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的熊
跳舞的熊
睡夢中清醒,也許是身體在陽光的照射下變得有點遲鈍,他半天都不能直起身子。路易緩緩地把窗簾關(guān)上。估計是昨晚太忙太累了,不然他還不至于會粗心到這種地步。對于普通吸血鬼來說,陽光的照射是致命的,好在路易是日行者,他的影響會少一點。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雙眼,再次下定決心要好好地活著。 為什么人會活著?因為他被賦予了生命,所以他活了。但是人不能選擇自己是否能被賦予生命,但人可以選擇自己能不能繼續(xù)活著。 路易不想活著。他活著的唯一理由是不想死去。 他把瀝在窗邊的酒水收拾好后便去洗漱了。 今天是12月8號,杜塞爾多夫的冬天冷得嚇人。路易把壁爐的火升了起來。光被房間里所有厚厚的床簾給阻擋在外,只有暗黑的角落里零零星星有幾盞燃燒一半的蠟燭。壁爐里的火升起后整個房間才顯得有些許溫馨。 路易像往常一樣,他坐在壁爐旁邊的一個紅色沙發(fā)上,把毯子鋪在了自己的膝蓋。 他呆呆地望著對面的空沙發(fā)。 火光跳躍在他的眼眸里,然而他的眼睛毫無溫度,如同一個塵封已久的井。 待到了飯點,他從一個小木箱里拿出一包血袋,放在了茶幾上,像是要故意展示給茶幾上照片中的女人似的,他在她前邊晃了晃,你最討厭的人類血。抱歉,艾斯特,我被陽光曬到了。不過真是奇怪,我還是這么怕死。 沒有任何人回應(yīng)。 我還是無法像你那樣。 午飯后路易還是和往常一樣,走下樓,下面是他的咖啡廳,現(xiàn)在是下午一點多,平常這個時候才會有一點客人。 他住的地方是人類與吸血鬼居住區(qū)的交界,白天這里是只允許人類出入的咖啡廳,八點后的晚上則是吸血鬼談天說地的場所。 清洗儀器和杯具的時候,咖啡廳的座機(jī)傳來了機(jī)械的響聲。 路易! 電話里傳來的是一個富有磁性的低音男聲。 我知道,今天晚上是你的歌劇,我記得。我會去的。 不,還有一件事!阿歷克斯依然用那相當(dāng)悅耳的聲音說,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你在說什么?路易皺了皺眉,今天是12月8號,我的生日在夏天。 今天是你二百五十歲的生日。相信我吧,老兄。夏天才是艾斯特的生日,好不容易一個五十年,別告訴你不想慶祝。 的確,盡管五十年才過一次生日,但他并不想慶祝。 噢 不管怎么樣,生日快樂!還有記得我明白了,馬上來,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記得晚上九點白林劇院! 之后是一聲干脆的掛電話聲。 路易緩緩地呼出了一口氣。 阿歷克斯是他的好友,也是杜塞爾多夫吸血鬼里比較出名的戲劇演員。路易樓下的咖啡廳能夠辦起來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勞。 他打開了燈,走到外面,看了幾眼,外面的人不是很多,大部分是工人,他們快速地走向冒著黑煙的工廠。 咖啡廳前的路已經(jīng)修好了,從咖啡廳一百三十多年正式開業(yè)以來,這路只修過兩次,一次是拓寬,另外一次則是鋪上瀝青。這半年的功夫他都在忍受著機(jī)械的雜音和工人的罵聲,還有那瀝青該死的油與鐵銹混合的惡心味道。不過在那期間,他咖啡廳生意卻是有史以來最好的。 他并不討厭這種革故鼎新,不過阿歷克斯卻強烈希望保持傳統(tǒng)。 咖啡廳的人逐漸多了起來,這個時間段的顧客大多是全職作家或是商人,他們一般都會呆一個下午。 路易!一位穿著黑色風(fēng)衣,黑色緊身褲還有暗紅色長筒靴,帶著紅色托特包的女人推開了門,我沒想到今天你還開著門。 請小聲一些,梅麗莎小姐。路易滿懷歉意地看了看被聲音打擾到的顧客。 哦抱歉。梅麗莎說,她坐在臺前,取下了手套,放低聲音說,今天可是你的生日。 我知道。路易拿出了一杯可可,遞給梅麗莎。他知道每個星期的這個點她都會來,所以提前做好了她最喜歡的可可。 你知道?所以不打算慶祝嗎?梅麗莎從包中拿出了一個禮物盒,這是給你的 謝謝。我不知道怎么慶祝。路易拆開盒子,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個精致的攪拌棒。 吸血鬼就是好,可以任意揮霍自己的生日。 那你呢?你是怎么慶祝的? 你好歹也是個二百五十歲的吸血鬼了吧,不管怎么說,經(jīng)驗肯定比我多。 我五十年過一次。 好吧,梅麗莎掇了一口可可后,努了努嘴,我喜歡和別人一起慶祝,那一天會開一個聚會,叫上很多人來我家里過。我爸爸mama會做很多飯菜,從早忙到晚上,我負(fù)責(zé)甜品。 那肯定很麻煩。 畢竟是生日嘛。 路易低了低頭,他已經(jīng)忘了自己最近的一次生日是怎么過的了。記憶中最快樂的日子并不是生日,而是和艾斯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盡管只有不到兩個月。 我明白了。 但你是吸血鬼,你又吃不了那些東西。 的確。路易沒有認(rèn)真聽。 但我不會可憐你到把自己的血給你喝的地步。 路易笑了笑,我從來沒那樣想過。 今天要不就出一個新飲料吧,上一次的那個爵士賣得如何? 還行,最受歡迎的還是多瑙河,不過爵士確實算新品中賣的不錯的了。 爵士畢竟是梅麗莎花了一個下午才調(diào)配出最佳口感的無酒精飲料。 冬天到了,要不這一次調(diào)酒吧。 是個好主意,冬天顧客點酒的可能性會更加大,雖然他不明白為什么,不過聽說酒精可以起到暖胃的效果。 梅麗莎利索地從椅子一躍而下,走到吧臺里,隨手選了幾瓶酒,就開始顯擺她的調(diào)酒師天賦。 方才被打擾到的客人也都驚訝于這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女孩的神奇表演中。 忽然,狂風(fēng)吹了進(jìn)來,門被大幅度地打開了,發(fā)出了顯有木門年代感的嘎吱聲。一位黑發(fā)男子先把輪椅推到了里面,然后轉(zhuǎn)身去關(guān)門。輪椅上那瘦小的男孩轉(zhuǎn)過頭,似乎當(dāng)男子不在身邊他就會失去安全感,就在他回過頭時,又一陣風(fēng)吹過路易飛快地接住了一個即將落地的酒瓶。 梅麗莎被吹進(jìn)來的刺骨冷風(fēng)給分散了注意力。 盡管酒瓶被及時接住了,但里面的酒水卻灑了出來。 梅麗莎十分內(nèi)疚地向路易道歉,對不起,我剛才分心了。 沒事。路易把酒瓶放回架子上后,扭過頭打量了一下新來的兩位客人。兩個都是生面孔。 是我打擾到您了嗎,小姐?黑發(fā)男子走向前,微笑地看著梅麗莎。 請小聲一點。路易再次提醒,不過剛才的躁動似乎已經(jīng)讓客人們熟悉噪音了。 不,當(dāng)然不是。聽您的口音,您不像是這里的人。梅麗莎對英俊的男子說。 我從南部過來的。男子放低了聲音,我早聽說這一帶有吸血鬼,卻沒想到剛來沒幾天就看到一個真人。 那您會看到更多。路易說,他拿來了抹布,蹲在酒灑的地方,開始仔細(xì)地擦拭著。 那么,我可以來兩杯可可么?男人看了看后面的男孩,盡量熱一點。那是我弟弟,我想他實在忍受不了這里的天氣。 可以。梅麗莎笑道。 你不會做可可,我把這里弄干凈了就來。你還是把那個酒給開發(fā)完吧。 快點吧,路易。這兩位可憐的異鄉(xiāng)人已經(jīng)凍的鼻子發(fā)紅了。 路易把抹布放到了一邊,他再次打量了一會兩位異客,高個的男人有一頭黑色的卷發(fā),五官十分清秀,年紀(jì)應(yīng)該在二十歲左右,說不上他見過最英俊的人,不過已經(jīng)算相當(dāng)好看的了。坐在輪椅上的少年被厚厚的圍巾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不過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耀眼的藍(lán)色瞳孔。 這是您弟弟?路易從櫥柜中拿出了兩個瓷杯。 對。男人拘束地笑了笑,顯然他不想讓自己的弟弟成為話題中心。 可以問您的名字嗎?梅麗莎把雙手向前移,這樣她可以更加接近他。 約納斯,約納斯·羅德曼。他禮貌地笑了笑。 我叫梅麗莎·克萊梅耶。您很迷人,不管是從舉止言談上還是單從外表上說。梅麗莎從來不會吝嗇自己的贊美。 謝謝,我很高興能得到您的夸贊。 你們?yōu)槭裁磸哪喜窟^來?路易問道,他把做好的可可遞給了約納斯。 實際上,我們想來看一個歌劇,。約納斯把可可小心地端給了他的弟弟,男孩伸出了手去拿,他的手指相當(dāng)纖細(xì)。 那是艾力克斯的劇!梅麗莎驚呼到,我也是打算今晚去的,要一起嗎? 約納斯看了看男孩,把他的圍巾稍微扯下來了一些,雖然我很想答應(yīng)您,不過我無法同時關(guān)照兩個人,實在抱歉。 好吧。 約翰需要我照顧。 他們繼續(xù)聊著,路易送走了幾位客人后便開始專心清理地板,他實在無法忍受自己的咖啡廳變臟。 就在他快要結(jié)束時,空氣中突然飄來一絲血液味道。 盡管路易的鼻子在快一百年的普通血液澆灌下已經(jīng)變得相當(dāng)遲鈍,但他還是捕捉到了這異常甜美的血液的味道。 在梅麗莎和約納斯交談的時候,路易的獠牙開始無法控制地生長,眼睛瞬間泛紅。他馬上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不過好在自己一直背對著他們蹲在地上,所以他還有在被發(fā)現(xiàn)前自我調(diào)整的時間。 但如同咬住魚鉤一般,他始終無法拜托那血液的纏繞這是他許多年來不曾聞過的珍血,他捂住嘴,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顫抖他無法戰(zhàn)勝自己最原始的渴望。 他伏在地上,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同時企圖讓自己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地板的花紋上。 路易?梅麗莎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樣,你怎么了? 離,他深吸一口氣,用力地咬出了這幾個字,離我遠(yuǎn)點。 約納斯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他把約翰推到了一個角落。 哥哥,約翰緊抓著瓷杯,我們離開這里,好嗎? 約納斯蹲下來,用最溫柔的語氣說:我們馬上離開。 這里是應(yīng)該付的錢。再見,克萊梅耶小姐,還有店長先生。約納斯付過錢,把瓷杯放在桌上,轉(zhuǎn)身打開了門。 往前走,看到銀行后右轉(zhuǎn),路盡頭有個旅館,那里安全。你們的血液太危險,絕不能在這里停留太久。路易咬牙切齒地說道,梅麗莎看到了路易變長的指甲,出于恐懼也開始后退。 謝謝您。約納斯說著,便推著約翰走了出去。 蜂擁進(jìn)來的狂風(fēng)吹散了血液味,路易逐漸能夠控制住自己,他平緩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確定控制系統(tǒng)的掌控權(quán)牢牢在自己手上后,走到門前,把木門關(guān)上。 又是一聲木頭的呻吟。 還好客人已經(jīng)離開差不多了,只剩下角落的幾個商人在嚴(yán)肅地討論些什么,自然也沒注意到剛才的sao動。 不用害怕,路易對跑到墻角梅麗莎擠出了一個笑容,我沒那么容易失控。 我從來沒見過你那樣抱歉,梅麗莎呼出了一口氣,但是為什么你從來沒在我面前這樣過?是我的血液不夠好?這難道可以說明我的身體狀況嗎? 梅麗莎這番話把他逗笑了,那兩個人的其中之一是珍血,珍稀血液,吸血鬼皇族的御用血液,那種血液相當(dāng)吸引吸血鬼。 好吧。如果我也是珍血,或許就可以追到阿歷克斯了。 他不會把自己的心上人當(dāng)做飯菜。 但我真的渴望他。梅麗莎嘆了口氣,我要繼續(xù)調(diào)酒了。 梅麗莎調(diào)出來的酒超出了她自己的期望,她拉著約納斯給它命名。 這相當(dāng)好看,不覺得嗎?梅麗莎說,我第一次調(diào)出這種神奇的顏色。 她說的是實話。高腳杯中的液體看上去雖然是透明的,但只要仔細(xì)端詳,就會發(fā)現(xiàn)其中另外一種清冷的藍(lán)灰色,如同夜空中被月亮?xí)炄镜脑?。酒在燈的照射下泛著白色的光,液體本身看上去十分樸素,卻在燈光渲染以及藍(lán)灰色的忖托下浮有一絲神秘感。 叫月光吧。路易說。 這個名字同樣得到了梅麗莎的認(rèn)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