去睡覺。”里面的人說。

    “魔術(shù)師需要助手嗎？”

    “不需要?！?/br>
    “我可以借你手哦?！?/br>
    “余有年！”

    余有年又打了一個哈欠，“哎喲年輕了不起哦，年輕就可以兇人了嗎？”

    里面的人快哭了，感覺在一邊跺腳一邊說話：“哥哥！求你了！”

    余有年揉了揉眼睛坐到地上，問：“姚遙想約我，我不想出門，可以約他在你家見面嗎？”

    “可以可以，你快走！”浴室里的人已經(jīng)喪失了平日的彬彬有禮。

    余有年沒答應(yīng)，就這么坐在地上唱起了兒歌，什么“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拔蘿卜拔蘿卜，嘿喲嘿喲拔不動”“太陽當(dāng)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歌曲怎么高興怎么串著唱。唱了半天，浴室的門終于開了，全炁低頭抹著眼睛走出來。余有年坐地上從下往上看，那人把嘴唇咬出了印子。他跑去客廳在背包里掏出那支薄荷蜂蜜潤唇膏，捏住全炁的臉仔細在嘴唇上涂一層。薄荷涼涼的，嘴唇也就沒那么疼了。

    姚遙上門的時候帶了很多酒和食材，像把超市搬了過來。余有年做的午飯晚飯，菜全是全炁愛吃的，卻不是姚遙愛吃的。姚遙指著桌面上全是清淡素菜的碟子，“余有年，你這是在養(yǎng)腕龍？”

    余有年給姚遙的酒杯續(xù)滿酒：“不吃菜可以喝酒的嘛，一樣能飽?！?/br>
    “菜是我買的！”

    “飯是我做的！”

    全炁放下筷子拿起手機，“要不我點個葷的外賣？”

    余有年攔下，“不行，這是我在向你賠罪?！?/br>
    姚遙背靠在椅子上，兩手盤于胸前，“有故事聽我可以不吃rou?！?/br>
    余有年低眉撓了撓頭，“就……逗他逗得過分了?！?/br>
    全炁早就端起飯碗把臉埋了進去。

    晚飯吃完，姚遙和余有年也喝得差不多了。姚遙在客房住下，余有年跟全炁睡。

    床上躺著兩個一米八幾的人，秋天也不覺得涼了。余有年把臉埋在全炁的肩窩里，一張嘴就噴人一臉酒氣：“以后，不逗你了，你想怎么變魔術(shù)就怎么變吧。”

    等懷里的人睡著，全炁才輕輕地問：“要助手也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