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七天, 七扇染血的素紗,比之第一天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殘酷刑罰每天都會在這戒堂上演一次,那些從前不過是在獵奇的書冊里過眼一瞥的酷刑,如今就這樣一一展示在了你的眼前。阮籍每次都會向你事無巨細的介紹那些刑具的來歷,構造,用法,他十分的平靜,即便是看著一個大活人就這樣在他面前被燒紅的銅柱慢慢蒸熟,聲音也沒有絲毫的起伏波動。 小姐心善,不曉得這世間多的是人心險惡,總有那么些令人恨不能殺之而后快的賊,令人若只瞧著他人頭落地恩怨兩消都解不了氣,還得瞧著那jian人在活著時便飽受折磨極其痛苦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彌補得了他犯下的罪過。 阮籍總和你說這樣的一句話,他每次都會在用完刑后向你細細的闡述死囚的罪行,有的見色起意連yin孤女,連舅嬸家不過五六歲的幼童都jian辱至死;有的圖財忘義設下毒計,將自己同窗好友滿門毒殺霸占家財;其中一人甚至還是個穿著袈裟的和尚,白日里敲木魚講經(jīng)布道迎山下香客,夜里卻閉戶迷殺在寺中歇腳的遠行人,被揭發(fā)時那寺廟后山的枯井里白骨都壘了幾層去······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似乎通通都罪有應得,通通都該被千刀萬剮才得告解受害者的冤魂,他阮籍只是在替天行道,你自也不必心懷有愧, 但真是如此嗎?你不敢細想, 在這漆黑的戒堂里,你只能聽見他說,只能期待他一人自暗黑幽深的甬道執(zhí)燈而來,給你帶來一口溫熱的飯菜,一壺甘甜的清酒,這一切不過都是他在說,你在聽,他任是指著只鹿說這匹馬踢死了人該被分而食之,又有誰敢說個不字? 這一扇扇白紗上的血,有的彌散如霧,有的卻是成小雨的濺落,有的烏黑成大坨大坨盛放的海棠,有的卻是幾道血淋淋掙扎間印上的指印······ 四角昏暗的小燈籠從第一扇逐漸亮到了第七扇,如今在你眼前的,也僅僅只有一扇雪白干凈的白紗了,也就是說,從你被關入這戒堂以來,已經(jīng)眼睜睜的看著九個人死在了你的面前。 你沒有算錯,是九個,你甚至還能清楚的回想起他們每個人的死法,掙扎的慘狀,那凸暴充血的渾濁眼球,那痛得痙攣扭曲的表情,那聲聲嘶沙啼血的求救······ 阮籍都是在每一天的午時才來,提著滿滿當當?shù)男迈r飯菜,有葷有素甚至還有些時令的水果,你也只有在此時才能暫離那令人窒息的戒堂,被帶去旁邊的一間低矮的石室內(nèi)用餐洗漱,那石室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雖也只燃著一盞燭燈光線昏暗,但沒有戒堂里那無孔不入的血氣與凄慘的死尸,總能教人好過一點。阮籍總是不吃的,卻一定會守著看你吃完,他耐心十足,還會體貼的帶給你干凈舒適的新衣更換,再親力親為的打來熱水替你擦洗身子,他擦得很仔細,連耳后與頸骨腿窩都沒有遺漏,也沒有絲毫逾越的舉動,仿佛他就只是一個忠實的貼心奴仆一樣細致的服侍著你,那兩個小太監(jiān)只在你初次來時打過照面,在這戒堂能與你正常交流的便只有阮籍一人。 他對你的態(tài)度總是溫柔而遷就的,興起了還與你小酌半杯,與他搖響銅鈴下令用刑時的冷酷無情簡直判若兩人,只說著貼心的話哄你,還帶些酸酸甜甜的糖果給你吃,這地底濕冷潮氣,但他卻會用熨燙的熱巾驅(qū)趕片刻你通身的寒意,他明顯對這些女兒家的精細也信手拈來,連你的頭發(fā)都被他一根根的打理得很好,他每次都掌著一盞溫暖至極的燭火而來,腳步聲從階梯下到甬道,一步,兩步·····將你從冰冷潮濕滿是腥氣與尸臭的黑暗中解救出來, 被困在這陰暗的地底,仰頭是黯淡的北斗七星,你清楚的明白自己此刻的處境,卻又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期待他每日的到來, 他是佛陀,亦是惡鬼, 那一點續(xù)命的甜頭只是消磨意志的誘餌,你才得半刻的喘息,下一秒便要被逼著身臨其境最殘忍血腥的執(zhí)刑現(xiàn)場,看前一刻還是鮮活的生命,被冷血無情的劊子手剜去眼球,割去鼻子,那骨頭混著血rou被齒輪碾碎,那直立的雙腿被挖去膝骨漏出兩個血淋淋的大洞,燭光從尸體身上被鑿穿的空洞里漏出來,將血氣彌散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還有那一聲聲刻進你骨髓里的無聲尖叫······ 尸體不會說話,但你卻依舊在每個晚上都能聽到他們?yōu)l死的哭嚎,閉眼便是如墮無間地獄的血色慘狀, 那些屏風并沒有被收走,就像每扇屏風后的尸體,他們還保留著死前的形態(tài),在黑暗中幽幽的注視著你。你從不信鬼神,也清楚的明白你之所以產(chǎn)生恐懼也不過是由于大腦在突如其來的壓力與刺激下自我保護的一種機制罷了,無論這些人死得有多么痛苦不甘,在呼吸脈搏心跳都停止的那一秒起,他們便都只是一堆有機物與無機物的合集罷了,對你沒有任何的威脅。 你清楚的知道這一切,卻依舊無法控制瀕臨崩潰闕值的情緒,就像你無法遏止本能涌現(xiàn)的通感移覺的想象,每當你一個人獨處時,仰望的屋頂都仿佛壓了下來,整個空間大得可怕,仿佛在無垠的深海一浪一浪漂浮,卻又在下一瞬急劇收縮聚攏,周圍的黑暗幾乎將你的內(nèi)臟都擠碎,那圍繞一圈的死尸便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你什么都看不見,但鼻腔里的腥氣與尸臭便也越發(fā)濃烈起來,仿佛只要你一睜開眼,便會瞧見那血淋淋的扭曲痙攣的臉就在眼前, 你知道這都是臆想,這都是阮籍的手段,但你依舊在這一刻無比渴望他的出現(xiàn)。 阮籍卡的時間總是十分精確,在對你慢條斯理的羅列完死囚的最后一條陳罪詞后,便毫不逗留的起身離開,走前還不忘熄滅圓桌上的琉璃風燈,任你流淚哀求抑或竭力阻止都沒得商量,只熄滅了這屋子里最后的一點光源,便由打著燈籠的小太監(jiān)領著,踩著那漂浮的亮光頭也不回的離開,看得久了,你居然也能大略算出他走幾步能到那轉(zhuǎn)角,幾步能走出那條長長的甬道······ 起初的三天還只是一個,但第四天卻押上來了兩個死囚。你記得那是兩個壯漢,其中一個還瞎了只眼,戴著個黑色圓圓的單邊眼罩,嘴角到下巴橫咧著條深深的刀疤,再加上滿身的橫rou,瞧著便不是個良善之輩。 這一日復一日的流程可實在無趣,咱們今兒便來行個新花樣兒吧 阮籍將你抱在懷中,你午膳時才換上的新衣已經(jīng)又被冷汗浸透,鈍痛的神經(jīng)使你一時都沒反應過來他在說著什么,他便已貼在你耳邊從容不迫的繼續(xù)補充道: 這兩個狗東西本也沒這個好運氣,雖說現(xiàn)時還頭鐵著不肯招,但東廠向來還沒有撬不開的嘴,只可惜如今大理寺那邊有人執(zhí)意要保,這天天死咬著東廠不放就想逼得咱家快些定罪好給他們一個復審從輕的由頭,雖然呀也不一定是真心想救,說不得正想借東廠的手來滅口呢哎呀呀說遠了,只是這兩個狗東西倒實在有點子氣性,本督便想著就這么都殺了多可惜,何不如讓小姐來選一選,選出一個來給這檀香梳開開刃,至于剩下的那個嘛······小姐想要他活,他便活。 他的表情十分古怪,眼神里鼓動著晦暗的引誘,動也不動的直勾勾看著你,仿佛在無比仔細的揣摩你每一個表情與反應,他的聲音很溫柔,但你卻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這是這些天來他第一次給你選擇的自由,將人犯的生死權交到你的手上,你被這件事砸得腦中都嗡鳴了一瞬,甚至一時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思維和精神一片混亂,但被他這句話勾起來的某種十分晦澀難明的情緒依然使你發(fā)自本能的戒備了起來。你目光有些渙散的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兩個壯漢明顯在之前已受了不少磋磨,渾身都是新傷舊傷沒一塊好rou,也已不知多久沒有收拾過了,那頭發(fā)油成了絡兒的糾纏在一起,身上襤褸的衣服混著血污粘黏著皮rou,隔著幾步遠也能聞見兩人身上的那股子濃烈的惡臭,你只捂著嘴下意識干嘔了幾下,余光卻瞟到了旁邊那三扇染血的屏風上,借著光看去,第四扇屏風后正擺著個窄長的鐵床,仔細瞧那竟是一根根尖長細密的針組成,由機闊交錯組成個上下的結構,中間留出可放人橫躺的空間,想也知道若活人被放到了其中,那兩面尖梳閉合著交錯剮蹭,恐怕瞬間便能血流成河,渾身這二兩rou又能經(jīng)得起梳幾下? 你并不想選,也選不出,在這戒堂的三天里你已經(jīng)被阮籍折磨得精神幾度崩潰,你無數(shù)次無數(shù)次的催眠著自己保持冷靜,不能落入他的圈套里,但情況和之前的完全不同,rou體的折磨只能愈發(fā)激起你抗爭的勇氣,但此時此刻,你要面對的卻是心理防線的全局崩盤,他甚至并不真正清楚這對你而言意味著什么,他只以為你是宋清許,他只以為自己在馴養(yǎng)一個乖巧可意不會背叛的玩物,僅此而已, 但只有你自己清楚,你如今這懸崖撒手的處境,你若是被擊潰了,真正失去的會是什么······ 思緒越飄越遠,你忽然有些恍惚,好像你都有些記不起那天的事了。 你當時說了什么?你選了嗎?你指的的是左邊那個還是右邊······ 目光不自覺的移到了第四扇屏風上,那面白紗上的血最少,但你卻清楚,他們死得多么凄慘,血幾乎都要流到你的腳邊······ 是的,他們,你當時誰都沒選,你只搖著頭努力的想要逃避,你想救下一個人,可是你無法對另一個人說出死令,你掙扎反復了很久,直到你失去了這個唯一的選擇機會,阮籍并未等太久,他只是溫柔的親了親你的額頭,冷漠的將兩人全都殺死: 小姐不能總這樣貪心,我給了你選擇,你就要聽話,如果猶豫不決可是會失去全部機會的。 他走之前留下的這句話,令你在每個想起他的當下,都膽戰(zhàn)心寒······· 阮籍做事一向周全細致,他甚至連防備你自殺的準備都做得十分充足,在每次丟你獨處時便會用繩索將你牢牢的束縛在那把軟椅上,連口中都塞入了軟布預防咬舌自盡,但你依舊還是在第五天尋到了機會,你趁著用膳時拿起一根筷子狠狠的插向自己脆弱的喉部,阮籍在你之前的乖順表現(xiàn)下明顯放松了些警惕,他甚至都沒來得及起身阻攔, 去他媽的報復,去他媽的冷靜,這他媽就是個瘋子的世界,惹不起還躲不起嗎!!老娘他媽的不玩了?。。?/br> 你在那一瞬間滿腦子都只有這一個想法,你下手得很快,絲毫沒有猶豫,在拿起筷子刺向自己喉嚨的瞬間,你才發(fā)覺自己居然已心存死志至此······ 但是你失敗了, 就像你剛穿過來時在OOC系統(tǒng)的折磨下無數(shù)次嘗試著自殺的時候一樣,你不可控的暈了過去, 醒來時你已被死死的綁在了那把軟椅上,你依舊在這個cao蛋的世界。你不知道距離中午已過了多久,只感覺垂在肩膀的頭發(fā)還未干透,想必是在你暈過去后阮籍依然如往常般替你洗漱了一番,此刻的屋子里靜極了,入目皆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滴答······滴答······滴答······· 只有規(guī)律的水聲,一下又一下,響在這空曠又死寂的黑暗里, 是哪里漏水了嗎? 你不由放緩了呼吸去聽,然后才反應過來那應該是血滴落到青磚上的聲音。經(jīng)歷過中午那場極度決絕與狂亂的自殺未遂后,此時此刻的大腦與精神居然空前的平靜了下來,連一直以來嗡鳴在腦海中的噪音都消失不見了,你的心異常的舒緩,你甚至還能冷靜的聯(lián)想到此時應該是深夜,因為那扇唯一能讓你判斷已過了幾個白日的小窗此時也是黑著的。 可那血是誰的呢? 你只能聞見濃烈到刺鼻的腥氣,也不可能是之前的尸體,畢竟按時間來算即便是昨天死的那個和尚血也應該早就凝固了才對, 所以·····是躲過了嗎? 你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這個,阮籍明顯并未因為你的意外自殺而放棄他的進程,他依舊處死了安排在今天的死囚,只是令你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并未在行刑時喊醒你????! 新鮮的尸體還在不斷的往下滴著血,呼吸間都是那股刺鼻的腥冷銹氣,你并未如愿的自殺,也并未改變當下任何的處境,但你居然依舊涌起股陰暗的喜悅與慶幸,慶幸你躲過了這次的虐殺,即使你心里清楚這種僥幸也不過是掩耳盜鈴的自欺罷了。隨著心緒的逐漸平復,重新恢復理智的你不禁也有些為自己方才的冷血僥幸而生起些自愧來,嘴唇很干,你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這才發(fā)覺嗓子都干渴得有些疼了,你竭力的讓自己振作起來好重新復盤眼下的局勢,卻突然聽到黑暗中響起聲模糊嘶沙的呻吟 那呻吟十分痛苦,從低聲的微弱到漸漸高亢,仿佛那人也因這逐漸的清醒而越來越痛苦, 呃啊······呃啊······嗯啊····· 像破風鼓般的粗沉喘息,那苦痛的呻吟如黑暗中的漣漪,一圈圈漾開擴散,像有人踩上了老舊失修的朽木樓梯,又像布滿鐵銹的秋千被風吹得吱呀晃動,那種焦灼連綿的呻吟甚至已完全蓋住了滴答的水聲,你死死的盯著黑暗的前方,盯著那看不見的聲源,腦中都空白了一瞬,你還未反應過來眼前發(fā)生的事,但身體已條件反射的冒出一層冷汗,你好像有些猜到了眼前是怎么回事: 阮籍并未殺死他,或者說,并沒有死透, 你不知道一個人體內(nèi)的血有多少升,也不知道失血休克的臨界點是多少,但你卻知道,你會聽著這樣的垂死掙扎一整晚,聽著他生命的流逝,瀕死的呼救,微弱的呼吸,直到心跳停止, 而你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躲不掉, 這是阮籍對你違逆的懲罰。 他不殺你,但他卻在逐步的摧毀與掌控你,在這樣一個畸形封閉的黑暗空間,通過病態(tài)扭曲的權力關系來粗暴的碾碎被奴役者的意志,當人處于這樣絕對的弱勢,一切變量都被施暴者所掌控時,在那種無法反抗又無力掙脫的高壓絕望里,人趨于對安全與自我保護的渴望,便會輕而易舉被調(diào)教得盲從,麻木,軟弱可控,毫無底線, 你如果乖一點,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你記得他總在刻意的和你說著這樣的一句話,但這句話的另一個暗示卻是:你如果不乖,那將失去一切。 你睜著眼呆呆的看向虛空的黑暗里,在腦中一條條的分析著他這些軟硬兼施給個大棒再給個甜棗的手段,事實上,類似這樣的調(diào)教手段并不罕見,你以前也曾聽說過有些王公大臣會自人牙子手里買些幾歲的孩童豢養(yǎng)成死士來做些陰私活兒,這些死士若是到了年紀還未死,便還會給配妻生子,再從中挑些底子好的培養(yǎng)成接替。這樣慘絕人寰的買賣雖然明面上是被嚴令禁止的,但有利可圖的事情哪兒那么容易完全遏止,諸如此類的事便如那春雨后的雜草遍燒不盡,到你所知時這種家生子馴出的死士已算不得什么新鮮事,你出嫁前雖也未在府中見過,但要說宋府這絕對沒有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據(jù)說這法子起初還是那妓院里龜公老鴇們調(diào)理那些性子烈的良家子折騰出的損招兒,后來流到了王公貴族的府宅里,經(jīng)高人潤色補缺改頭換面一番便成了馴養(yǎng)死士的套路。阮籍是不是按搬那套路你不清楚,但想必就算不是,也一定是從中得的啟發(fā)······· 系統(tǒng),這樣吧,咱們打個商量,也別兜圈子防來防去了,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低估了這些變態(tài),也可能無意中得罪了您,我真的吃不消了,我認輸,你劇本里那些男主女主什么的隨便吧,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去做,只要你能讓我從這里離開,離阮籍遠遠的就行,你非得要宋清許嗎?就讓她自殺在這兒不行嗎?你再隨便把我塞到哪具身體里,大家皆大歡喜互相合作不好嗎?真的沒必要搞成這樣吧······ 你幾乎是有些絕望的在心底試圖和系統(tǒng)溝通,你已經(jīng)將宋清許這個面具戴得太久,不知不覺間便是你不去刻意維持也幾乎不會崩人設了,因而OOC懲處機制也已許久未觸發(fā)過,但直到今天你試圖自殺,失敗,你才知道, 它原來一直都在,一直都在默不作聲的看著你, 你也是在此時才可悲的發(fā)現(xiàn),即使是遭受了如此多的磨難,你依舊對回家抱有著那渺茫的卻又無法斬斷的希望,即便是被阮籍逼到崩潰,迫不得已的在心底卑微的向系統(tǒng)乞求,你也無法違心的說出:我已經(jīng)徹底放棄回家的打算了。這句話,你的潛意識騙不了你自己。 系統(tǒng)依舊沉默,明明你并未對它抱有希望,但心底卻依舊不可控的失望了一瞬,那種十分莫名的委屈輕易的就讓你哭出了聲來,仿佛一切情緒終于找到了出口,你越哭越大聲,越哭越大聲,好像這樣就能將那些痛苦的恐懼的厭惡的憎恨的一切都驅(qū)出體內(nèi),你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記得自己因這場大哭而暢快極了, 你只慢慢的在哭聲中沉沉睡去,那是你這些天來睡的第一個好覺。 你是被一陣輕微的響動弄醒的, 睜眼卻是阮籍,他正在慢慢的解開束縛著你的繩索,動作十分輕柔,仿佛怕驚醒了你的美夢,你昨晚哭了太久,眼睛都腫了起來,眼角都還酸漲的發(fā)疼,喉嚨更是干啞得厲害,連哼唧一聲都有些勉強,沒一會兒阮籍便將你解放了出來,只無事發(fā)生一樣湊過來瞧你核桃似的紅眼睛,還沒忍住的笑出了聲,抹了抹你眼下的淚痕,邊從懷里掏出個青色的小瓷瓶來溫聲細語的和你打趣兒: 瞧這只小兔子是誰呀?哭得這樣厲害,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兒啦,可教人心疼。 他從瓷瓶里倒出了點白花花的藥膏想要給你抹上,你只下意識抬手一擋,便將他松松拿著的瓷瓶都打掉跌碎在了地上,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渾身一抖的蜷縮了起來,抬眼淚汪汪的去看他,語氣又嬌又怕: 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阮籍卻只拿眼睨你,也不說話,靜靜的瞧了半刻,突的挑了挑眉,轉(zhuǎn)身拂袖一副生氣要走的模樣: 可惜了我還整晚惦記著乖乖昨兒沒吃飯,連折子都沒顧得上批便急巴巴的趕來,特意命廚子做的都是你愛吃的菜,那紅果還一粒一粒親自挑撿洗干凈了來,卻不想乖乖才醒來便甩臉子給我看,可真教人傷心得很。 少女瞧著他要走,只下意識直起身來去拉他,連口中的話都沒想好,便已死死抱住手臂不肯撒手,急得才逼回去的眼淚又要汪汪的淌,阮籍這動作本就是個虛把式,瞧著宋清許一刻也不猶豫的拉住自己,隱在黑暗里的眼中浮起層毫不掩飾的得意,連嘴角都不自覺彎了彎,并不回頭,卻也不抽手,只哀怨的嘆了聲: 小姐既厭我,想必是一眼也不愿多看的,又何必抓著不放?往后我便再也不來了便是。 我·····我沒有······你不要不來·····我想你來,我一直在等著····你別走,我一個人呆著害怕···· 話音未落阮籍便已有些迫不及待的回過身來,就著那被抓住的左手將宋清許一把攬入懷中,俯身貼得很近,另一只手只溫柔的將懷中人汗?jié)窳闵⒌聂W發(fā)掖到了耳后,又沿著肩背一路往下,將腰間的系帶一松,手便輕而易舉的探了進去: 那小姐可得表現(xiàn)出誠意,不給如意點甜頭,如意下次便不來了····· 果然,這句話出口,懷中的少女半點反抗的念頭都興不起了,只羞澀的咬著唇,她明顯還有些恐懼,但依戀與信賴的姿態(tài)也無所遁形,正如自己所預期的那樣,她已經(jīng)漸漸的不自知的離不了自己了。 今天才是第六天,離最佳效果的預期還有兩天,阮籍知道自己不應該心急這一時半刻,但宋清許又實在是太乖了,許是本來就因癔癥腦子有些糊涂的原因,她的表現(xiàn)遠比自己之前的那些試驗品要優(yōu)秀,甚至已經(jīng)像是被徹底馴服了一般,阮籍一時也有些猶豫,正在心底盤算著不能掉以輕心,還是得按著計劃里的走完才行,卻突然瞧著懷中的美人兒無辜的眨了眨眼,一臉懵懂的低頭含住了自己的手······ 腦中的那根弦登時便崩開了來, 阮籍只僵直著身體靜默的看著,心底知道,她是在討好自己,她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卻還低著頭專心致志的含吮舔弄,她的唇色很美,薄薄的一層淡粉如抹了口脂,舌尖卻是更濃的艷,還時不時的探出一點猩紅,愈純潔便愈下流,愈懵懂便愈銷魂,阮籍甚至覺得眼前的這一幕似曾相識,仿佛自己午夜夢回時曾數(shù)次的見過······ 小姐 阮籍出口的聲音都喑啞了,那在衣服里作亂的手便一把將宋清許的裙裹扯了下來,她還穿著自己給她換上的里裙,是特意挑的保守舊制的黑底,不像如今京華貴女中流行的那種輕薄風流的樣式,而是十分古板裹身的直筒腰身,這拘泥女夫子般的克制卻只教人覺著愈發(fā)撩魂,阮籍的額間都不覺逼出了些汗意,手掀起裙擺探了進去,一路往上摸索,熟練的揉弄起那嬌滴滴的花心來,他的手法十分熟稔技巧,手指都未探進去,便已惹出波波柔情蜜意,阮籍一只膝蓋跪壓在軟椅上防止后翻,懷中的美人兒因著這攻勢早已軟在了懷里,若不是有椅背抵著怕是早整個兒滑了下去,那酥麻從腿心蔓延,便逼得懷中人只得雙臂搭在自個兒肩上,才好教這通身的柔軟無力好受些,阮籍低頭瞧著此刻宋清許半咬著唇癡蒙的神情與兩頰嬌艷的紅暈,眼下的肌rou突的一抖,眉眼間的陰鶩與晦暗的欲色糅雜成一種令人發(fā)毛的偏執(zhí)情態(tài),他突的極重的低喘了一聲,從喉腔逼出一聲壓抑至極的呻吟,只一彎腰將人整個打橫抱起,大跨步的往外走去, 只是幾個轉(zhuǎn)息的時間,阮籍便已抱著人去到了旁邊那間齋洗的石室中,那床很小,也只將將躺得下一人罷了,這一出明顯是臨時起意,因而石室內(nèi)并未點燈,阮籍只十分心急火燎的翻箱倒柜,黑暗中只聽得嘩啦啦一片混亂的狼藉,這時才有內(nèi)侍跌跌撞撞的連跪帶爬撲到門邊,手里拿著個火折子,聲音都有些發(fā)顫: 督·····督····督主,小的失察,這····這便立即把燈點上····· 阮籍卻只一把搶過那火折子,十分不耐的拂了拂袖,語氣暴戾又不耐煩: 滾! 小太監(jiān)忙不迭的滾遠了去,阮籍只順手將門帶上,點亮了屋子里唯一的那盞琉璃燈,還嫌那光照的不夠亮,便拿著放到了離床更近的梳妝臺上: 小姐總是這樣愛勾人,可害我好一番失態(tài),若是不給小姐早些長長記性,怕是以后見著個阿貓阿狗也要發(fā)春了。 我····我沒有····· 少女只咬著唇委委屈屈的反駁,那雙紅紅的淚眼便在燭光下蘊生出如霧的憐意,阮籍仿佛被這樣的眼神所懾,神情都頓了一瞬,不自覺的愈發(fā)俯下身去: 還說沒有·····如意自第一眼見著小姐時,便知小姐定不是個安分的,只這雙含情的眼,水汪汪的看過來,哪有男人不心碎呢?便是如意已算不得個男人,但卻遠比尋常那些俗夫要多些本事,只消假以時日,自能讓小姐對那些污臭的男人一眼也不多瞧,只愿在床上被如意服侍得一心一意,要生要死······ 阮籍一邊去解那里裙細細密密的守貞扣,一邊似入魔了般自言自語,眼底都紅了一圈: 只可惜·····只可惜小姐心狠,瞧不上如意,但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不還是落在了我手里,可知小姐實在是自作聰明,若是早先就帶了如意回去,此時尚不知多逍遙快活呢!何必還來遭這許多罪······ 銀扣被一顆顆解開,女兒家鬢挽烏云香腮雪,水是眼波橫,蛾眉淡拂春,羅衣解處是擁雪成峰香作露,裙松半褪,融酥細腰半寸長,這隔燈觀美人,偏美人還含羞半斂,饒是已看慣鶯鶯燕燕深宮寂寞的阮籍,也被宋清許此刻的皮相所惑,覺著她竟是比初見時的一眼更添了許多風情, 是了,她已不是那未經(jīng)人事的稚女,皇恩浩蕩春宵苦短,到底女人是不能寂寞的,便像那施了雨露的花,發(fā)了霜的果,那棲梧院可是夜夜熱鬧,她也終被那男人的精氣滋養(yǎng)得愈發(fā)勾人心腸······ 也不知為什么,阮籍的心底卻突的騰起股怨恨來,像長滿尖刺的菟絲子,一根一根的將心都勒緊,阮籍低頭直勾勾的看著她,伸出一只手指去勾纏那殷紅的軟舌,她的眼睛還紅紅的哭過,她比初見時更美了,只可惜,只可惜····· 阮籍也不知究竟是可惜什么,卻依舊因此而燒出怒火, 哪有什么情深義重呢?他衛(wèi)秀也不過就是占了個龍?zhí)サ暮锰?,還不是根正苗紅的嫡貴,雖年少持重天資聰穎,是個潛龍的天命,但少年人又哪里曉得女兒家的心思呢?又慣來是眾星捧月被奉承著的主兒,屈尊降貴寫幾封情書便自以為體貼了,哪兒曉得那男歡女愛的真正妙處······ 她又懂什么呢?破瓜的初夜還被折騰得那個慘狀,往后的日子里要不是那情香和金鶯露潤了潤春心,怕是連一次情rujiao融的意趣都嘗不到,她這樣的大小姐,連路邊的可憐人都不肯賞個活路,卻對個窮小子動了真心?只要那情香一點,任是誰也能將她在床上cao得欲生欲死,那嬌滴滴柔媚媚的呻吟嬌喘便長了勾子,教聽的人入夢都回味那銷魂春意。 說什么名門閨秀大家千金,她宋清許就是個表里不一的賤人!總愛耍著無辜勾人,穿上衣服裝圣女,脫下衣服噬人心,她明明就是誰都可以!偏自己不過是小打小鬧的親了親,摸了摸,卻一副要死要活的抗拒掙扎,不過也就是個狗眼看人的婊子罷了,瞧不上自己是個閹人,沒了那腿間的二兩rou,便別想近她嬌滴滴的身······ 阮籍心中涌著怨毒的恨,卻還掐著她下巴去吻那紅唇,那股沒來由的惡意逼得自己幾乎起了殺心,卻連親吻都帶了技巧的去討好,rou舌纏綿的勾結在一起,那甜津津的蜜便一滴不漏的咽下肚,手一寸一寸的丈量著身下這玉潤珠圓的白玉,每個細微表情間的變化便是對撫摸的敏感度,胸前雪染紅朱,身下花翻露蒂,是一手都握不住的凝酥,尖尖的珊瑚放在指間時輕時重的碾磨,一口咬下是滿嘴滑膏的脂香,從耳后吻起,到頸窩,到肩胛,再沿著那起伏動人的弧線摸一把,隨手拿來床邊桌案上的美酒灌一口,俯身渡去,那酒意微薄自醉人,瞧著美人兒泛起的團團紅暈,酒再灌滿一口,恰好堵了那將泣未泣的呻吟,一手悄悄往腿間一探,指尖濕噠噠甜蜜蜜,早是春意正濃······ 好小姐····好小姐····如意cao得你舒不舒服······ 那單薄的木床耐不住兩個人的重量而有些輕晃,阮籍的頭發(fā)早已披散了下來,那雙挑飛的媚眼染了層薄紅,映著縹緲的燭光只令人覺著雌雄莫辨的瀲滟,屋子里一片狼藉,床頭小柜的一扇門大敞著,一只黑色的大木盒將將卡在門邊,想是拿東西的人這片刻都已等不及,只潦草的掀開抓了一個,床上交疊的人影被燭光焊連在了一起,像正是情濃,阮籍的外衫已隨手扯下,但下半身的長褲卻依舊好好穿著,喘息聲與呻吟聲直聽得人面紅耳赤,嘰咕嘰咕的水聲yin穢而色情,阮籍的臉似喝醉了般坨紅,卻又像高潮的余韻,身體相貼間情不自禁的磨蹭挺動,美人兒那被分開的腿間卻插著支不粗不細的玉勢,清綠的暖玉都已被幽谷的溫度熨燙呈深綠,在艷紅的花心軟rou中戳插,時輕時重,時碾時磨,拿捏得恰是火候的手段直吊得人欲生欲死,上一秒還是天堂,下一秒?yún)s入了地獄,阮籍沉醉的欣賞著宋清許此刻的神情,胸腔翻涌的恨毒似乎頃刻間便被蕩平,只余下滿滿的得色, 嗚嗚·····不行了·····讓我死了罷····讓我死了罷······ 被情欲折騰得死去活來的少女忍不住哭求著討?zhàn)?,想讓那磨人的東西快些給個了斷,好教自己痛快的泄出來,阮籍卻似乎開心極了,眉眼間是從未有過的放松與愜意,那種飛揚的神采幾乎將他陰鶩的氣息都蕩滌,只令人因這一瞬清澈動人的姝色而晃了神,阮籍低下頭舔了舔美人兒那泛淚的眼角,語氣有種繾綣的炫耀: 那可不成,如意還未聽夠小姐的嬌吟呢~哪兒能這么容易便給了······ 戒堂里的尸骨血尚未流干,一墻之隔卻是男女縱歡你儂我儂的糾纏,映在墻上的紅燭滴滴泣淚,這地底深處是誰也管不著的快活殿,白日里冷血冷心的修羅,卻在刑房囚了個美人兒,機關算盡的馴養(yǎng),便只為報那價值一錠黃金的救命之恩, 這點子算什么·····往后還有更磨人的銷魂極樂呢······ 阮籍只有些得意的看著高潮了好幾回已累得睡死過去的宋清許,心底這樣默默,她雖已不是處子,但在這床底之間卻尚還稚嫩得很,這未嫁人的少女一旦嘗了歡,便成了情欲化作的女妖,年少時那點純稚無邪的情愛哪里填得滿春心寂寞,還得要有能令她死去活來的手段才算能耐,阮籍明明是恨的,但不知為何,比起就這么讓她死了,將她壓在床上瞧著她因著自己而情動得無法自拔,連討?zhàn)埖脑捯惨拍苷f全的癡欲情態(tài),居然會更令自己興奮激蕩,那種難以言述的仿佛自靈魂深處爬出的快感,才是痛快。 玉勢被濕噠噠的取出,那柔弱無依的花瓣便耷拉在了一邊,濃艷艷的紅,絲絲縷縷的吐著露,阮籍不由有些看入了迷,只伸出手去捏住,分開,又將自己的手指捅了進去,余韻未消的小嘴兒便濕濕的吸裹住自己,層層疊疊的褶皺,很暖,很緊,又那么貪心····· 那種讓渾身都戰(zhàn)栗痙攣的快感便又涌了上來,直教人頭皮發(fā)麻的上癮, 看著那紅腫的rouxue,那濕漉漉的腿間,在那一瞬,在渾身血液都沸騰的那一瞬,阮籍幾乎都要以為,自己真的將宋清許cao到腿兒都發(fā)顫,將自己的命根子狠狠的cao進去,一下又一下的捅進去,教她無力反抗,無力掙脫,只能哆哆嗦嗦的泄出身來, cao到她只能嬌嬌的哭求討?zhàn)?,求自己輕一點,再輕一點, 若我真是個男人···· 阮籍只有些恨意的又覆上去,將那已睡熟的嬌嬌臉兒扳過來,俯身惡狠狠的吻了上去,心中又是暢快,又是恨。 呀,差點忘了,今兒是第幾日來著? 唉,倒是好運氣,教你耍聰明躲了今天的罰貓兒一樣的膽子居然還想著自盡,倒是不怕疼····這反倒教我難辦了,還是要罰的吧····· 阮籍只一邊替宋清許清理一邊嘆息般的自言自語,手伸到了一半,瞧著那睡著了也蜷成一團的小可憐樣兒,到底還是收住了,只輕輕撫了撫汗?jié)竦聂W間,語氣溫柔: 也罷也罷,瞧著已是乖得很了,今兒的份便暫且放過吧,本該也讓你選選的。 話出口又覺著自己心軟太過,皺著眉思奪半天,到底還是勉強尋了個找補: 今天的兩個就都殺了吧,再掛得顯眼些好教人一眼便能瞧見,可不能讓她起了僥幸的念頭,自然也不算亂了規(guī)矩。 畢竟, 這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可半點也馬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