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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怕

    

可我怕



    紅妝沒有回南疆,季寒初也沒有走。

    仇沒報完,殷芳川還沒死,她不能走。

    季寒初一直守在外面,沒見他離開,也沒見他再來找她,只是靜靜地守著。

    有時候紅妝看著他坐在樹上的身影,會有些恍惚,他在等什么呢?等她不要殺人了,還是等她回去南疆永遠(yuǎn)別回來了?

    她其實很想告訴他,別等了,等不到的,正邪不兩立,分道揚(yáng)鑣最好。

    但她一直沒說出口,說了季寒初也不會聽。殷家知道是她動的手,已經(jīng)加強(qiáng)了防衛(wèi)布置,她暫時找不到機(jī)會去殺殷芳川,就這樣和他干耗著。

    耗著耗著,沒等到殺人的時機(jī),等到了來殺她的殺手。

    要是一般殺手還好些,可來的是季靖晟。

    他獨身前來的,一個人,一把刀,真的就跟殺雞似的。

    有人托我殺你。他站在對面,簡短交代了一句。

    紅妝想想就知道是誰,還能是誰,那個言出必行的季之遠(yuǎn)嘛。她不動殷遠(yuǎn)崖,他就不找她麻煩,她動了,他立刻派人來宰了她。

    行走江湖,重要的是信義。

    紅妝靠墻而立,季靖晟選的地方很好,挑小道截她,月黑風(fēng)高,適合殺人。

    背后的墻壁濕漉漉的,她靠著不舒服,手一撐坐到墻上,你為什么聽季之遠(yuǎn)的話?

    季靖晟喜歡讓人當(dāng)明白鬼:季二是我侄子,他求我的。

    紅妝:那我也求你,別殺我。

    季靖晟:你又不是我侄子,求我沒用。

    紅妝沒羞沒臊的:我是你侄媳婦。

    季靖晟聞言,竟真的放下了刀,他疑惑不解地看著墻頭上的小女人,不是很相信:季二?

    紅妝:季三。

    季靖晟又把刀舉起來了:不可能。

    紅妝:真的,你砍了我,他會傷心的。

    季靖晟為難地看看刀,又看看她。

    半晌,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以他對季寒初的了解,怎么看他都不太像是會喜歡這種女人的樣子。

    危倚一出,殺氣橫生,刀鋒流出熠熠的寒光,散發(fā)出猙獰的殺戮力量。

    精準(zhǔn)無比的一刀,沖著紅妝的心脈刺去??伤婚W不躲,悠哉地坐在墻頭,笑著看他靠近。

    锃

    危倚與星墜相接,發(fā)出刺耳的巨響。

    閃過的刀光里,紅妝撩著頭發(fā),眼皮都不抬:我說了,我真是你侄媳婦,你還不信。

    季靖晟錯愕地看著擋在小道矮墻前的季寒初,難以置信:你

    季寒初打斷他:二叔,別殺她。

    季靖晟反應(yīng)過來,搖搖頭:季二求我,我答應(yīng)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紅妝是季寒初喜歡的怎么了,他答應(yīng)了別人,就得做到,這是第一門的規(guī)矩。

    季寒初咬緊了牙,不行。

    他紅著眼拒絕,沒去看坐在墻頭上的女人有多沒心沒肺,他想護(hù)著她,至少護(hù)她平安離開。

    季靖晟沖他揮手:你讓開。

    季靖晟握緊了星墜:二叔,求你。

    季靖晟不答應(yīng),他懶得和季寒初再講,什么侄媳婦不侄媳婦的,鬧得他頭疼,他只想趕緊殺了這女人,回去繼續(xù)做他的木雕。

    他的刀很快,可紅妝的反應(yīng)更快,早在季靖晟斬釘截鐵地說不行時她就做好了準(zhǔn)備。

    眼見這一刀風(fēng)卷殘云般砍過來,真讓他劈了,估計能劈個對穿。她刀法不好,但逃命的本事是一等一的,腳下用力,旋身便要躲開。

    紅妝把刀勢看得準(zhǔn),這一刀她有七分把握可以避。

    沒想到有人比她還快。

    紅妝都沒注意到季寒初是怎么撲過來的,只感到自己眼前一個影子掠過,緊接著她就被擁進(jìn)了一個溫暖的胸膛,然后重重一聲悶哼響在耳邊,重物撞擊在骨頭上的聲音這么明顯。

    力道好大,哪怕季寒初替紅妝擋了這一下,隔著一個人她還是被震得發(fā)麻。

    紅妝嚇到了,手忙腳亂地把季寒初扒拉開,手伸到他背后一陣亂摸,沒摸到血。再扯開衣服一看,肩背上大片紫紅發(fā)黑,在一身細(xì)皮嫩rou上顯得十分駭人。

    季靖晟眼尖,在最后時刻改了走勢,但已來不及收刀,所有力量蘊(yùn)在刀背,狠狠地拍到季寒初身上。

    紅妝松開他,看他臉上淡淡的,忍不住怒道:你他娘是不是有病,誰讓你幫我擋的!

    季寒初輕咳了兩聲,踉蹌?wù)酒饋?,搖搖頭:我沒事。

    紅妝心疼,疼得不行,摸著他的背問:疼嗎?

    季寒初還是搖頭,攥著她的手不放,把她攬到自己身后,對季靖晟說:二叔,放了她。

    季靖晟不看他,別過頭去。

    季寒初:你要殺她,就先殺我。只要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她一分。

    這一句話分量可太重了,季靖晟看著季寒初長大,笨手笨腳地給他喂過飯,幫他做過木馬,教他學(xué)習(xí)刀法,這份感情不是季之遠(yuǎn)一句拜托比得上的。

    規(guī)矩不能壞,但如果守規(guī)矩的前提變成季寒初的命,那季靖晟寧可破壞規(guī)矩。

    他把危倚掛到腰間,對紅妝說:我不殺你了。

    紅妝理直氣壯的:早就該這樣。

    季靖晟不殺人,就沒了事情做,拎刀準(zhǔn)備走了。

    走到半路,他又停下來,轉(zhuǎn)身走回紅妝身邊。

    紅妝被他打量著,警惕地去摸騎馬釘。

    畢竟是個瘋子,誰都猜不到瘋子的真實想法。

    季靖晟有些茫然地看了她一會兒,不知怎么突然就變得低沉了。

    他低下頭,看著腳尖,像個老小孩,說話時聲音里有消散不掉的悲傷。

    你好像我認(rèn)識的一個人。

    嘴唇囁嚅,傷感蔓延。

    我好想她。

    *

    紅妝把季寒初弄回了有間客棧。

    門關(guān)上,她很不客氣地扒了季寒初的衣服,脊背上的黑青顏色愈發(fā)地濃,她不確定有沒有內(nèi)傷,直接問他:你感覺怎么樣了?

    季寒初:沒大礙,皮外傷。

    他的醫(yī)術(shù)比紅妝高明多了,他說是皮外傷那就說明真的沒事。

    可這皮外傷也夠嗆的。

    紅妝從他身上爬下來,我去給你找藥酒。

    季寒初把她拉住了,撐著身子坐起來,摟著她,微微低頭,將她扣在自己懷中。

    他低聲問:為什么不回去?

    紅妝:我要殺殷芳川,她沒死,我不走。

    季寒初:你看到了,有很多人要殺你。

    紅妝掙脫出他的懷抱,那又怎么樣?

    你不怕死嗎?

    紅妝捻著鉤月,不怕,但如果我死了,他們也誰都活不了。

    季寒初:可是我怕。

    紅妝微怔。

    季寒初幾乎在祈求了,他的擔(dān)心和痛苦快把他折磨瘋了。如果可以,他想讓紅妝去他心底看看,那她就會知道那里此刻已經(jīng)是怎樣的一片廢墟。他把自己的心捏碎了,也斷送了光明,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