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手術(shù)室門口的燈滅了。醫(yī)生說根本來不及搶救,人在婚禮現(xiàn)場倒下時就已經(jīng)徹底沒氣了,送到醫(yī)院不可能發(fā)生奇跡。 交待完事宜,醫(yī)護人員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漫長的走廊盡頭,是兩道寥落身影。 給媽辦完葬禮以后,我們各過各的生活吧,就當從沒認識過。叢林站累了,遲緩地坐到冰涼的排椅上:你也別再說血緣關(guān)系那回事了,就算你是我親爸,我也不可能給你錢。 高順遠坐到叢林身邊:我當初找永哥借錢,也是為了幫你媽還債啊。你忘了,我給她還過債的! 你只給我媽還過十萬不到。叢林冷冷說:可你找永哥借的遠遠不止十萬。 高順遠竟毫無愧疚之意:所以你更要幫我一次忙??!欠的太多了,我現(xiàn)在手頭緊,真的還不上!永哥死了,他那群兄弟更不肯放過我。那群人你今天也看到了,都是法盲,一個個提著刀子要取我的命,野蠻神經(jīng)得很,跟他們講不通道理!他們今天錯手殺了你媽,明天還會派人來殺我! 叢林忍無可忍:高順遠,我其實覺得挺惡心的我竟然是你這種人的女兒。 木木,你就看在我們父女一場的份上,幫一次忙。高順遠討好她:等這次風波過了,你要是不想見我,我就躲得遠遠的,不再出現(xiàn)在你面前,保證不招惹你心煩。 我現(xiàn)在沒空跟你討論這些。叢林厭惡地移開目光,不再看高順遠這張白凈斯文又虛偽的臉:那個叫秦放的人錯手殺了我媽,我們應該想想怎么打官司才能讓法官判他死刑或者無期徒刑。至于你,你欠永哥他們的債不還也是要走法律程序解決的,這是你和他們的事,我懶得管。 高順遠撲通一下子跪到地上:就幫我一次!就一次!木木,你不是跟黎總有關(guān)系么,你去找他,這筆錢對他來說不算什么,他會給你的! 我和他關(guān)系已經(jīng)斷了,要找你去找他。叢林橫了高順遠一眼:你當初答應和我媽結(jié)婚,圖的不就是我能給她錢? 你不能這樣說啊,我好歹是你 抱歉,我想安靜一會兒。 高順遠閉嘴了,灰溜溜地踱著步子走到長廊的另一端。昏黑光暈籠罩著人影,陰郁至極。 手機屏幕在黑暗中驟然增亮,是陌生號碼來電。高順遠猶豫著接通電話:喂,您哪位? 電話那端是森冷的女聲五百萬,明天想辦法把叢林帶過來。 等等,高順遠捂著手機,匆匆下樓:不好意思,您到底是哪位? 我是沈語蓉,黎商巖的妻子。女人幽幽說道:你女兒插足了我的婚姻,既然你這個當父親的不能好好管教她,那就只能由我親自來教訓她了。 高順遠辯解:黎太太,我真的不清楚叢林和您先生的事啊 不用狡辯,我不打算針對你。沈語蓉開門見山道:一百萬已經(jīng)匯到你銀行卡上了,明天想辦法把叢林帶到我指定的地址,剩下四百萬會立即匯給你。 您想對她做什么?高順遠慢慢地瞇起眼,說話比剛才從容了許多:她是我親女兒,至少我得知道您要對她做什么。 呵,親女兒。沈語蓉嘲諷地笑道:別裝了,在利益誘惑面前,你是不會在乎她的。放心,我會留她性命,只不過是找了幾個粗鄙的男人,明晚好好款待她這個不安分守己的sao.貨。 高順遠渾身一凜:黎太太,我今天其實一直琢磨著不大對勁。雖然我欠永哥兩百多萬,但他人脈廣,道上朋友多,絕對不至于因為我欠他的那點錢做不了手術(shù),更何況他的病也不是什么癌癥晚期,不至于死這么早。永哥的死,恐怕和您有關(guān)系吧?是您煽動他們來婚禮現(xiàn)場鬧事的,對嗎? 是又怎樣?沈語蓉索性坦言:不妨告訴你,我原本的目的是讓他們在鬧事的時候趁亂把叢林給殺了。但那個叫秦放的慫貨錯手殺了叢琴嬌,當場就反悔逃跑了,結(jié)果叢林倒是平安無事。你說,我這不只能換個法子教訓她了么? 黎太太,您一定要對我女兒趕盡殺絕么?高順遠眉目舒展,甚至隱隱含著笑意。 沈語蓉不耐煩:高順遠,你不必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你是什么貨色,我清楚的很。今天話就說到這兒,明天的時間和地址馬上有人發(fā)送給你。想想事成以后那五百萬,你最好給我照做否則,別說是叢林的命,連你的命也不保。 您讓我再考慮考慮。高順遠早已拿定主意,在他聽到五百萬的那一瞬間就拿定了主意。 通話結(jié)束。 高順遠查詢了銀行卡賬戶,嘴角的笑意立刻變得更明顯。盯著那串數(shù)字看了好一久,高順遠才把手機收進口袋,又收斂了表情,回到樓上走廊。 * 農(nóng)歷臘月二十七,離過年沒剩幾天。 別家都在熱熱鬧鬧辦喜事,唯獨叢林和高順遠在辦喪事。 溪城的荒郊墓地,冷清得只有冬風。濕軟的寒風一陣接著一陣,從耳畔掠過,也從臉頰掠過。 按照溪城習俗,逝者生前最親近的人需要守墓三天三夜。叢林這一整天滴水未進,枯木般杵在墓前,像是丟了魂。 高順遠今天表現(xiàn)得人模人樣,先是裝深情哭嚎鬼叫了一陣,接著又朝墓碑磕頭賠罪。盡管做足了該做的架勢,他也沒好意思去吃口飯菜,只能陪著叢林一起不吃不喝,枯守在墓前。 月光靜靜地流淌在荒郊野嶺。 叢林此時的狀態(tài)說不上是害怕,只是心頭一直不安穩(wěn),隨著夜?jié)u深,心臟也跳動得愈來愈劇烈。 木木,喝點水吧。高順遠關(guān)心道:吹了一整天的寒風,嗓子肯定不舒服。快喝點水潤潤嗓子,這保溫瓶里水還是溫熱的。我知道你傷心,可是傷心也不能成天不吃不喝啊,你身體狀況本來就不好,你你是想讓你媽在天上也放不下心嗎? 我不喝。叢林本能地保持著警惕。 眼看著快要到約定的時間,高順遠本想用藥把叢林迷.暈再帶走,可惜現(xiàn)在行不通了,只能用更暴力強硬的方式。 高順遠又和善地喚了聲:木木。 你想說什么?叢林背脊一陣寒。 我想說謝謝你。高順遠走得越來越近,他那張斯文白凈的臉在月色下泛著寒光,猶如被孤魂野鬼附身,可怖至極。 叢林徹底害怕了。她本以為在叢琴嬌的墳前,但凡是高順遠還有半點良心,就不會對她做出什么駭人的舉動。 到底是她低估了人性之惡。 木木,幫爸爸一個忙。高順遠微笑著,從大衣口袋里取出注射器。他以前經(jīng)常給自己注射藥物,手法可謂嫻熟。 別過來。叢林踉蹌著后退:你想要多少錢?我能給。 你能給?那也沒有黎太太能給的多呀。高順遠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到愉悅:木木,不管發(fā)生了什么,別怪爸爸,要怪就去怪黎太太。不對!應該怪你自己,誰讓你勾引她男人! 黎太太 叢林質(zhì)問:昨天在婚禮上鬧事的那幫人,是不是她指使的? 黎太太存心要布局害你,你是躲不掉的。高順遠說:我就算不為了錢,單單是為了我這條命,也必須聽她的安排。所以你認命吧,這是報應。 不、不要叢林此刻越是想逃跑,雙腿越是沒辦法發(fā)力,再加上一整天沒吃沒喝的緣故,才跑了幾步眼前就開始冒金星。 認命吧。高順遠一反斯文常態(tài),鷹隼般敏捷地抓住叢林,然后將她右邊的衣袖唰地推上去。注射器的針尖朝著瑩白的細皮嫩rou推了進去,動作干凈利落。 高順遠給叢林注射的是市面上買不到的烈性情.藥。被注射之后的前十分鐘,人身會如同被剝離骨頭般酸軟,別說是逃跑,連站立都站不穩(wěn)。十分鐘以后藥效將會完全發(fā)揮,被注射的人會處于絕對失控狀態(tài),不僅不能控制身體動作,神志也會陷入混沌不清的境地。這藥是沈語蓉派人交給高順遠的。 疼,刺骨的疼痛感迸發(fā),繼而蔓延。 叢林跌倒在地,像是坐在一團棉花上,地面和人身一樣發(fā)軟,軟到不可思議。疼過一陣,渾身又開始灼燒,guntang得快要爆裂。她大概能猜到沈語蓉想怎么報復她了。 爸,我求你叢林咬著牙,不得不向高順遠低頭:求你看在媽的份上放過我,沈語蓉能給你多少錢,我也能給。 我昨天求你的時候,你怎么不給?高順遠冷笑,將癱倒在地的女兒抱起來,大步走向遠處的那片野地那里藏著人。 寒風吹起枯萎荒草,紛紛飛簌在墓碑前。 墓下長眠著的女人,再也不可能知道這荒涼的土地上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