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宴兒，別錯下去。

    從乾清宮出來，走過御花園，穿過漣鳶湖，直到紫鳳宮，林宴停了下來，宮門旁的侍衛(wèi)恭恭敬敬地行著禮。

    二殿下。

    整理好思緒，跨步進入宮內，入了屋里，見到許久不見的人，林宴臉上露出笑容。

    令妃娘娘。

    林宴行了簡禮，起身入座，旁邊桌子上擺著茶水和自己喜歡的糕點。

    聽聞今早帝君召你，何事？

    沒有什么大事，母君只是詢問了一番兒臣的近況。

    嗯，帝君身體如何？可有好轉？

    母君的身體還是和日前一樣，但咳嗽有所好轉。

    想必最近皇后每日照顧帝君也是起了效果的。

    令妃身體如何了？可好利索了？

    嗯，已不再起燒了，太醫(yī)說還有些氣虛，還要再喝幾日的藥，只能等過些日子再去看望帝君了。

    兒臣近日找到不少補氣血的補品，一會兒差人送到紫歆宮來。

    宴兒有心了。

    林宴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眼神卻一直在主座的人當朝的貴妃令妃楚令曦身上。

    當朝女帝林傾十八歲即位，在位已經十六年，女帝勵精圖治，內政修明，愛民如子，同時不好酒色，后宮僅一位皇后丞相之女、一位貴妃大將軍韋倫之女和幾位嬪妃，皇后和貴妃相繼誕下皇女，都為乾元，先出生的大皇女林鳳便被冊封為皇太女。除了兩個皇女，林傾再無其它子嗣。后來，群臣上諫請求帝君納妾，為皇家開枝散葉，林傾不得已納了刑部尚書之女楚令曦為妃。

    楚令曦入宮已經近五年，入宮時她16歲。林宴的母妃韋貴妃年長楚令曦十歲，對楚令曦十分關照，一年多后韋貴妃病逝，韋貴妃的雙親難以承受打擊也相繼病逝，楚令曦主動向帝君請求照顧當時12歲的林宴，轉眼已經快四年了。（簡單地說，林宴現在即將16歲成年，楚令曦現在21歲）

    林宴只覺得自己看了這么多年都看不夠，從她的角度可以欣賞到楚令曦絕俗的側顏和白皙的側頸。在這后宮之中，論容貌，楚令曦當之無愧地排在首位。

    楚令曦自然感受到了林宴的目光，沒有去回應，只是在心里默默嘆了一口氣，她又想起前幾天的那件事。

    七天前，兩個人一起在御花園散步時，偶然發(fā)現一個遺落在地上的香囊，做工、材料都很精致，香囊的香氣也很特殊，是從來沒有聞過的味道，楚令曦端詳了一下，也沒有辨認出這香囊屬于誰，便交給了下人。

    沒過多久，楚令曦感覺身體有些變化，四肢發(fā)軟，一股燥熱從小腹升上來，在胸腔內亂竄，熟悉的感覺讓楚令曦有些恐慌，這個月的雨露期她已經吃抑制藥丸渡過去了，怎么會突然有發(fā)情的沖動？

    林宴察覺到楚令曦的異樣，湊近來：怎么了，令妃身體不舒服？

    楚令曦忍著身體的變化：突然有些不適，今天就到這兒吧。

    見楚令曦搖搖晃晃，林宴又近了一步，攙扶著：那兒臣送您回宮。

    回去的路上,林宴聞到楚令曦身上飄來的獨特香氣，眉頭皺了起來，越來越濃的香氣肆無忌憚地沖進她的鼻息。

    楚令曦臉上已經爬滿紅暈，身體越來越無力，半邊身子倚進了林宴懷里。

    林宴是知曉楚令曦的雨露期日子的，察覺到事情不對勁，她立刻將楚令曦攔腰抱了起來。

    宣太醫(yī)。

    林宴一邊吩咐侍從，一邊快步向紫鳳宮走去。

    將人放到寢室的床上后，林宴就被楚令曦的貼身侍女請了出來，侍女看出來娘娘是發(fā)情了，一個發(fā)情的坤澤和一個乾元在一個房間，后果不堪設想。

    片刻之后，太醫(yī)趕來了，林宴只能在門外等著。

    太醫(yī)出來，林宴立刻迎了上去。

    李太醫(yī)，怎么樣？

    回二殿下，令妃娘娘被香囊里的香氣引起了發(fā)情，抑制藥丸已經讓娘娘服下，但娘娘近幾年來雨露期一直服用抑制藥丸，身體已經受到不小的傷害，藥丸恐怕只能抑制一時......娘娘這次發(fā)情可能會比以往都強烈。

    母君是否還臥床不能起身？

    是，帝君最近日日咳嗽，身體未見好轉。

    可還有其他辦法？

    如果帝君無法陪伴娘娘渡過發(fā)情，可能......可能要靠娘娘自己熬過去了，看到林宴眉頭緊皺，太醫(yī)接著說道：臣可以再開一些強效的抑制藥丸幫娘娘，但終究是傷身體的。

    林宴沉默了幾秒鐘。

    藥丸我派人去太醫(yī)院取，有勞李太醫(yī)了。

    這是臣應該做的。

    這件事我希望李太醫(yī)不要張揚，我希望紫鳳宮之外不要再有第二個人知道。

    臣明白，那臣先告退了。

    林宴點了點頭，李太醫(yī)算是自己人，早先已經打點過。

    待太醫(yī)離去，林宴吩咐侍從：去查一下那個香囊是誰的，查清楚是誰放在御花園的。

    她希望這個香囊不是有心人故意留在那兒的，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現這種事情不像巧合。

    在門口靜思了片刻，林宴推門進入寢室。

    一進去信香撲面而來，即使做好了準備，林宴也有那么一秒鐘的心猿意馬。

    屋里的侍女連忙行禮：二殿下。

    林宴招了招手：先退下。

    侍女也不敢多說什么，低頭離開了房間。

    楚令曦已經安定下來，半瞇著躺在床上，臉上依舊布滿紅暈，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

    察覺到林宴靠近，楚令曦出聲道：殿下不必呆在這兒，剛才太醫(yī)已經將情況告知于我，本宮熬過這幾天就好了。

    雖然被下了逐令，林宴依然坐到床邊，伸手試了試額頭的溫度，有些燙手。

    我可以幫你。林宴忍不住說道。即使不能永久標記，乾元通過咬坤澤頸后的腺體交互信香可暫時標記來紓解發(fā)情。

    胡鬧，我是你的母妃。

    即使虛弱，楚令曦的語氣也帶著怒氣。

    我從沒有叫過你母妃。

    林宴反駁的一本正經，卻也是實話。

    當初楚令曦要照顧林宴，林宴不反感，卻怎么也不肯稱呼她為母妃，帝君還曾因為這件事要懲罰林宴，多虧了楚令曦求情，帝君才作罷。

    楚令曦只當林宴是因為失去母親而痛苦，最開始的林宴確實是因此，但后來林宴漸漸發(fā)現，自己的心思好像早已不是當初那般單純。

    不知道是不是信香給了林宴勇氣，林宴抓起了床邊的手，楚令曦掙脫幾下，無果。

    宴兒，別錯下去。

    楚令曦的聲音很輕，可這也是她能說出的最重的話。

    楚令曦早該明白的，林宴一直是個好孩子，韋貴妃走之前她也見過林宴活潑開朗孩子般的樣子，但那年冬天之后，林宴突然沉默了下來，她拿出了十分的真心照顧林宴，林宴也沒有讓她失望，茁長地成長著，林宴對她也是孝順有加，帝君每次賞給林宴的東西，林宴總是會挑出最好的獻給她，她說的每一句話林宴都會記得。

    但楚令曦忘了，孩子終究會長大，不知何時林宴看自己的眼神發(fā)生了變化，那眼神里已經不止一種感情，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去相信罷了。

    與楚令曦對視，林宴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松開手，在楚令曦額頭上留下一吻，起身離開了。

    屋外的新鮮空氣讓林宴清醒了不少，但她喜歡屋里的香氣，更過分一點，她想霸占那股香氣。

    這種感覺就像出現了裂縫的茶壺，即使再怎么補，也堵不住源源不斷往外冒出的東西。

    從那至今，兩個人沒有再碰面，但林宴每天都會來紫鳳宮，一開始是在寢室門外面站一會兒，后來會在宮門外逗留一會兒。

    今天見面，兩個人都裝作之前的事情沒發(fā)生的樣子，林宴心里有些無奈，但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林宴便告退了，從紫鳳宮離開，林宴悄悄出了皇宮，之前的錦囊沒有查到出處，她只能一邊小心警惕，一邊暗中行動。這之后林宴都在忙，鮮少拜訪紫鳳宮。

    半個多月后，楚令曦在紫鳳宮里聽到了帝君駕崩的消息，接太女造反謀害帝君，被二皇女帶領禁衛(wèi)軍和一眾軍隊拿下。

    帝君逝世前留下遺詔，傳帝位給二皇女林宴。

    再后來，皇后也被收押。

    一天之內，天翻地覆。

    第二日，林宴在先帝靈前按遺詔完成權力交接，以帝君的身份主持先帝的葬禮，舉國悲痛。

    第七日，先帝下葬，后宮除了楚令曦之外的妃子都陪了葬。

    葬禮儀式完成，林宴開始守孝，好在有以日易月的說法，以27天代替27個月，守孝27天后即可舉行登基儀式正式登基，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需要新帝君來處理國事。

    楚令曦在宮里聽到許多傳言，有傳言說先帝遺詔本來是傳位給太女的，不知為何變成了二皇女，還有傳言說是太女向先帝投毒致使先帝身體每況愈下，她很多的問題想問林宴，但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不曾想，林宴主動來找她了。

    某天晚上，宮女慌慌張張地闖入她的寢室，聲音顫抖著稟告：娘娘，二......帝君來了。

    楚令曦剛起身披上衣服，林宴就推門而入，楚令曦連忙上前行禮，臣妾二字還未說完，就被扶了起來。

    你我二人不必多禮。

    楚令曦聞到林宴身上有一絲酒氣：帝君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朕想你了，所以來看看。

    楚令曦身體一顫，白日紫鳳宮隨時恭候帝君，夜已深了，還請帝君早點回宮休息。

    林宴有些不悅，將下人遣散出去。

    抓起楚令曦的手將人扯到床邊，坐了下去。

    朕累了，坐下說。

    楚令曦站在床邊，心一狠：臣妾現已是皇太妃（先帝的貴妃），帝君深夜待在臣妾的寢室不合適。

    朕何時說過要冊封你為皇太妃？

    朕抬頭看著令妃好累，令妃且先坐下。

    楚令曦心中一驚，連忙跪拜請求：既然帝君不認我這個母妃，沒有子女的妃子理應為先帝殉葬，先帝已下葬，臣妾求帝君準許臣妾出家為尼。

    若朕不準呢？

    林宴的聲音帶著怒氣，她沒想到楚令曦會如此決絕。

    楚令曦依然跪拜在地，林宴頓覺頭疼。

    令妃可知曉皇后和太女與母妃的去世有牽連？

    楚令曦聽到立刻抬起了頭，滿臉震驚。

    林宴看楚令曦的表情便知曉她不知，拉起她的手。

    起來，坐到朕旁邊。

    因為震驚，楚令曦就那么被林宴牽引著坐到了床上。

    母妃的病逝有蹊蹺之處，朕懷疑皇后，但一直沒有證據。兩個月前，先帝秘密召見了朕，告訴朕確實與皇后有關，而且丞相也參與其中，先帝當年知情，為了社稷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林宴較緊牙關說出這些。

    停頓片刻，林宴接著說道：皇后和太女為了帝位對先帝投毒已有一年多，先帝知曉自己的身體已經無力回天，便瞞著皇后和太女另立了一份遺詔，并且將禁衛(wèi)軍的軍令給了朕，朕暗中出宮聯(lián)絡了外公以前的部下，里應外合殺了那兩個人一個措手不及。

    聽完林宴的講說，楚令曦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自己當年剛入宮，不懂后宮的那些紛紛雜雜，多虧了韋貴妃照顧，韋貴妃逝世后林宴孤身一人，自己便想報答韋貴妃，給林宴一個依靠。如今看來，林宴已經長大了，已經不需要她這個依靠了。

    林宴馬上就16歲成年了，也即將登基，楚令曦不擔心林宴做不好帝君，論才能，論武力林宴都不比太女差，林宴在她面前展現了全部，但在外人，甚至在先帝面前都表現的非常淡泊，沒有任何的利欲，但帝家之后又有哪個是尋常人。

    朕今晚很想你，喝了酒也無法入睡，便過來瞧瞧。

    林宴又牽起楚令曦的手，她確實不應該來，畢竟她還在守孝，但輾轉反側也睡不著，索性任性了一次。

    帝君莫折煞臣妾，如見也見到臣妾了，帝君請快快回去休息吧。

    結合林宴前面說的話，楚令曦很難不去揣測林宴的想法，若林宴真的一意孤行，學那前朝的帝君收自己這個先帝的妃子為妃，且不說自己會背上罵名，只怕林宴也會被世人詬病，落下遺憾。

    兩個人就這么沉默了，最后，林宴放開了楚令曦。

    確實夜深了，朕，改日再來。

    楚令曦起身恭送，待林宴離開，才感覺有些無力，癱坐到床上。她入宮并不是抱著對愛情的向往來的，先帝對后宮之事一向不聞不問，對妃子也是相敬如賓。楚令曦除了初入宮時被臨幸過一次，后面再也沒有過。照顧林宴后，楚令曦的生活就滿滿都是這個人了，對林宴的感情她也無法說清楚究竟是怎么樣的感情，但兩人身份在這里，她不能讓林宴做錯事。

    那之后林宴都是白天來拜訪，讓楚令曦稍稍放下心來。

    守孝期過后，登基儀式舉行，林宴正式登基，大赦天下!

    林宴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罷免丞相，誅其九族，接著斬了丞相朝堂上的左膀右臂，軍隊在林宴手上，朝堂之上也無人敢反駁，相關黨羽都瑟瑟發(fā)抖，害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又過幾日，是林宴16歲的生辰。

    為了哀悼先帝，林宴命人一切從簡，進行了簡單的成年禮，晚上舉行了一場晚宴。

    晚宴上觥籌交錯，美麗的歌姬、妖嬈的舞姬就在面前，林宴眼里卻只有遠處的楚令曦。

    晚上回到寢宮，喝下醒酒湯，林宴悵然地坐在殿中。

    先帝告訴她母妃病逝的真相時，林宴是恨她的，但先帝那時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她不知道這恨該如何發(fā)泄，守孝是她為先帝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至于楚令曦。

    她不會放手的。

    想到這兒，太監(jiān)前來通報。

    帝君，令妃娘娘前來覲見。

    宣。

    ps：第一章交代下劇情，感覺寫的有些言情了（?ω?），后面開始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