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鑰匙

    蒹葭就真的跟他走了，甚至都沒有問，究竟要去哪里。

    大雨過后的深夜，干凈清澈，月色溫柔。偶有幾聲響動，在已經(jīng)昏睡的大街上，蒹葭跟著倪晟的步伐，跨越了無數(shù)的陰影溝壑。

    馬上就要進小區(qū)，蒹葭停下了。面前的這棟高樓，幾個小時前她才從這里被趕了出來。

    你愣在這干什么。倪晟看她呆呆杵在那里，不太耐煩地說。

    我們是要去你家么？

    這個我們，倪晟默認了。

    于是蒹葭大著膽子問他：

    你是要收留我嗎，倪晟?

    路燈下，他平日里的發(fā)型亂了，散亂的堆在前額。

    不然呢，你還能去哪兒？他的笑，是一貫的漫不經(jīng)心，可是眼神里那種落寞騙不了人。

    蒹葭注意到了，她盯著他的目光，就像要窺究他的秘密一般。

    踏風烈烈，他的身影看起來也有了那種少年人的單薄。

    這幾天你先睡在這里。

    倪晟下巴頦一揚，示意她往那個方向看，一個沙發(fā)床，干凈得就像沒有人睡過一樣。

    蒹葭扯著書包帶的手指攥緊了，她感覺到倪晟的目光正在往她的身上掃，那種難為情的感覺讓她的臉漲紅了，濕潤的眼睛遲緩地移過來，和他的撞在一起。

    蒹葭咬著唇，飛快地撇開臉。

    倪晟冷哼一聲，他能猜到她心里想著什么。

    在這等著，我給你找?guī)准路?/br>
    他從自己的衣柜里找到幾件自己沒穿過的衣服，扔在她的書包旁邊就走了。

    這些衣服都是些當季的新款，隨便一個短袖，就是四位數(shù)的價格。

    蒹葭不懂這些，那些衣服對她來說還是有點大，她找了一個最大的短袖，在底下套一個自己的短褲，把它當裙子穿。

    她剛換好衣服，咚、咚。兩聲，蒹葭拉開門。

    一入眼就是那兩條雪白的腿，后面的衣擺勉強遮住了腿根，倪晟忍不住提醒她,你的衣服...

    蒹葭睜大眼睛，無辜的那雙眼看向他。

    她是真的不懂么？倪晟頓了頓才說，明天你去買幾件衣服吧。

    為什么？

    倪晟難得被噎得說不出話，因為你穿這個很丑。

    哦。蒹葭懊喪的垂下頭，手背在后面，一動不動地。

    倪晟跟她說，這幾天我沒讓保潔過來，你可以在這里先呆著。

    我可以給你打掃房間。

    是嗎？倪晟笑里帶著嘲諷。

    這幾天我都有排練，只有晚上回來。早飯和午飯...

    我可以做...然后給你送過去。

    太明顯的討好了，倪晟壞心眼的說下去，

    那我床上也缺了個人。

    我也可以...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蒹葭的唇閉得緊緊的，眼角紅了一圈，是羞澀也是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可就像小貓撓人一爪子，沒什么威脅。

    倪晟忽地一笑，是真的被逗樂了，顴骨上的那一顆痣忽隱忽現(xiàn)的。

    算了，我也不需要。倪晟收起玩笑，他朝她瞥了一眼，帶著警告意味的。

    不要隨便進我的房間。

    也不要跟別人說你住在這里這件事。

    知道了么？

    這才是他，仿佛那些孤獨和寂寞，都是他騙人的把戲。

    第二天一早，倪晟被一陣香氣吸引，他睡眼朦朧地推開房間門。

    蒹葭正在熬粥，倪晟趿拉著拖鞋走過去。

    她系著圍裙，咬著指甲，陽光下稚氣的一張臉，認真又可愛。

    什么粥??？倪晟湊過來看，沙啞的聲音很性感。

    蒹葭耳邊熱熱的，她往旁邊挪了一下，只有南瓜了，就和小米一起熬了。

    冰箱里還有兩個雞蛋，是要煎還是蒸？

    倪晟想也不想，煎吧，要糖心的。

    那你先走吧，我怕油崩到你身上。很平常的語氣，卻讓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種溫暖的，家的錯覺。

    他打開電視，一個鍵一個鍵地按，調(diào)了很多臺，但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根本不在那上面。

    滋啦啦的煎蛋聲，還有鍋鏟推在平底鍋的聲音，倪晟似乎才意識到他讓一個女人進了家門。

    一個其實和他沒什么關系的女人。

    飯好了。

    倪晟坐到飯桌上，一個煎得剛好的蛋和一碗相比之下放了更多南瓜的粥。

    蒹葭看他不動筷子，有點尷尬地說：對不起，就只能做這些。

    其實她還會更多，只不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倪晟很安靜的把飯吃完，一言不發(fā)地回了臥室。

    再出來的時候，他背起那把吉他，單手披著個牛仔夾克，那個派頭，太扎眼又太痞氣。

    他其實很懂利用自己這張臉的優(yōu)勢，可有時，他又不喜歡別人太在意這個皮囊。

    他下意識地去看蒹葭，卻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看他，而是蹲在地毯上認真寫作業(yè)。

    他把鑰匙舉起來，咳了咳嗓子，多少有點裝腔作勢的架頭。

    可蒹葭是他最配合的觀眾，她光著腳，一步步走向他。

    給你，去買點菜，倪晟不自然的往下一瞅，她的膝蓋紅了一塊，再去買身衣服。

    蒹葭愣愣的點點頭，接過鑰匙，攥在手心。

    慢慢地，她的嘴角翹起一個很小的弧度。

    倪晟窺見了那個笑容，純真漂亮，帶著點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