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莊子

    滿天飛雪的京城中，一隊年幼的小姑娘們跟著四十多歲的大娘往京外走。

    甘藍也是其中之一。

    她的父親在京城經營一家很小的藥房，哥哥和她都從小隨父親采藥、學醫(yī)。三口之家，雖說不上什么富貴，卻也從沒有什么忍饑挨餓的日子。

    直到五日前，有位來買藥的客人，正好看到豆蔻之齡、五官端正的甘藍幫父兄采方，非要讓她去莊子里伺候貴婦人。父親先是不依，第二天店就被砸了，第三天哥哥又被捉進了牢里。甘藍這才不得不從。

    踩著松軟的雪，單純的甘藍心想，最差的結果就是被大肚流油的老爺納為小妾，她爹總夸她機靈，一定有機會逃出來的。

    讓她沒想到的是，她真是來伺候夫人的，只不過是起了水痘的夫人。

    大娘讓她們叫她平姑姑，到了莊子的第一個晚上，就風風火火地給她們簡單介紹了下活?？偨Y一句話：都聽夫人的。進去了夫人房，直到夫人痊愈或者沒了才能出來。在此期間，一切吃喝拉撒都由她一力伺候。月錢給的相當大方，一個月二兩，趕上他們家一年的收入了。

    甘藍，你去麗夫人房。

    甘藍溫順地點了點頭。和其他面色凄然的小女孩不同，早就得過水痘，又略同醫(yī)理的她覺得這事兒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她要知道是這么個活，又給這么多錢，早就自愿過來了。

    走進房間前，甘藍敲了敲門，小聲地叫了聲：夫人，奴婢叫甘藍，是來伺候夫人的。

    等了會兒，房間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那奴婢就先進來了？

    考慮到病人的身體，甘藍不請自入。結果進來一看，一個渾身起痘的婦人正倚在塌上半睜著眼看她，似乎想說什么，卻沒有氣力。

    甘藍見狀，立刻上前把了脈，幾息之間，心中有了些定數(shù)，開始施針。

    平姑姑知道她略同醫(yī)術，來之前便允了她自行行針。

    針灸片刻后，麗夫人只覺得終于能順暢地喘口氣，白的發(fā)紫的嘴唇也終于不再發(fā)抖，慢慢地竟在甘藍的按摩中入了睡。

    甘藍心想，還好來的是她。換個不通醫(yī)術的進來，估計今晚就能出去了。

    隨后，甘藍又來到小廚房。小廚房有一個通向外處的洞，每天都會有人從洞中送來基本的藥和食物。讓甘藍驚訝的是，藥物竟然剩了非常多，而且很多藥品都非常珍貴。甘藍略一思索，開始配起了藥膳。

    夫人，您醒了！

    甘藍一回到房間，就看到麗夫人已經起身，臉色也好了些許，即使是密密麻麻的水痘，仍然掩蓋不了明艷動人的五官。尤其是一雙上挑的桃花眼，簡直能把人的魂魄給勾了去。定了定身，連忙將手里的藥膳遞上去。

    夫人，這個是奴婢為您配的藥膳，請您吃幾口吧。

    麗夫人知道自己鬼門關上走了一回，要不是這個小姑娘的針灸，自己就真回不來了。也難得沒有難為她，一口一口地，把滋味不是特別好的藥膳吃了個干凈。

    我屋里伺候的人都叫春桃，以后我便如此叫你了。麗夫人說。

    甘藍心里有些別扭，但一想到二兩銀子，還是笑著說：奴婢謝夫人賜名。

    麗夫人點點頭，又道：你知曉醫(yī)理，可否知道，我這身上的痘痘，日后除去后，會否留疤？

    甘藍想，不愧是夫人，竟然不問自己什么時候好，而是問留疤，回道：只要不挑破就不會留疤的。夫人若是擔心，我可以為夫人調配藥浴，若是每日按時泡浴，病和疤痕都會消的快很多。

    麗夫人聞言大喜，那快快來為我準備藥浴。

    小廚房里的藥多的用也用不完。為了不浪費藥材，甘藍每日不只為麗夫人煎藥，做藥膳、藥浴，還調制了美顏的藥膏。在甘藍的精心護理下，麗夫人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好，水痘退下后，一張絕世美人面也露了出來。而嫵媚動人的芙蓉面下，更有目前還是小洗衣板的甘藍做夢也不敢想的完美身材。周朝民風開放，女子著裝流行酥胸半露。甘藍每次看到麗夫人露出深溝的胸口，都忍不住感慨，老爺可真有服氣。

    又過了幾日，甘藍終于確定麗夫人徹底痊愈。告知平姑姑后，平姑姑又找了位大夫來復診。大夫也說麗夫人已無大概，為防萬一，再觀察兩個月，就可以回家去了。

    甘藍聞言忍不住撇嘴，這老爺可真孬。這樣天仙似的美人不著急接回去，還要再等兩個月，有什么可等的。明明都痊愈了，真是個庸醫(yī)。

    姑姑，我想近日去禮佛，鬼門關上走這一回，真真是佛祖保佑了。麗夫人對平姑姑說。

    平姑姑有些為難地皺眉，這不合規(guī)矩

    麗夫人聞言挑眉，直直看過去，那我房里原先不問我死活，被我親手處死的丫頭就合規(guī)矩了？

    甘藍聞言眉心一跳，控制不住地看向麗夫人。雖然這段時間相處，她也發(fā)現(xiàn)了夫人美則美矣，脾氣卻不太好，沒想到竟然會親手殺人。又忍不住想，如果她做錯事了，也會被處死嗎？

    平姑姑聞言立刻跪在地上連磕三個響頭，說：非常時期，都是奴婢的錯。夫人自然是想去禮佛便可以去的。

    麗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說：春桃，一會兒去平姑姑那支些香火錢，我們明日便去。

    明日很快便到了。

    甘藍也是憋久了難得出來一趟，卻沒想到要坐在轎子里。轎子又慢又抖，從沒坐過的甘藍覺得自己的屁股都要長草了。

    麗夫人掃了來回挪騰的甘藍一眼，眼神中的警告讓甘藍不寒而栗，立刻老實了。

    甘藍只盼著兩個月趕緊過去，拿了大把銀錢，回去把藥店開的更大一些。

    不多時，甘藍便扶著夫人進入了寺中。拜完佛后，又來到后山拜會住持。住持正招待上一位香客，兩人便在外等候。沒多久，就有一個英俊逼人的青年人走了出來。甘藍心想這應該就是上一位香客了，正想告訴夫人應該可以進了，青年人卻在麗夫人面前站定。

    在下官俊欽，請問這位小姐是

    什么小姐，你看不出看不出我們夫人穿著婦人裝嗎？甘藍正要罵這個眼睛都要鉆進麗夫人乳溝里的登徒子一頓，卻被麗夫人喝止。

    不得無禮！麗夫人本是應著平姑姑的話戴了面紗，可面紗遮不住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也遮不住不堪一握的細腰，和鼓囊囊的胸口。而此刻，麗夫人更是摘下來面紗，看著青年眼中涌上不可思議的驚艷，更是得意地勾唇，奴家名喚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