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曾遇被打成了輕微腦震蕩,一只眼睛腫得老高,只能勉強睜開一條縫。額角更是腫起了一個大包,紫紅的發(fā)亮,整張臉可謂是五彩繽紛,色彩斑斕。 他此刻正使勁地轉動著眼珠子去看門口 。 胡桉氣喘吁吁跑進來,看著他一臉血斑,不忍得轉過臉去說,“住院費能不能你自己先付一下,我現(xiàn)在身上沒有那么多錢。” 曾遇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西裝外套上,胡桉變走過去翻了翻兜,果然找到他的錢包。 “直接刷……沒有密碼?!痹銎D難的說。 胡桉捏著那張卡,垂著頭不知在想什么,只看著自己的腳尖。 曾遇想露出一個微笑,可惜他一動嘴角面部就撕裂般疼痛,只好趕緊又變成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是語氣和煦地對胡桉說,“你放心,我的醫(yī)藥費不會問你要的。” 胡桉還是深深垂著頭,過了半晌才抬起來,她望著曾遇的眼睛里盈滿了局促,還有一點點淚光,她聲音很虛,絲毫沒有剛剛在停車場與溫成悅對峙的勇氣,她說,“可不可以…….” 她停頓了一下。 深呼吸。 才又開口。 “溫成悅他不該打人,這件事我也有錯,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害你無辜被打,醫(yī)藥費你放心,我會讓溫成悅來承擔?!?/br> 曾遇靜靜看著胡桉,等她把話說完。 “他太沖動了,他此刻也肯定在后悔,我一定會想法子讓他向你道歉,醫(yī)藥費也全部由他來賠償?!?/br>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請你不要追究他。你肯定比我更知道他的家庭有多么嚴格,而且他馬上就要畢業(yè),不能出大差錯的…..對不起,我知道我的請求很無理,我也沒資格說這些?!?/br> 她看著曾遇,終于沒出息得落下淚了。 她一面拿手胡亂的擦著一面說,“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叫你開車到青林灣,不然也不會被他看見,你傷成這個樣子,我還讓你不要追究…..”她哭的打嗝。 溫成悅因為在地下停車場打人現(xiàn)在還在警局里拘留,還在等著曾遇的傷情報告。 曾遇看了她半晌,笑了一笑,牽動了臉部肌rou,扭曲成一個奇怪的表情。 最終溫成悅在當天晚上凌晨就被放了出來。 夜風有些涼,吹亂了他的頭發(fā),他抬頭看著朦朧的月光,臨近八月十五的月亮又圓又大,像一個玉盤懸掛在夜空。 他打開手機看了下時間,此刻是凌晨三點三十分。 距離日出還有三個小時。 他還身處在黑夜里,像一只孤魂野鬼,在大街上游蕩。 他看到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門口的臺階上坐著一個女孩子,她渾身都濕漉漉的,好像被大雨淋透了,可是今天是個大晴天,所以夜空上也星星點點,是個晴朗的夜晚,哪里來的大雨能把她淋濕呢。 她將臉埋在雙臂中,好像睡著了,又好像在哭泣。 而他愣愣地站在馬路對面,看著這個縮成一團的女孩,他想要邁步走過去,一輛大卡車忽然疾馳而過,打斷了他的腳步。 有一個男孩從他看不到的另一邊小跑過來,蹲在那女孩面前,將一只手伸出來托住她因為瞌睡而一點一點下垂的頭,溫柔而專注的看著她。 溫成悅站在馬路對面,卻不知為什么把他們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她們之間的交談也能聽到。 女孩醒了,她抬起頭來,緩緩睜開的雙眼里是一片干枯的空洞,在看到男孩的時候亮起了小小一簇火光。 她親昵地用臉頰在男孩手心里蹭了蹭,像小貓咪一樣討好著他。 男孩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微笑。 他看著兩人站起,牽著手一直向前走,女生踩著男生的影子,一蹦一跳的。 她嘴里嘟嘟囔囔,男生便耐心地附耳去聽。 他聽不到。 那男生好像也聽不到。 他就這樣看著兩人牽著手,等行人燈亮起,穿過了馬路。 他們向溫成悅迎面走來。 越走越近。 他們近在咫尺。 他先看清了女生的臉,是胡桉。 男生的臉卻依然模糊一片,似乎籠罩著一團霧氣。 他努力瞪大著酸澀的眼睛,在黑夜中借著昏黃的路燈去辨認著。 男孩面前的一團霧氣逐漸消散,露出一張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是曾遇。 可是行為舉止又那么像自己,這些回憶也是他同胡桉的回憶。 兩人與他擦肩而過。 他轉過身去,看到兩人緊緊交握的手,牽得那么緊。 他暈暈乎乎的想,當時自己有這樣緊緊牽住胡桉的手嗎。 好像沒有,也好像有,他記不清了。 他想喊住胡桉,告訴她她身邊那個男子不是自己,是別的人。 胡桉,你回頭看看我。 我在你身后啊。 你牽住的那個人不是我。 可是無論他怎么聲嘶力竭,胡桉都沒有回頭,他們就這樣越走越遠。 越走越遠。 直到與黑夜完全融為一體。 昏黃的路燈旁圍繞著一群飛蛾,不知疲倦得圍著那簇炙熱的光暈飛翔,最終一頭撞向那簇火光。 忽然刮起一陣狂風,伴隨著急雨。天幕被撕扯了一個大洞,烏云張牙舞爪的來了。 他只穿了單薄的一件短袖,此時凍得哆嗦,雨水冰冷刺骨,風更如刀子一般掛在他裸露的皮膚上。 “好冷……好冷……”他只能蜷縮在一起,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雙臂。 溫舒航看著躺在床上像一只蝦米一樣蜷縮著的溫成悅,他的口中胡亂講著話,邏輯不清,破碎凌亂。他此刻像被噩夢魘住了,淚水在臉上淌得亂七八糟,嘴唇也是一片慘白,此刻因為干裂正滲出絲絲血跡來。 他拿起一只棉簽,沾濕了一點溫水,輕輕擦在溫成悅干裂的嘴唇上。 而溫成悅還在喃喃不清的說著什么。 他附耳去聽。 他不知道這個從小沒經歷過任何風雨被全家人捧在手心愛惜得如眼珠一般的弟弟夢到了什么,他只知道他在經歷一場盛大的心碎。 他在說,“不要走……” 他在說,“我哪里不如他,你說,我改……..” 他在說,“我錯了……….” 他在說,胡桉,別走,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