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下午主任找到了徐念，一切都像是冥冥注定，從她聽到這個消息以后，她就覺得會是自己。

    沒人愿意放著安穩(wěn)日子不過，去貧困縣找罪受，尤其是北縣，和江南完全不同，北縣地處西邊的山區(qū)，每年雨季都會在新聞上看見泥石流、山體滑坡之類報(bào)道。

    主任語重心長，說只需要去一年，一年以后回來能直接晉升。

    徐念說回去考慮一下。

    顧若音做了桌菜，好像提前預(yù)料到了她將遠(yuǎn)行，一頓飯吃得很不是滋味。

    顧若音心情很好便問她：吃完飯陪mama去買兩件衣服吧。

    徐念點(diǎn)頭。

    收拾完碗筷出門。

    不去市中心嗎？徐念問。

    南城不大，一般逛街都去市中心。

    去新麗吧，你爸爸走后好像都沒有去新麗買過衣服，不該過得這么糟糕的。顧若音忽然提起了她爸。

    徐念皺眉，這么多年她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聽顧若音提到爸爸，之前每一次都帶著非常濃烈的恨意。

    印象里爸爸很愛mama，每年都會來新麗給mama買件衣服，新麗是南城主賣輕奢和重奢的地方，以前不叫新麗后來才改的名。

    新麗和其他商場不一樣，它的吊頂很高，一眼能夠看見穹頂，燈光現(xiàn)在地磚上有一派富麗堂皇的觀感。

    在一家輕奢店買了件呢子大衣，徐念發(fā)現(xiàn)顧若音老了，五官依舊好看，她的眉眼是遺傳的顧若音，所以路錚總說她看起來有些楚楚可憐，尤其是燈光下，光一照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hù)。

    好看嗎？顧若音問她。

    徐念回過神點(diǎn)頭：嗯，蠻好看的。

    顧若音看著落地鏡里的自己，好像真的老了，依稀記得徐律年那時的眼神，他總喜歡說這件也好那件也好。

    就它吧。顧若音掩去了聲音里的酸澀。

    換衣間，她忍不住坐在凳子上捂著臉，歲月流去，她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模樣，但徐律年還是那樣，笑靨如花，滿身文人氣。

    她的手展開了包里的信，貼在胸口，她的恨就像一場笑話。

    就像信的結(jié)尾，徐律年說，小音，愛不能使你活下去，但恨可以。

    徐律年死了，死了十九年，如果不是前天公墓遷墳她永遠(yuǎn)不會知道在那排無家可歸的墓碑里藏著一個她最深愛的男人。

    每年清明她都來上墳，可是從來不知道在墓碑最后一排有一個碑文刻著徐律年。

    她把那封遲到了十九年的信塞回了包里。

    徐念在外面等她，顧若音走過來，她的念念一不小心成了大姑娘，是什么時候開始長大的？好像一不留神就大了。

    她和他的結(jié)晶，被她折磨了十九年，被她禁錮了十九年。

    你恨mama嗎？顧若音忽然問她。

    徐念詫異抬頭：為什么忽然說這個？

    因?yàn)閙ama覺得一直對你挺不好的。

    徐念皺眉，她不知道顧若音怎么了，隱隱覺得有什么事要發(fā)生。

    我沒有理由恨你，你是我媽。

    顧若音看著她，和他爸一樣的性格，不喜歡外露情緒，總掖著自己。

    又逛了兩家店，準(zhǔn)備走的時候余光看見了門口重奢店里的路錚，還有他旁邊的女人。

    徐念停住了腳步，目光落在他身上，今天穿的是西裝，她又想起來白色襯衫領(lǐng)口的領(lǐng)針，講究的衣著，是她嗎？

    那件衣服背面的女人。

    徐念移過眼神，看見那個女人朝她看過來，紅色的嘴唇艷麗得如同牡丹。

    她與顧若音走了出去。

    路錚跟你不合適，他這樣的身份地位，少不了誘惑，他能為你抵抗一時的誘惑，但并不能保證為你抵抗一世，要么你適應(yīng)他，要么他適應(yīng)你，他舍得為你放棄一切，只做徐念的路錚嗎？顧若音沉沉說，并不帶有對男人的偏見，她知道路錚很好，知道他現(xiàn)在對徐念過分著迷，可是她也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從一而終。

    天色已黑，路燈明亮。

    mama覺得我要的是婚姻嗎？徐念瞇著眼，內(nèi)心燃燒著一把火。

    他愛誰，他不愛誰，她都不關(guān)心。

    25歲的路錚對她而言是個皮囊，僅此而已。

    她想要這副皮囊，想要這幅皮囊只屬于她。

    她以前想過水銀，可沒有血rou的皮囊也挺沒意思的。

    mama等我一下。徐念說。

    她轉(zhuǎn)身朝著商場走去，走進(jìn)了那家奢侈品店，路錚抬頭看見她，眼中有些詫異。

    徐念發(fā)現(xiàn)路錚旁邊有兩個女人，一個四十幾歲，一個二十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