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一)
柳暗花明(一)
陽光直刺眉梢,從厚重的窗簾的縫隙斜進來,照到身側(cè)另一半空蕩的床面上。 張瑾睜開眼,手指拂過平整的床單,怔怔出神。 她的丈夫,陸愷,又是一夜未歸。 時間已過中午,腹中饑腸轆轆,張瑾起床,草草解決午餐,開車去Joyce太太家喂貓。 Joyce太太家住波市北區(qū),靠近波大。開車過去大概需要20分鐘,中間過一條河,叫尼本河,之后就只剩幾分鐘的路程。 現(xiàn)在是暑假,Joyce不用給學(xué)生代課,像往常一樣出門遠游,將寶貝貓咪托付給張瑾照顧。 陸愷對貓毛過敏,張瑾便每天往返她家一趟,不厭其煩。 她愿意如此費心勞力,因為Joyce太太于她有恩。 那是一個暑期的大熱天,張瑾和陸愷剛來到波市求學(xué),來得晚了,租不到合適的房子,是Joyce主動敞開別墅的大門,收留他們。 車子走到尼本橋上的時候,原本晴朗的天突然變了顏色,悶雷滾急雨,豆大的雨珠潑水一樣從天上倒下來,雨刷都擺不及。 張瑾將車停在Joyce家院子前的路邊,穿過院子跑到門前開門的功夫,已經(jīng)被淋了個透。 撥開粘在臉上的發(fā)絲,張瑾關(guān)上門,昂起頭兩手順進濕發(fā)里挑起來甩了又甩,沒注意門邊多出來的一雙男士鞋子。 水珠從頭頂?shù)涞侥樕希嗦愕母觳惨彩菨竦?,她干脆掀起背心下擺,胡亂地抹臉,一邊朝屋里喊:“Luna……咪咪咪咪……”嗓音尖尖的,帶著輕輕的鼻音。 Luna是一只橘貓,因為脖子上有半圈彎彎的圖案像月牙,被Joyce太太起名Luna,她不像一般的橘貓粘人,是個傲慢高冷的小公主。 “Gin?!?/br> 張瑾的怪叫被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 屋里有人,還是個男人! 張瑾迅速將衣擺扯回去,扭頭尋找聲源。 客廳的窗邊,原本盤腿靠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站起來,連出一片挺拔的陰影,襯得身旁落地的窗戶都逼仄了。 他手里半合著一本書,手指還墊在某一頁里。 鼻梁上無框的眼鏡被他推了推,混血的淺棕色眸子藏在鏡片后,過于深邃叫人一時看不清,對上張瑾烏漉茫然的眼,他又喚了她一聲,“Gin?!?/br> Luna蹭著他赤裸的腳踝轉(zhuǎn)出來,沖著張瑾,“喵嗚~” 看清男人精致的輪廓,張瑾驚喜,從眉到眼都溫和下來,向他走過去,“常遠?放假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一年多不見,他好像又變了,變得更清冷寂然。 十年前,張瑾和陸愷住進Joyce太太家的時候,周常遠才15歲,半個男孩半個少年的樣子,一手插在褲兜,一手扶著樓梯的扶手歪頭打量他們兩人,半晌,cao一口流利的中文,酷酷地說:“我叫James,中文名叫周常遠,也是半個中國人。” 男孩混血的外貌占盡了兩重人種的優(yōu)勢,身高腿長,面目深峻,極其出眾。 聰明伶俐,學(xué)習(xí)成績優(yōu)異,且家境優(yōu)越,走到哪都是風(fēng)云人物。 但許是上帝覺得周常遠的人生太過風(fēng)光,決定替他關(guān)上一扇窗戶。 于是在他18歲那年,大學(xué)開學(xué)前的暑假,用一場車禍奪走了他父親,周路鳴的生命。 周路鳴深知這個國家對有色人種的不友好,以及財富所能帶來的影響力,生前一心擴大生意,賺錢給周常遠鋪路,讓他從小就免于歧視和委屈。 他人雖不常回家,但心卻總是記掛家里,與Joyce感情十幾年如一日。 周路鳴是在趕回家給Joyce過生日的路上,被超速闖紅燈的車子撞翻了車出事的,當(dāng)場死亡。 這一天變成丈夫的忌日,Joyce再沒過過生日。 Joyce太太幾近崩潰,張瑾和陸愷陪在身邊,陪伴著一起度過了那段痛苦的日子。 周常遠的性子從那時清冷下來。 后來周常遠去鄰市的哥大上學(xué),只寒暑假回來,因為假期實習(xí),在家通常只能見到幾面。 再后來,張瑾和陸愷博士畢業(yè)結(jié)婚,便搬了出去。 他們在張瑾工作的附近買了房子,但仍然與Joyce太太保持聯(lián)系,就像一家人一樣,并固定在每年的圣誕節(jié)和感恩節(jié)回來看望,只是不一定每次碰上周常遠。 上一次見周常遠還是去年感恩節(jié)的時候,他放假回家陪母親。那會張瑾還是和陸愷一塊來的,聽Joyce太太抱怨周常遠不帶個女朋友回來。 想到周常遠當(dāng)時無奈的表情,俊挑的眉頭都擠在了一塊,張瑾忍不住彎起嘴角。 周常遠唇角也勾起來,說:“暑假了,昨天晚上回來的?!?/br> 張瑾走到周常遠身前,想像以前那樣拍拍他,卻敏感地察覺出他周身溫?zé)岬膶儆诔墒炷行缘臍庀?,熟悉又陌生,清冽又侵略?/br> “啊……Joyce本來托我喂Luna,看來,看來你已經(jīng)喂過了?!?/br> 像是突然意識到他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的事實,需要消化,張瑾說話打起結(jié)來。 她想起自己出門前只隨便套了件背心,沒想到會碰到人,此時被雨淋得貼在身上,怕有些不妥。 她黑長的發(fā)滴著水,將已經(jīng)帶著濕意的淺色布料打得更淺,透出里間黑色的蕾絲花紋來,周常遠想起剛才看到的那截緊俏的肚皮。 他輕輕“嗯”了聲,關(guān)心道:“你淋雨了,這樣容易著涼,要不要洗澡換件衣服?” 張瑾不想麻煩,只說出個“沒……”字,就突然感受到房里開足了的冷氣,從四周刺過來,刺進后頸子里,肩膀控制不住一哆嗦,打出一個噴嚏。 --- 這個故事前部分比較慢熱,偏重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