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接個吻
先接個吻
聞深不喜歡喝茶。 他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目光卻掠過杯中漂浮的二三茶葉,落在對面那人的發(fā)梢。 聞漸月把自己長至肩胛的黑發(fā)漂成了淺灰,銀調(diào)很重,松松別成一束馬尾,垂在胸前,耳廓還綴著兩顆細巧的耳釘。他鼻梁高挺,眼尾上挑,一雙眉線條利落,上唇薄且紅潤,下唇弧度和緩。這樣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卻像一把凌厲的鋒刃,只有在斂下眼的時候,那瞳孔里跳動的微光淹沒在長長的眼睫里,少了幾分入骨的威懾。 聞深不得不感嘆他弟弟面容輪廓極美,哪怕頂著一頭顏色如此叛逆的散亂長發(fā),還是說不出的賞心悅目,像西幻里走出的吸血伯爵。 他默不作聲地打量了對方幾秒就果斷地移開了視線,自然沒注意到聞漸月支著手肘看他,看他那枚嵌在凸出的腕骨上的表盤,兩側(cè)伸出的表鏈像扣住了他的鐐銬。 可惜鐐銬沒這么細。聞漸月眨了下眼,屬于alpha的尖利犬齒不甘被藏在唇舌之下,有些心癢地想要探出來。 然而這股沖動被一陣突然響起的腳步聲澆滅了。 爸,回來了。聞深懶散地向那個嚴肅的中年男子送去一句寒暄,無視了他身后緊跟的面帶愁容的婦人。 聞漸月表現(xiàn)得則更為冷淡,頭微微一抬,就算打過招呼。 蘭梔被他的冷淡蟄到了,但是她剛和聞父起了一點摩擦,無暇顧及自己親生兒子反復無常的態(tài)度。 聞父瞪了一眼小兒子過分夸張的長發(fā):說了多少遍讓你染回去了!這么大個人,好的不學,凈學那些不三不四的東西,你是想讓一堆人看笑話嗎?我真恨不得拿把刀直接給你剃光,也比你現(xiàn)在這鬼樣好! 聞漸月長長地嗯了一聲,敷衍溢于言表,看著聞父怒氣又被他拔高一丈,才不緊不慢地解釋道:爸,都說了我是為了舞臺劇才染的,現(xiàn)在表演結(jié)束了,我馬上搞回去。 那也沒必要真拿自己頭發(fā)去染啊,這化學物質(zhì)多傷頭皮蘭梔絮絮地叨嘮了一堆,話里話外埋怨兒子不愛惜身體,明明是一個假發(fā)套就能解決的事,偏要聽信同學的攛掇。 說來說去,還是怪他不聽勸,硬要從緊巴巴的學習時間里擠出空去演什么勞什子的劇。 聞深不是炮火集中的對象,也被他們念得蹙起了眉,他偷偷望了一眼弟弟,正對上他投過來的視線,還奉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此時聞父正俯身端起茶杯牛飲,蘭梔嫌棄地在剜了他一下,在聞父放下茶杯后馬上端正了表情。 聞漸月抓住了這幾秒的空隙,用口型吐出一句話。 呆會在樓梯口等我。 聞深擱在沙發(fā)扶手上的小臂不自然地挪了一個角度。他只覺得有隱秘的火一路從胸腔燒到臉頰,guntang。但他面上一點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沒有,淡淡地別開眼不做回答,將對方晾在一邊。 聞漸月也不在意,把頭扭回去迎上父母的數(shù)落,隔幾句應(yīng)一聲,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做派。 虧他能忍這么久,一直熬到聞父判定他真的聽進去了教誨,滿意地想要上樓,轉(zhuǎn)身看到倚在一旁的蘭梔,又想起了之前的爭吵,拉下了臉,到底不好在小輩前面發(fā)作,兩個人對了個眼神一起上了二樓。 聞深聽到房門被關(guān)上的聲音,然后就陷入了一片頎長的陰影里。聞漸月幾步跨到他身前,面色沉沉,語調(diào)卻輕快。 哥,整個晚上你都沒拿正眼瞧過我。 一雙熟悉的手映入他的視線。聞深匆匆望了下弟弟食指上胡亂套的幾個指環(huán),戒圈很素,亮銀色的表面低調(diào)且沉穩(wěn)。 聞漸月湊得有些近,低下了頭,發(fā)尾揚起,掃到他小臂。聞深覺得有些癢,把手收到腰間,從褲兜里扒拉出手機,摁亮屏幕,顯示的時間是11點06。 有一縷淺淡的咖啡清苦味,撫過他低垂的面頰,在鼻尖流連。他準備解鎖的大拇指抖了一下,后頸的腺體泛起酥麻,像被一雙尖銳的犬齒叼住,溫熱的皮膚被舌舔吻廝磨。 如同過去無數(shù)個日夜里發(fā)生的一般。 只有在那種時候,他才會無比清晰地感受到屬于alpha的沉沉壓迫是多么可怕,那是無法撼動的桎梏,牢牢扼住了他泵送著熱血的心臟。 這個世界的AO性別分化現(xiàn)象極其稀有,綜合來講是大約十萬分之一的概率。而占據(jù)人口絕大多數(shù)的beta群體,男性沒有發(fā)育出生殖腔,女性的生理結(jié)構(gòu)也與omega女性別無二致。 對于大部分普通的beta而言,Alpha和Omega與他們不是同路人,他們驚訝反感于這兩類人所謂的發(fā)情期,也無法探究蘊藏在信息素下的層層奧秘。 但聞家的大兒子是個異類。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方面。 聞漸月遲遲得不到他哥的回應(yīng)。他也不惱,順勢在一旁坐下,一截手臂悄悄地從聞深背后繞過來,撓聞深腰間的軟rou。 他知道聞深這塊地方賊敏感。 果然,他那不茍言笑的哥一下子就破了功,握著的手機脫落,掉在沙發(fā)上,人連連扭身想避開他的魔爪,又不愿發(fā)出一點響動被樓上聽見,憋笑憋得很是辛苦。 他懂得見好就收,當對方面帶薄怒地回望過來,聞漸月的臉上已看不出一絲惡作劇得逞后的心虛。他順手從茶幾上抄起他哥幾乎沒動過的茶,噸噸幾口喝光,啪地蓋在幾面上。 難言的沉默蔓延在他們兩人之間。算起來他倆有十幾天沒有見面了,上次碰頭,還是聞漸月被一幫同學拉出去唱K,路過街邊的龍蝦燒烤,正巧撞上聞深與茍云出一塊喝酒擼串。 他們并不算熱絡(luò)地打了個招呼。幾個關(guān)系好的同學知道一點聞漸月他們家復雜的家庭關(guān)系,眼帶探究地打量這對貌合神離的親兄弟。沒人知道那短暫的目光交匯下泛起的是怎樣洶涌的波濤。 聞漸月想,今晚他等不了那么久了。 去三樓。 命令式的口吻,卻用的征詢的語氣,雖然說話者并不想讓他有拒絕的余地。聞深似乎發(fā)出了一聲輕笑,騰地起身,也不看身旁一頭張揚長發(fā)的弟弟,趿著拖鞋,不緊不慢地往樓梯走,并不是聽從對方的話,純粹因為困了想回房間睡覺。 聞漸月關(guān)掉了客廳的燈,很快跟了上來。他們的腳步聲交疊,回蕩在這一方略昏暗的空間里,無端引人遐想。 路過二樓,聞深把步伐放緩,心里提著一口氣,就怕這時那扇房門突然打開,父親或者蘭姨走出來,他們的存在會再一次警醒他,接下來要發(fā)生的是多么不容于世俗的事。 三樓到了,他有些遲疑地轉(zhuǎn)身,看著弟弟從這段臺階底端一點點追上來,一雙眼被廊燈渲成淺暖的棕,浮著一圈暈。 聞深想起那一天,蘭梔帶著這個家伙正式進駐聞家的時候,自己也是這樣高高站在聳立的臺階之上。他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背對著他的父親,卻對上蘭梔小心討好的目光,嗤笑一下,視線向下移,終于分了一抹注意給那個面孔還稚嫩的小鬼。 他們都說那五官過分秀氣的小鬼是只比他小三歲的弟弟。另一個女人給他爸生的兒子。 那家伙露在袖管外的胳膊細嫩而孱弱,活像只白斬雞,兩條腿踩在一雙沾了灰的鞋子上。厚厚的前發(fā)擋住了他垂下的眼,唇角緊抿,下面一溜雪白的頸,穿著印了一個卡通人物的襯衫,兩只手不停地在身前攪。 他有些慶幸當時自己視力還很好,清晰地將這個場面映在眼里,直到今天它還有一種穿透了時光的鮮活,時不時在腦海里跳動。 聞深喉結(jié)滾動,喉嚨癢極,想抽一根煙,將一口青白的霧氣噴到他弟弟臉上。 你今天老是發(fā)呆,到底在想什么?長大了的聞漸月有些不滿地搭上他的肩,把線條漂亮的唇送過來,呼出的熱氣蹭著他左半邊面頰。之前的那個幻象消散了。當年的小鬼長成了比他還要高的alpha。 沒什么聞深自然地轉(zhuǎn)頭去答他的話,簡直像是自投羅網(wǎng)的獵物,唇角相接,聞漸月的眼神混上墨色。聞深敗在他的沉沉逼視下,順從地松開齒關(guān),被對方毫不客氣地抓住機會。聞漸月按住哥哥的腦袋加深這個吻,濕熱的舌在對方嘴里肆虐,舔吮打轉(zhuǎn),帶出隱約的曖昧聲響。 兩個人的氣息都急促起來。聞深模糊地望見眼前人瞳孔里倒映的自己的輪廓,有些晃神??墼谒X后的手不滿地摩挲兩下,像在譴責他的分心,他才后知后覺地回了對方的吻,兩條舌在潮濕的口腔內(nèi)糾纏不休。 聞漸月意猶未盡地還想吃他的唇,被聞深輕輕一把打在胸腹上,馬上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踏下幾節(jié)臺階與他隔開一個身位。 二樓的房門被人從里推開,聞深迅速地拭去唇邊的水漬,胸膛起伏兩下,總算平復了心情。 他現(xiàn)在站這個位置,樓下的人看不到他。 聞漸月跟個沒事人似的,懶散地靠著扶手,賞了他母親一個招呼:媽,我正要去睡,你也早點休息。 蘭梔剛走出來的時候臉色還有點陰,現(xiàn)在已經(jīng)平靜得看不出一絲蹤跡,她抬頭望向自己的兒子,疲憊地對他囑咐幾句,晚上別老是玩手機,快些刷牙睡覺。 聞漸月笑著說了聲好,蘭梔又捎帶問了下聞深歇了沒,她看一樓的燈都關(guān)了。 聞漸月飛快地瞅了他哥一眼,笑容更艷:他剛進房間沒多久,應(yīng)該是睡了。 見蘭梔終于放下心轉(zhuǎn)身朝自己臥室走,聞漸月收了笑,幾步跨上三樓走廊,一雙手不堪寂寞地去勾聞深修長的指節(jié)。 聞深反手將他牢牢握住,指腹的繭子磨著對方的皮膚,發(fā)覺聞漸月的手心沁了點細汗。 他在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