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將方向盤還給方恬之后，蘇睿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問道：怎么嚇成這樣？

    她沖我笑來著。

    她跟你客氣一下嘛，有這么可怕？

    恩。方恬悶悶的應(yīng)了一聲。

    我也是鬼，我也很可怕嗎？蘇睿笑著問她。

    方恬飛快的扭過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還是很認真的問，她想了想說道：你皮相好，只要你不現(xiàn)原形，我就不怕你。

    蘇睿聽后哈哈大笑，然后說：皮相好辦啊，你喜歡什么樣的，我換成你喜歡的。

    畫皮里面那樣的？方恬心有余悸地吞了吞口水。

    蘇睿見方恬這幅受了驚嚇的小模樣便不忍再逗她，正色道：逗你玩呢，我就長成這樣，換不了皮相。

    那敢情好，如果以后生了孩子長得像你就好了。方恬說。

    聽了她的話，蘇睿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他說了一句：那誰知道呢？頓了一下，生硬的轉(zhuǎn)移了話題：剛才那個女鬼是不久之前剛死的，車禍。她被卷進一輛卡車里拖行了很遠一段距離，當(dāng)時臉都磨沒了，就是你剛才看到那個樣子。她每天晚上都會在這里找她的臉，不用害怕，她不會傷害你的。

    真夠執(zhí)著的。方恬感嘆了一句，又問：她會像這樣一直一直在這找下去嗎？

    不會，她身上沒什么怨氣，用不了多久就會消散了，到時自然會去投胎了。蘇睿想了想又說：雷雨那天，你遇到的那些嬰靈也是不會害人的。那個私人診所是做人流的，流掉的孩子太多了，怨氣積累起來才能讓它們在那里活動。像那些嬰靈和這個找臉的女鬼，他們都沒辦法離開自己死的地方太遠，陽氣重點的人根本看不見的，實在是不足為懼。

    那天那個用繩子套我脖子的女鬼

    恩，那個有些麻煩，以后見到那樣的跑快些。

    方恬瞪了蘇睿一眼，沒再說話，把車開回了別墅。

    當(dāng)天晚上，方恬做了噩夢。

    在夢里，她回到了上大學(xué)的時候，熟悉的教學(xué)樓，熟悉的林蔭小道，熟悉的教室，熟悉的同學(xué)。教室里坐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只有方恬周圍的幾個座位是空著的。她低頭記著筆記，可是注意力卻是放在了坐在她不遠處的幾個同學(xué)身上。她看見他們偷偷用筆尖指著自己，瞧瞧地議論著：你看那個人，她就是方恬，聽說是個神經(jīng)病。

    真的假的啊？

    我騙你干嘛？國際金融的系草任翔聽說過沒？她居然覺得任翔喜歡她！

    任翔和那個誰，姓張的娃娃臉女生不是一對嗎？

    所以說嘛，她這里有毛病。那個人說著，用筆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xue。你不覺得她現(xiàn)在打扮的越來越像那個娃娃臉女生了嗎？

    你還別說，是有點像誒。糟了，她好像在看咱們！

    快別說了，聽課聽課。那個女生像是嚇了一跳的樣子，連忙扯著同伴的袖子，轉(zhuǎn)移了目光。

    方恬收回注意力，她覺得自己握著筆的手都在顫抖著，她根本聽不清講臺上教授在講些什么，但是她握筆的手就像是有著自己的意識一般，飛快地在筆記本上書寫著。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筆記，上面只有一個大大的死字。她還在不斷地將那個字描粗、描黑。慘白的紙襯得那個大大的死字格外的顯眼。

    夢到這里，方恬猛然驚醒。

    這個夢她以前也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夢見過，一模一樣的，但是自從畢業(yè)以后就再也沒做過這個夢了，今天大概是任翔的電話，讓她又想起了這段被她故意遺忘的往事。

    方恬坐起身，抱著自己的膝蓋，將自己團成了一個團，縮的小小的。

    做惡夢了？蘇睿將床頭燈點亮，一個鬼根本不需要睡眠，他只是為了配合方恬的生活習(xí)慣。每天都陪她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裝作自己是在睡覺的樣子。

    方恬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什么樣的噩夢？蘇睿問。

    你確定你要聽嗎？

    恩。

    方恬沉默了許久，久到蘇睿已經(jīng)開始猜測她是不是睡著了的時候，她才輕輕地開了口，緩緩地講了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情。從她和任翔的相識，到他們的不歡而散，再到周圍同學(xué)對她的議論。她條理清晰的講述了整件事，就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從始至終沒有摻加自己的感情在其中。

    都過去了這么多年還放不下嗎？蘇睿聽完她的故事，開口道。

    恩。

    你說我是不是有病？方恬抬起頭，她的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滿臉的凄楚。她苦笑了一下說：我就是有病吧。

    蘇睿張了張嘴唇，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來。他從來沒見過這般脆弱的方恬，他印象中的方恬永遠是堅強的、嬌蠻的，即便是被自己纏上之后發(fā)生了這么多性命攸關(guān)的事，她也都在積極應(yīng)對著，從沒有輕言放棄過?？墒谴藭r此刻眼前的她，渾身的神經(jīng)都繃得緊緊的，也許稍有不慎就會崩裂?？粗教?，蘇睿覺得自己平靜了許多年的心仿佛被狠狠地重創(chuàng)了一下。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那里像是又重新跳動起來了。

    不，你沒有病，你只是太執(zhí)著了。蘇睿開口，聲音顯得有些干澀。他將方恬摟在懷中，用手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說：從小到大，你都是一個人。在你成長的過程中，沒有人真正的愛過你、關(guān)心過你，所以你不知道怎么去愛一個人、怎么去關(guān)心一個人。當(dāng)然了，當(dāng)你犯錯誤的時候，一定也沒有人去原諒你，所以你也不知道該如何原諒別人，不知道該如何放下一段感情。別怕，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了，有我在，以后只會越來越好的，相信我。

    聽了他的話，方恬覺得這些年壓在自己心口的一塊石頭瞬間消失了，她覺得輕松了好多好多。她趴在蘇睿懷中放聲大哭，哭到最后幾乎發(fā)不出聲音來。

    第一次寫這種不太討喜的女主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