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堂皇酒會
第四十六章 堂皇酒會
女人窩在沙發(fā)最里,摸個小鏡子補口紅,高跟皮鞋被蹬去了一邊,赤著腳搭在皮沙發(fā)上,為比賽而燙的大波浪卷發(fā)搭在胸前,像雪地里一朵黑艷的大麗菊。梁牧丁用余光瞧見了,想起幾個月前他正式認識她,她隨性又鋒利,像團冰凍的火。 江野收起鏡子抬起頭來,梁牧丁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正在系剛剛被她扯下的領帶,一個漂亮的溫莎結。 “你知道三年前那件事嗎?”她突兀地問。 男人指掌沒停,眉頭都沒皺:“不。” 江野“噢”了一聲發(fā)起呆來,思索梁牧丁到底是真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男的老冷冰冰,繃著臉什么都看不透。幾個月的悶頭訓練,她幾乎快要忘記當初因為什么而對梁牧丁心存芥蒂,也似乎又找回了她在自己專業(yè)領域如魚得水的快樂。 江野挪了挪視線,梁牧丁也收拾妥當,他轉身看見了江野尚未蹬上的高跟,自然地走前,彎膝半蹲為她扶鞋穿好,動作之流暢讓江野都一愣。 “梁大指揮屈尊,真叫人受寵若驚?!痹掚m如此,厚臉皮如江野仍安穩(wěn)躺著讓他伺候,甚至在他的溫暖大掌托起她腳底時,用瑩白腳趾搔了搔他的掌心。 梁牧丁沒說話,警告性地拍了拍她裙擺下的小腿。江野愉悅哼笑起來,要說梁牧丁讓她哪兒最喜歡,就是這份“冰冷冷卻唯獨包庇她”的態(tài)度,誰不虛榮,她最虛榮。 自大又虛榮。江野站起身,在化妝鏡里看見自己,漂亮且年輕,才華滿溢,她知道自己美,那她憑什么不虛榮。 她心情好極了,挽上梁牧丁的臂彎,而他低頭看了她一眼,用方才愛撫過她身軀的掌,拍了拍她的手背。 賽事主辦方在閉幕之前舉辦了一場酒會,邀請了在最后音樂會上部分出席的演奏者和觀眾,當梁牧丁和江野到達時,酒會已然進行小半。 果不其然,梁牧丁一出現就被團團圍住,江野順勢便松開了他的臂膀,樂得清閑偷嘗酒品——德國人做事就是細致,就連一場非盈利性質的酒會,也半點不摻水。 她在角落半倚一張高腳凳,小口啜酒。身邊人個個打扮得體又精致,談吐拿捏——這和富人們的衣鬢迤邐不同,有錢人們的聚集總是刀光劍影,而為音樂藝術而來人們總帶來自由的空氣。 無論真假,明亮的燈與會廳與人,總讓江野高興。她看了看不遠處人群中的梁牧丁,高瘦筆挺,低束的中長發(fā)露出他的俊朗側臉,更添三分冷清的斯文。她看見這一切,收藏這一切,她因這一切而與眾不同。 這一切都在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時化為泡影:“江野?” 梁牧丁在被眾人環(huán)簇時有些心不在焉。 這些天他逐漸意識到,對于江野自己是有些過于不一樣,而這絕不僅僅是當初什么勞什子故人重逢的喜悅。童年時江野在花園里爛漫的笑臉是足以讓他在很多個漆黑的日夜反復咀嚼,但他再次認識的江野,強勢浪漫又美而自知,他無法無視她,無論是因為她的能力還是她這個人。 他太關心她了,對她心存很不一樣的念想。當他們同時進入大廳,江野卻被擠開時,他第一次那樣厭惡自己的淡漠,恨不得撥開人群箍住女人,問問她三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以致她要離開這個圈子,徹底讓才華埋沒,人間蒸發(fā)。 在他第五次瞥去遠處的江野時,她身邊出現了一對男女,而江野臉色亦不好看;在他第八次瞥去遠處的江野時,她和那對男女都不見了。 梁牧丁心里不祥預感騰起,他皺眉,低聲道句抱歉,急匆匆擠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