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相見
第二章初相見
曲知微來到家宅門前,仰頭看著門庭,牌匾上端正四方的曲府二字,一如記憶中的模樣。 她翻身下馬,守候已久的家仆迎上前來。 二小姐!二小姐到了! 歡迎小姐回府! 經(jīng)過一路的歸鄉(xiāng)祝迎聲,曲知微一一笑答,她解下肩頭紅袍,抬手一揚,拋向身側(cè)跟著的家仆。 家仆反應(yīng)極快,伸手接過這寬長布料。 反應(yīng)不錯!曲知微揚了揚眉,不禁贊道。 家仆顫著聲音應(yīng)答,因為大將軍的夸贊而澎湃不已。 jiejie!見著前方的身影,曲知微撇下身后眾人,加快了腳步,奔至曲向榆身前。 躬身拂去衣甲上的浮灰,而后俯身跪拜。 曲家香火不旺,到今日,流著曲家血脈的,竟只剩她姐妹二人。 而母親在她還不記事時便病逝了,此時曲家當(dāng)家的正是自家jiejie。 長姐如母,她理應(yīng)行這個還鄉(xiāng)大禮。 我回來啦。曲知微以額抵地,揚聲道。 快起來。一只蒼白的手伸上前,搭上曲知微的手臂,要將她扶起身。 曲知微趕忙順著家姐的動作站直身子。 與上次想見時相比,家姐似乎又消瘦蒼白了一些,曲知微心下一顫,莫名地心慌起來。 她下唇輕顫,與曲向榆對視著,卻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曲向榆微微一笑,阿姐等你許久了,微兒回程怎的拖了數(shù)月呢? 落雁城要安排的事太多,讓阿姐擔(dān)心了,是微兒不對。在曲向榆面前,曲知微連聲音都放得很是輕柔,生怕大聲了都會嚇著自家體弱的jiejie。 曲知微順從地松下手臂,讓家姐能攀上自己的胳膊。 府邸中的長廊也和記憶中重疊,曲知微還未平息歸鄉(xiāng)的喜悅,忍不住朝家姐說些還鄉(xiāng)的趣事。 曲向榆噙著微微笑意,稍側(cè)著頭傾聽著,挽著曲知微的胳膊,聽著胞妹繪聲繪色的趣事,不禁彎了眉眼。 啊對了對了!阿姐,我還帶了一只小家伙回來呢。說了幾樁趣事,曲知微自然而然想起快被自己遺忘了的小家伙。 她回過頭,正要找人去把那只淘氣的小家伙抱過來,卻見一個長相機靈的家仆湊前了幾步,而后把懷里那團(tuán)毛茸茸的灰崽兒舉給自己。 一頭半大不小的小灰狼。 聰明,回頭賞你!曲知微眼眸一亮,正是方才被自己夸贊過的家仆,看來是個頂機靈的。 曲知微正要伸手接過小狼崽,又一轉(zhuǎn)念,生怕驚到了身旁的阿姐,便歇了這個心思。 先抱下去吧,尋一間合適的屋子安頓下來。曲向榆柔聲開口。 是。家仆畢恭畢敬地應(yīng)聲,手腳麻利地把小狼崽抱了下去。 撿到它時嗚嗚直叫,再晚些怕是要餓死了。 合該救下它的。曲向榆接道。 不過淘氣得很,在路上養(yǎng)好了些,就開始不安分,總想著亂跑。曲知微想起灰塵撲撲的回程路途,忍不住低笑。 這就從馬車上摔下來,把腿給摔折了。 啊曲向榆驚嘆一聲,許是不嚴(yán)重吧? 不嚴(yán)重呢,這不是好好的嘛,吃得可多。說起這小狼崽的趣事,曲知微的笑意更是止不住,倒是這腿只做了簡單包扎,興許還得看看大夫才行。 我方才倒是瞧見一間醫(yī)館,不如就帶灰崽兒去那處好了。 許是談及有關(guān)傷患的話頭,知微的聲音不若方才那般意氣飛揚,聲線收斂不少,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曲向榆不由得抬頭看向身旁的人。 阿姐可知杜若醫(yī)館?曲知微眼神一恍,終于問出口。 自是知曉。曲向榆把青年將軍的神情一一納入眼底,她輕聲開口,冠絕南楚的杜若公主。 那醫(yī)館果真是公主開設(shè)的么?曲知微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她看向身旁的坤澤女子,目光灼灼,似乎燃有光火。 之前見著那女子,衣裙繡?上繡制的云霧紋華美異常,就連下方襯著的暗紋也不一般,更是讓曲知微篤信了她的身份。 是,杜若公主天潢貴胄,榮寵無雙,陛下許她的自由可不止是開設(shè)一間醫(yī)館。曲向榆笑意更柔,開口的同時忍不住伸手,把胞妹搭落的劉海理了理。 露出那只深邃艷嫵的眼。 不要總把容貌遮起來,微兒生得又不丑。曲向榆輕聲道,她把曲知微的劉海別至耳后,收回手時,又輕輕撫過那玄鐵面具的邊緣。 她是這樣說,卻也沒有去動這半副面具。 去見心儀的坤澤時,也要切記。面容蒼白的女子又道。 唔。曲知微愣了愣,緊跟著臉頰一紅,有了心事被戳破的羞赧。 縱然懷揣心事,她雀雀欲試,卻仍是要先覲見完天子。 她換完朝服,朝見完江雪遙,還鄉(xiāng)的第一天終于忙忙碌碌的結(jié)束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抱著那頭調(diào)皮的小狼崽去了醫(yī)館。 灰崽兒生得不像狼那般兇狠,興許是因為剛出生不久就被她們撿回來處在一塊,消了那股子野性戾氣。 生得rou乎些,毛發(fā)也要多上一些,正處在脫乳發(fā)的時期,整只小狼rou乎乎又毛茸茸,天生揚著眉頭,帶出一股子委屈勁兒。 曲知微一席紅衣,腰間的腰封烤有朱漆,鑲著玄色軟鐵的邊。脫了邊疆回來的煞氣,長身玉立,貴氣逼人,一顰一笑皆是意氣風(fēng)流。 而這貴氣逼人的懷抱里,窩著一只灰撲撲的小狼崽。 快要走至醫(yī)館門前時,曲知微又聽有人喚自己。 將軍,抬頭看。聲線軟媚異常,叫人聽了就心里發(fā)酥。 曲知微抬頭一看,正是如昨日茶樓上一樣,幾位坤澤倚在欄桿邊,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 今日她可不再像昨日那般局促,她沖那二樓簇著的坤澤們展顏一笑。 小心著些,欄桿造得淺,掉下來摔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我若是掉下去,將軍可會救下我?一個膽大些的女子不顧心下的羞赧,回答曲知微。 那是自然。曲知微笑意不減,劉海稍稍滑落,那半張艷冶的面容便露出來,襯著眼底的明媚笑意,讓天光都明亮幾分。 既是如此,摔下去又如何呢?能在將軍懷里待上片刻,我也無憾了。女子接著道。 曲知微一怔,連臉上的笑意也靜默。 她當(dāng)是自己對這樣的調(diào)侃應(yīng)當(dāng)能應(yīng)對如常,不再拘謹(jǐn),確是高估了自己。 不若下次,下次定是表現(xiàn)得更好些。 曲知微暗暗告誡自己,不要招惹這些美麗又壞心眼的坤澤,轉(zhuǎn)身進(jìn)了醫(yī)館。 將軍可是臉紅了?你也見著了么? 見著了,見著了。 真可愛。坤澤們連聲嘆道。 橋邊的說書人見著這一幕,自是抬筆,在小冊上又添了些云煙。 曲知微撩開醫(yī)館的布簾,一位小醫(yī)師便迎上來。 醫(yī)館比想象中的小些,小醫(yī)師也穿得素凈,來治病抓藥的人不多,也算不上少,一切都井然有序的模樣。 曲知微環(huán)視過一眼,便對小醫(yī)師說道,不用關(guān)照我,這般排著號便好。 她忍不住思量,城中的人似乎無人不識得自己,自己明明換下赤甲不說,此時這著裝,又哪里像將軍了。 轉(zhuǎn)念又一想,自己這面具太過打眼,百姓們認(rèn)得也不足為奇。 但這半面面具遮在右眼上已成了習(xí)慣,可不是輕而易舉能摘下來,讓自己以真實面目示人的。 這般想著,隊伍排得也快。 排至曲知微時,她正要開口說明自己來治何病,醫(yī)師湊至跟前,對她耳語了幾句。 姑娘說您可前往內(nèi)室瞧病。 您跟我來。 姑娘?是誰曲知微揉了一把灰崽兒的腦袋,讓小狼崽嗚汪了一聲。 內(nèi)室里燃著香爐。 裊裊清煙慢慢升騰,融進(jìn)眼前的云霧紋之中。 曲知微順著這串云霧抬頭,目光落進(jìn)女子眉眼里。 女子依舊穿著淺色的繡?,端坐在案桌后。 將軍。她傾了傾身,淺淺行了一個禮。 隔著白紗,更顯出女子眉眼里的清麗,她身量嬌小,坐在那處更顯柔弱,抬眸看人時,總帶著欲語還休的朦朧感,溫婉之余又勾得人心癢。 曲知微感覺自己已經(jīng)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她連步子都邁不動。只能怔在原地,感受著自己掌間的灼熱黏膩,緊張的濕汗不斷滲出來。 比她第一次握上長槍的桿身時,冒出的汗要多得多。 又來了,她再度邁入了邊疆沙場,戰(zhàn)鼓喧天。 她掩飾性地偏頭,劉海順勢垂落,遮住半只眼。 曲大將軍悄悄攤開手掌,在灰崽兒后腿的毛發(fā)上抹了又抹,似乎這樣,就能把她的緊張也一同抹去了。 將軍不若先行坐下。女子靜靜坐在那處,燭光搖曳,薄煙彌漫,她柔和著眉眼,抬眸看向面前的紅衣將軍,不知將軍有何不適? 她聲音也極動聽,音色嬌嬌,但談吐間輕緩柔和,能讓人忍不住信服她所說的任何話。 曲知微依言入座,盤腿坐在坐榻上,她正要開口,薄煙繚繞間,有別于熏香爐里的香味被送過來。 叫她忍不住斂眸,細(xì)細(xì)感知這股清香。 這清香怡人,混在稍顯厚重的檀香香料中,更顯淡雅。 像被風(fēng)送了幾里的鳶尾花香。 好香她忍不住喃喃,甚至想要開口問問這香料是用了什么秘法,讓人甫一感受,便怡然歡喜。 只是接下來的話還未出口,羞于啟齒的部位便驚醒了她。 曲知微一愣神,清晰明了的感知到,自己下身的物件挺立了起來。 她此時才知曉,方才那陣清香,正是眼前這位坤澤的信引香味。 鮮少接觸坤澤,竟是讓她忘了這些,曲知微捏了捏掌心,恨不得一拍腦門讓自己清醒些。 她方才那句下意識的呢喃,該顯得她有多孟浪呢。 將軍穩(wěn)了穩(wěn)心神,慎重抬眸,看向面前的坤澤。 隔著白紗,自是看不清她的神色。 女子依舊柔雅,端坐在那處,捻著小扶勺,撥弄著桌案上的熏香爐,香爐的鏤空蓋頂被挪開了些,裊娜的煙霧散出更多。 視線半垂著,更顯出她羽睫的纖長濃密。 但曲知微卻是瞧見坤澤眼下帶出的一抹淺紅,蔓延至眼尾眉梢,帶出說不出的撩人意蘊。 是生了情緒的表現(xiàn),只不知是害羞,還是惱怒興許兩者都有。 許是惹她生氣了。 曲知微肩頸繃直,更是局促不安,在心底大喊糟糕。 這初次見面,定是給姑娘留下了粗鄙孟浪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