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愛慕她
第8章 他愛慕她
天色還沒有黑,屋里未點燈,光穿過透明的格子窗照進來,并不顯得昏暗陰沉。 梁緋散著潮濕的黑發(fā)坐在桌子旁,發(fā)梢向下滴水,潤濕她的衣裳,留下深色的痕跡。 顧之衡看見了,提醒她:頭發(fā)沒干。 沒事。梁緋拿起筷子,用力吸了一口飯和菜的香味,朝他贊嘆道,好香,看起來會很好吃! 頭發(fā)不及時弄干,老了會頭疼。顧之衡在意她的頭發(fā),見她無動于衷,便去找干毛巾。 梁緋等著吃飯呢:不用找了,我習慣了。 習武之人的身體比普通人強悍,只是濕著頭發(fā)而已,梁緋穿著夏裝在寒冷的冬夜待一個晚上也不擔心風寒侵體。 顧之衡說:你要愛惜身體。 他走到她身后,把干毛巾蓋在她頭上,用毛巾擦她的發(fā)根,力度不輕也不重。 看著她的肩,他問她:有沒有扯痛你的頭皮? 她說沒有,夾了一塊rou送進嘴里:力氣可以大一點,唔阿衡,聲音因含著rou而變得模糊,你炒的菜真好吃。 屋子里靜悄悄的,能聽到廚房里的爐灶發(fā)出嗶啵聲響。 那是木柴在燃燒,釋放熱量。 梁緋的味蕾得到了滿足,眉開眼笑。 她靠著椅子背,放下筷子,方便他擦頭發(fā)。 聽說仙鶴城有人造出一種專門弄干頭發(fā)的東西。顧之衡在她的頭頂上說話,聲音比上次探望她時嘶啞,顯得有些陌生,我在上看到的文章,造出干發(fā)之物的人想請大家出錢幫助他。 他賣不賣干發(fā)之物?梁緋問。 她知道仙鶴城。 那是一個繁華的大城池。 梁家在本地是一等一的大戶,在仙鶴城,梁家這樣的家族有好幾個。 對仙鶴城來說,她所在的望蘭城雖然不算偏遠,卻是鄉(xiāng)下。望蘭城的人喜歡從仙鶴城傳來的東西,無論是衣裳首飾、胭脂水粉,還是武器、防具、書籍之類的東西。 是仙鶴城的,每半個月發(fā)行一次,上面寫著奇聞異事,像:某高手修為晉升了、某地發(fā)生大事、某家和某家聯(lián)姻 顧之衡說道:不知道,我明天寫信問那個人。又說,我?guī)Я诵掳l(fā)行的和一些東西給你,都放在那個箱子。 頓了頓,他問:緋緋姐,我的聲音是不是變難聽了? 梁緋偏頭看向他,他長高了,她得仰起頭才能看清他的臉。 于是她說:你長大了,正在變聲期。 擦干發(fā)根用不了多長時間,但飯菜在深秋冷得快。 兩人趕在飯菜涼掉之前吃飽,梁緋主動說:我收拾碗筷,你去洗澡吧。 她的意思是他可以留下來過夜? 顧之衡的心跳驀然加快,臉蛋發(fā)熱,手腳無措,差點自己絆倒自己。 他低聲應是。 這次他是帶著換洗衣服來探望的,她若送客,他會帶著衣服走。 梁緋知道他的小心思嗎? 他忍不住思考。 鍋里有燒開的水,清洗碗筷最是方便。 梁緋挽起雙手衣袖,把用過的碗筷全部放進鍋里,再加涼水降低水溫,仔仔細細地將碗筷逐一洗干凈。 碗筷沾著油,她討厭洗碗。 干完活,梁緋點了燈,打開顧之衡帶來的箱子,在里面找到新衣服和新鞋襪,以及她需要的筆墨紙硯等物。 都是她要用或可能要用的東西。 她鋪了紙,研了墨,提筆,運起體內功法。 真氣凝成一道細如發(fā)絲的均勻氣流,通過手臂和手掌傳遞到筆尖,梁緋用筆蘸足了墨,在紙上畫出一個個流暢的玄妙花紋。 四十九個各不相同的花紋她一口氣畫完。 剎那間,紙面閃現(xiàn)金光,鋪滿紙面的黑紅色墨跡化作燦金色,整張紙都變得不同。 這張紙已是玄符。 紙上的玄妙花紋稱作玄文,能夠儲存真氣,在需要時會以特定方式釋放真氣。 梁緋休息了一會兒,接著畫玄符。 等到顧之衡從浴室出來,她已經畫了五六張玄符。 阿衡,幫忙貼一下。她邊畫符邊招呼他干活,貼在房間的四面墻上,要貼在中間,不能貼歪了。 見夏符?顧之衡拿起一張玄符,看著她聚精會神地畫符,眼里閃過一絲異色,低聲問,緋緋姐是打什么時候開始畫玄符的? 梁緋能一心二用:去年冬天,我一個人住在這里,夜半凍醒了。燒炭燒柴都麻煩,我便想,我要是會畫玄符就好了,玄符能讓我不懼寒冬。 繪制玄符要保持專注,顧之衡怕她分心,不敢跟她說話。 他把四張玄符貼好,順便以自己的真氣激發(fā)四張玄符,玄符立刻像小太陽那樣放出熱量,驅散寒意。 又一張玄符畫好,顧之衡道:被子不夠暖和,你怎么不告訴我一聲? 他感到難受。 梁緋朝他笑笑:那時你很忙,我只凍醒了一回,懶得跟你說。 黑夜降臨,后山只有梁緋的小屋亮著光。 畫符容易消耗精力,梁緋畫了最后一張符,打了個呵欠,看到衣袖沾了墨汁,懊惱道:又忘了換衣服!又要多洗一件衣服了! 她討厭洗衣服。 明天我給你洗干凈,我知道墨跡怎么清洗。顧之衡心疼她。 她立刻不難過了,輕快地說一聲謝謝,脫掉臟衣服,換上干凈的。 顧之衡把筆墨紙硯收拾妥當,被她拉住手。 走吧,該睡覺了。她睡眼惺忪。 廳里的四張玄符被停止了發(fā)熱,梁緋和顧之衡在臥室里貼上新的見夏符,一起躺下。 玄符令臥室升溫,暖如夏。 梁緋用掉許多真氣,沾了床蓋上被子就睡著了。 她枕邊,顧之衡在她入睡后睜開眼,側頭凝視她。 燈已熄滅,月光照進來,他能清楚地看到她沉睡的面容。 此時萬籟俱寂,他覺得他和她就像夫妻。 他小心而卑微地挪到她身邊,在被窩里找到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梁緋起得比顧之衡早。 清晨的鳥兒在樹梢啾啾地叫,梁緋在屋旁的空地打拳、練劍,身上出了汗。廚房里煮著粥,顧之衡洗漱完,給梁緋遞上熱毛巾,叫她吃早餐。 他昨夜睡得很香。 衣服是他吃完早餐后洗干凈晾曬的,梁緋拿著看,他走進屋里,她抬起頭:我們出去玩吧?上說豐收節(jié)就在明天,今天的街市應該很熱鬧。 她在禁足,出去玩必須偷偷溜出去,不能被發(fā)現(xiàn)。 梁緋竊笑道:我知道一條小路,能去外面。 說完,她拉著顧之衡上山。 山上鳥獸很多,其中不乏力量強大者。梁緋久居后山,早已摸清它們的脾氣,知道哪個能惹哪個不能。 她帶著顧之衡從厲害妖獸的領地邊緣走過去,有驚無險地穿越了被梁家列為禁地的樹林,用了一個半時辰離開后山,來到挨著后山的小鎮(zhèn)。 豐收節(jié)是值得慶祝的大節(jié)日,鎮(zhèn)上掛了新燈籠,店鋪把招牌擦得干干凈凈,有不少流動小販在擺賣。街上雖然稱不上人山人海,卻也熱鬧得人擠人,讓梁緋很興奮。 天知道她多久沒出門逛過街了。 她轉頭,看著顧之衡:我好高興! 他在看她。 對上她的目光,他心虛地看向別處,道:我也高興。 你在偷看我嗎?她湊近他,忽然拉住他的手,臉上笑嘻嘻。 顧之衡紅了臉,低頭默認。 老是看著我難道不覺得膩?梁緋不解。 她的眼角余光瞥見賣面具的小攤,立刻扯著他走了過去,指著面具叫道:阿衡,你看那個面具,好特別哦!我看中它了,我要買! 面具是彩繪的猙獰惡鬼,她取下面具戴在臉上,猛地回頭,有意嚇唬顧之衡:嗷! 顧之衡沒有被嚇到,被逗笑了。 梁緋撇嘴,嘀咕一句,叫顧之衡幫她將面具兩側的帶子綁好。 他的手指在她腦后活動,呼吸時氣息撲在她耳朵上,溫熱而潮濕,像羽毛拂過。 她摸了摸耳朵,隱隱覺得不太自在。 是太接近他了嗎? 可她跟他做過更親密的事,當時她可沒有不自在。 透過面具的眼洞,梁緋拿眼角余光窺視顧之衡。 他的面容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好看,皮膚白皙細膩,黑眸紅唇,五官和臉龐輪廓乍一看很熟悉,仔細看卻十分英俊。她注意到他被女人們明里暗里關注,就像她被男人們偷看,不過女人看他的目光較克制。 啊,原來他已經長成英俊少年了。 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顧之衡不是印象中黑瘦弱小的可憐模樣,也不像她印象中普普通通的變聲期堂兄堂叔侄子們,梁緋心里感嘆。 戴著面具的體驗很新鮮,卻不能吃東西。 梁緋看中糖果子,把面具推到臉側,嚷嚷著讓顧之衡摘糖果子給她吃,又讓他給錢。 就這樣吃吃喝喝地逛完一條街,太陽爬升至頂點,慷慨地揮灑熱量。 梁緋吃得很飽,揉了揉肚子,看到人們去山下。她看向山下,那里有一座小道觀,游人如織。 她招呼顧之衡下山,并不進道觀,而是去道觀附近的小溪,坐在石頭上休息。 這里人少,安靜,適合歇著。 走了許久山路、逛了許久街,梁緋脫掉靴子,扒掉襪子,將雙腳浸泡在太陽曬得暖洋洋的溪水里。 腳不舒服?顧之衡問。 沒有不舒服,只是穿襪子穿靴子久了,有點悶。梁緋說。 涼風徐徐,她理了理毛茸茸的發(fā)絲,越理越亂。 顧之衡伸手過來解開她的發(fā)髻:你頭發(fā)亂了,重新梳吧,我給你梳。 你帶了梳子來?梁緋晃著腳,心情愉快。 這次沒帶,下次帶。顧之衡用手指梳她的頭發(fā),慢慢理順,梳成發(fā)髻。 惱人的風吹個不停,梁緋被吹到臉上的發(fā)絲煩到,道:我想剪短發(fā)了,長發(fā)不好打理。 別動。他說。 梁緋閉嘴,一動不動。 少頃,他說可以了。 她看向他。 他站在她身旁,彎著腰,衣領里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鎖骨,臉距離她很近。 近到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近到能看見彼此的皮膚上長著絨毛。 注視著他烏黑的眼睛,凝視著他紅潤的唇,梁緋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樣的感受。他是一名愛慕她的異性,她聽到心臟在砰砰跳,血液在血管里快速流動,使得體溫升高。 她好像有點緊張。 他也是。 所以,干嘛要緊張?他又不是吃人的妖獸。 梁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緊張的情緒蕩然無存。 她微微仰起臉,戲謔地看著顧之衡。 他直起腰來,唇緊緊地抿著,似乎生氣了,要背對她。 不假思索地,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笑的。 他的睫毛長而卷翹,像小扇子,遮住眼眸里的情緒變化。 梁緋覺得他更生氣了,索性用力一拽,把他拽到自己身旁坐下。 兩人肩挨著肩,體溫透過衣物傳遞,親近極了。 她問:剛才你在思考什么?他還沒回答,她先坦白,我那時心里想,你的嘴唇軟不軟。我見過別人咬嘴唇,兩個人挨在一起互相咬,很投入,沒注意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