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要是那天我沒去買那個珠釵，說不定和他舉案齊眉的人是我呢

    夜里，子時，大風(fēng)忽起，陳纓點(diǎn)的蠟燭滅了。

    沒錯，這鬼地方還沒通電，沒辦法只能多點(diǎn)幾根蠟燭來照明。

    陳纓坐在椅子上打游戲，看著自己cao作的小人被一槍爆頭，罵了一句臟話，便關(guān)了手機(jī)。

    從兜里掏出一張符，憑空點(diǎn)燃了，拋向空中，一時之間殿內(nèi)被照地透亮，而且火光沒有熄滅的架勢，陳芷抱著胸坐著，仔細(xì)思考自己要不要再開一盤。

    忽然有一股力道從后面施向她，頗有要把她開膛破肚的架勢。陳纓生手向后一抓，蔥白的手，抓住了另一只冰涼的手，她微微用力把抓住的東西拋過頭頂，一個紅衣墨發(fā)的身影便被陳纓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她面前的地板上。

    女鬼抬起頭來，傾國傾城的臉，只是過分蒼白了，眼底也是不屬于人類的血紅。

    你是誰，為什么要來這里！她的聲音嘶啞，帶著一股子寒意。

    陳纓看了看女鬼的臉，嘖嘖嘖，美女?。?/br>
    雖然陳纓喜歡好看的，但是她一個沒有心的，好不好看的鬼在她這里只有一個下場，我是來送你入輪回的。她冷聲道，語氣帶著幾絲輕佻。

    呵呵，笑話，就憑你。女鬼眼底的血紅又深了幾分，姣好的臉也開始有些扭曲。

    陳纓摸了摸下巴，想著這女鬼是不是搞錯了什么，難道剛剛兩招被她制服的鬼不是她嗎？

    女鬼的手撐在地上，想要起身，卻被一股隱形的力量壓制，無法起身。而且那力道還有不斷加大的趨勢，像是要把她原本就凋敝的五臟壓出體外。

    陳芷翹了二郎腿，說，我想許是你還有心愿沒有完成，才不肯入輪回道，你說說，你有什么心愿，看我能不能幫幫你。

    女鬼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剛剛想要出言嘲諷，卻感覺自己身上的力更重了幾分，整個身子都要被擠成灰燼。這回是直接疼到?jīng)]辦法講話，自她死后，就再也沒有遭遇過這樣的痛苦了。

    你倒也不必說什么小丫頭片子懂什么，我就是隨口這么一問，你不想說，我直接送你入輪回就完事，反正我也是拿錢辦事，沒必要為你做什么。

    說著便伸手要開輪回門，欸，欸，等下，你是不是真的可以幫我。

    看是什么了。

    先松松開，不會跑的

    女鬼看反正也是入輪回，不如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便和陳纓講了她的故事。

    她叫崔婉，本是江南的商賈之家，母親江氏是江南出了名的美人，與父親一見鐘情，定了終身。她出生于父母最恩愛的那段時期，繼承了所有母親的美貌，有過之而無不及。小時候就是個粉雕玉琢的娃娃，長大了更是有崔娘甚美的傳言在當(dāng)?shù)亓鬓D(zhuǎn)。

    那時她十六歲，與鄰家的讀書人家訂了親，她未來的郎君，單名一個恕，鄭姓。兩人青梅竹馬，情愫早生?？上У氖牵瑥膩砝汕殒獾墓适聫膩頉]有一個好結(jié)局。適逢皇帝下江南，在人群之中見了正在買珠釵的她，十幾歲的姑娘，笑得比山門前的桃花還要好看，皇帝一見傾心，便娶了去，封了個美人。之后，崔婉有了用不盡的珠釵，卻再也沒有開心過。托崔婉的福，崔家也是一躍成為了江南的巨富之家。

    以色侍人，從來就是不能長久，何況，崔婉這宮入得心不甘情不愿。最開始，皇帝還對崔婉極好，想著她或許是思念家鄉(xiāng)，什么好東西都往她宮里搬。

    后來，新鮮感過去了，更美的女孩入宮了，便不怎么寵崔婉了。崔婉也就這樣在這深宮里安靜活著。入宮的第四年，鄭恕中了舉人，在當(dāng)?shù)禺?dāng)了小官，也娶了美嬌娘。

    崔婉聽人說了這件事，喝了不少酒，酩酊大醉，在御花園失態(tài)了，正巧被一個答應(yīng)看見，傳了出去。說是她在會情郎，這等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入了皇帝的耳朵，皇帝顧及顏面，對她也早沒了最初的興趣，賜了三尺白綾便罷了。

    崔婉這一生就這樣結(jié)束了。

    崔婉講完了這些，沒有哭哭啼啼，只有一片從容，像是在講不屬于她的故事：我沒有用白綾上吊，我特意穿了一襲紅衣，用的也是紅綾，因?yàn)樗f我穿紅色好看，還說什么紅酥手，我也不懂，我很笨，還不愛看書。

    此時陳纓已經(jīng)收了她身上的力道，崔婉給自己變了個椅子出來，用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xù)講。陳纓覺得，這人，不對，這鬼要是又把扇子，還是很適合去茶館里說書的。

    我死了之后啊，我也沒去投胎，我在這宮里游蕩，想著有一天我可以看見他。有天我真的看見他了，那時候他的官已經(jīng)很大了，也不像是以前的少年郎了，眉目之間的青澀已經(jīng)變成了成熟。那天他帶著他懷孕的妻子來參加宴會，他小心翼翼地?cái)v扶著他的妻子。我看他們夫妻和美，我也高興。我就在想啊，要是那天我沒去買那個珠釵，說不定和他舉案齊眉的人是我呢?？墒前。翘煳液退s了游湖，我想去買個新珠釵，打扮的美美的，去見他。卻沒想到

    那你為什么會被困在這里。陳纓問道。

    我在宮里游蕩的日子里，總是不小心在夜晚嚇到人，你知道我們這種體質(zhì)，走到哪里陰風(fēng)就吹到哪里。終于有天有個小宮女受不了了，找了個道人，把我給封到我以前住的地方了。也就是這里，你說我這鬼當(dāng)?shù)囊彩潜锴?，連個破宮門都出不去，這里還曾經(jīng)是我最討厭的地方。

    你為什么要?dú)⑺?。陳纓又問。

    崔婉靜了半響，她說。

    你知道嗎，他的眉目，三分像那個老皇帝，三分像我父親。那兩個是把我丟入深淵的人。他闖入了這里，起初我是想趕走他的，但是看到他臉的時候，所有的恨意都涌入了腦子。我許是被蒙蔽了，但是我不后悔。

    陳纓扶了扶額，恨意會吞噬一切，她也懂。

    你明知道不是他，甚至連個轉(zhuǎn)世都算不上，可你還是殺了他，你可知道，你這樣下輩子會有孽果的，你不怕入畜生道嗎？

    ??？會嗎？我怎么不知道。女鬼一臉茫然，她是真不知道。

    陳纓漠然，天哪！鬼界的普法做得也太差了！

    算了，你想讓我做什么。

    你能不能幫我找到他，讓我再看他一眼。女鬼的眼神忽然熱切起來，險些就變星星眼了。

    誰？

    就，我那小竹馬。崔婉用眼神向陳纓示意，你懂的。

    人已經(jīng)輪回了兩遭，他忘記了一切。有毒吧，這女鬼，都這樣了還想著情情愛愛。

    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

    你執(zhí)念太重。陳纓嘆了口長氣，執(zhí)念太重不好，真的不好，像她當(dāng)年就是執(zhí)念太重，才會毀山門，殺師兄，落到了無可挽回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