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審
再審
丁蓉蓮本來就沒奢求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她想要的,從來都是屬于正妻的尊重。 她努力過,也自欺欺人過,此刻不得不承認(rèn),她怕是走上了娘親的老路,連正妻的尊重她都不可能得到,這不過是個開始,丁蓉蓮都可以幻想到,倘若貞兒腹中的男胎落地,她會落到何種難堪的地步。 臨睡前,她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若她生的不是寶兒,而是一個兒子,現(xiàn)在又是什么樣的光景?不不不,她怎么能這樣想?她已經(jīng)有寶兒了 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她竟夢到了十幾年后的朱府,已經(jīng)由母憑子貴的貞兒當(dāng)家,她的兒子也跟朱躍一樣,文不成武不就,連個秀才都沒考上,卻癩蛤蟆想吃天鵝rou,看上了小閣老的嫡女,就為了能接近馮小姐幾分,貞兒竟喪盡天良的將寶兒送給了小閣老的叔公為妾。 丁蓉蓮生生嚇醒了。 這個夢太真實(shí)了。 因?yàn)樗陨淼某砷L經(jīng)歷也是這樣,丁老爺哪怕是為她考慮過一分,也不會將她嫁給一個白身的殘廢! 丁蓉蓮為未知的未來而感到恐懼。 此時,抱著寶兒的奶娘一臉驚慌的沖進(jìn)來,道是小小姐發(fā)了熱。 丁蓉蓮連忙將噩夢拋置一旁,急急一摸,寶兒小臉guntang,也不知是怎么弄的。 還愣著干什么?快去請大夫!還有,秀兒,你趕緊去將相公請過來! 一場人荒馬亂之后,寶兒被灌下了藥,熱漸漸退了,丁蓉蓮一顆高高提起的心也跟著放了下來,此時已是艷陽高照,而朱躍,還在偏院里抱著姨娘貞兒沉睡,直到過了晌午,他才來看了寶兒一眼,同時告訴丁蓮蓉,貞兒因?yàn)樾枰P床養(yǎng)胎,平妻之禮就不辦了,直接記入族譜。 所謂平妻之禮,不過是朱躍與貞兒穿上喜服,拜天地高堂。 丁蓉蓮沒接話。 朱躍繼續(xù)道:但是席面還是要辦的,可憐貞兒丫鬟出生,也沒什么有臉面的家人親戚,這些就勞娘子多費(fèi)心了! 丁蓮蓉還是沒說話。 朱躍突然摟住她的腰,嬉笑道:娘子怎么了?是不是因?yàn)樽蛞瓜喙渎淠镒恿耍煤煤?,今夜啊,相公不走了,留下來好好補(bǔ)償你。 她淡淡的拒絕了:相公還是去別處休息吧,因我實(shí)在是不放心再將寶兒交給奶娘看顧了,不論白天夜里,我都想親自照顧寶兒。 如此朱躍掃興而去。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丁蓉蓮整妝出府,馬車穿過長街,經(jīng)過鬧市,不一會就出了城門,來到了城外的一處村莊,在綠油油的田地里找到了一名臂挎草籃,眉宇悲楚的婦人。 那婦人粗布麻衣,擁有一對肥臀,略有姿色,一雙憂郁的眼睛里布滿了不安和惶恐,待瞧清馬車?yán)锫冻龅囊粡埬槙r,又透出幾分憤怒:是你?你想干什么? 丁蓉蓮噙著閑適的笑容:宋娘子上車吧,小妹有一筆買賣想跟宋娘子做。 此婦人正是朱躍強(qiáng)搶回府的女子,出事后,也是丁蓮蓉送她從朱府后門離開,當(dāng)時為封其口和平息此事,贈了紋銀五千兩。 婦人直搖頭:我不想跟你做買賣,也跟你沒什么好說的!另外我們?nèi)也蝗占磳㈦x開京城,再也不回來了!我們也永遠(yuǎn)不會有交集了! 丁蓉蓮沒覺得驚訝,好像早已知道的模樣:宋娘子這么說,是指你那七歲的兒子,此生是不考仕途了嗎? 婦人沉默下來,雙肩一塌。 宋娘子,遠(yuǎn)走他鄉(xiāng)并不能解決問題的根本,難道靠著區(qū)區(qū)五千兩就能夠在他鄉(xiāng)富裕一生了嗎? 丁蓮蓉冷冷的語氣像刀一下刺著婦人本就處在崩潰邊緣的神志和心,她睜著迷茫又痛苦的眼睛:那我該怎么辦?我能怎么辦呢? 丁蓮蓉雙眸一轉(zhuǎn):宋娘子,請上馬車說話。 隔日,大理寺外有婦人手持血書,擊鼓鳴冤,口稱遭當(dāng)朝重臣,段尚書的妻弟強(qiáng)搶凌辱。 眾目睽睽,只能即刻開堂受理。 大理寺卿一早被傳進(jìn)了宮,眼下由王提司主審,他先命人將此案涉及的所有人請過堂,包括段文段大人。 大約兩駐香的左右,大理寺卿季遠(yuǎn)山與段文一并到了,此二人年歲相當(dāng),皆身姿挺拔如松,不怒自威,叫堂外圍觀的百姓不敢抬頭直視,又忍不住拿眼偷看。 王提司起身欲換季大人主審,被季大人一個眼神壓下去了。 這朱躍實(shí)在是不像話,磨磨蹭蹭來的居然比兩位大人還晚,他一臉不情愿的被兩個衙役推了進(jìn)來,一看到段文冷傲的身影,雙眼一亮,撲過去抱住他的腿:姐夫救我!姐夫救我??! 段文負(fù)手像俯視螻蟻一般俯視他,面色無波的道:去跪好。 朱躍頓時心頭一安,乖巧聽話的跪了下去:小民朱躍,給幾位大人磕頭了。 這一幕落在婦人眼中成了另外一種意思:你們果然是官官相護(hù)的 王提司肅著臉,一拍驚堂木:慎言! 其實(shí)這個案子很好審,因?yàn)榍皫滋炀蛯忂^一次,只不過當(dāng)時確實(shí)是因?yàn)槎挝牡牟迨?,抹去了因,果變成了宋大郎尋釁鬧事,失手打死了朱府小廝。 而今日,此婦人追究的,就是這個因。 就算是天子腳下,私底下強(qiáng)搶民女之事也是多不勝舉,只要不擺到明面上,就都不算事。 王提司不住的看段文的臉色,偏他連眉毛都不曾動一下,教他心中拿不準(zhǔn)段文的意思,后又因小人之心揣測,這婦人數(shù)日前已經(jīng)拿錢封口,今日推翻,怕是為了再訛一筆銀子,幾番思量之后,王提司決定暫時將此二人一并收押。 話音剛落,那婦人突然起身,在堂外左三層右三層,幾乎有一百多聽審百姓的注視下一頭碰死在堂前,血濺當(dāng)場,死前最后一刻都瞪著恐怖的大眼睛盯死了朱躍。 此案如星星燎原一般瞬間在京城蔓延開來,在段文回府之前,朱瑤玉已經(jīng)聽丫鬟們說了個七七八八,不禁俏臉一沉。 段文還像尋常一樣回府,邁進(jìn)正屋,卻沒有撲面而來的嬌妻可以抱了,他何等聰明,霎那清明,主動走到冷著一張臉的朱瑤玉面前,溫聲道:此事還未結(jié)案,你也無需過多擔(dān)憂。 我擔(dān)心?朱瑤玉閉了閉眼:你我已經(jīng)成親一年又兩個月,我是不是真的擔(dān)心朱躍,難道你是真的真的不知道? 段文難得一噎。 那我換一個問題。她用一雙清澈的眼睛直視他:告訴我,為什么要去幫朱躍?我沒有跟你提過,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或者說,那一日,你回府,是不是遇到丁蓮蓉了? 她那日匆匆攆走丁蓮蓉,只一彎垂花二門,一個離開,一個進(jìn)來,是不是在那時候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