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2
?!?/br>江喻轉(zhuǎn)過頭,無言地看著他。寧凜拉著匡語湉的手,把力量都卸了,完全依靠著她。“阿凜。”江喻忽然說,“你別忘了,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br>要活著,好好活著,活出個人樣。寧凜就是寧凜,不是第二個程寄余。江喻眼底浮出血絲,語調(diào)重重上揚(yáng),“我可不想哭著背你的遺書?!?/br>寧凜似乎是笑了,嗯了一聲??镎Z湉去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緊扣,試圖給彼此心安的力量。他做到了,無形之中匡語湉受了鼓勵,她相信他,相信他一定會好起來的。警車飛快疾馳在路上。江喻閉著眼,輕聲開口,聲音回蕩在狹窄的空間里。記憶回到那一年,二十四歲的寧凜在出發(fā)前,一字一句地求他背下這封遺書,他說如果他死了,江喻一定要回到老街,找到一個叫匡語湉的女孩子,把他的遺書背給她聽。那些字江喻翻來覆去咀嚼過很多遍,烙鐵一樣刻在腦海里,這么多年未曾遺忘。……嗨,小葡萄。還有兩天,我就要離開這里了。你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很久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最好記得,但忘了也不錯。給你背這封遺書的人,是我的老師。你知道的,我沒有父親,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父親。我挺遺憾的,我不是個好哥哥,也不是個好男朋友,現(xiàn)在要走了,能留給你的東西也不多。我把那些都放在老師那兒了,他會替我轉(zhuǎn)交給你。也不知道你現(xiàn)在幾歲,我走的時候你就二十,還挺想知道你長大點是什么樣子……應(yīng)該差不多吧,反正你從小就挺招人喜歡,至少挺招我喜歡。這世界上對我好的人不多,除了當(dāng)年接濟(jì)過我的那些人,還有就是老師和你。我好像從來沒跟你說過那句話,就那種話……真挺rou麻的,但現(xiàn)在再不說也沒機(jī)會說了,還是說了吧。我一直都知道你為什么不肯叫我哥哥,我覺得好玩才總是逗你的,你那點想法我哪兒能看不出來?倒是你自己傻,我對你明明也挺那什么的,你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呢。我快要走了,這次走了估計就回不來了。也不知道祝你什么好,我這人沒什么文化,說不來那些冠冕堂皇的東西,之前我在書上看到一句詩,寫得挺好的,叫什么“故山秋最好,今日斷相思”,實在沒什么好祝的了,就祝你能夠快點忘記我吧。別想著我了,重新找個喜歡的人過好日子去,我先到地下等你,等你活到一百歲了再來找我,在這期間我在天上地下都保佑著你。謝謝你曾經(jīng)這么稀罕我,我也很愛很愛你。辜負(fù)了你,對不起。三十五警車開到醫(yī)院的時候,寧凜的意識已經(jīng)幾乎模糊了。他僅剩下的那只手一直緊緊拉著匡語湉,醫(yī)護(hù)人員把他抬上擔(dān)架車,他的手也沒有松開。匡語湉一直流著淚,跟著跑到急救室門口,寧凜把她的手抓得很牢,她嘴唇緊閉,去掰他的手指。掰不動,越掰他抓得越用力。“寧凜,快放手?!?/br>他沒有動,眼睛閉上,看起來就像睡著了。匡語湉一下就崩潰了,她滿臉是淚,哭著去拉扯他的手腕,“寧凜,你放手,快放手啊——”醫(yī)護(hù)人員無言地看著眼前獨(dú)臂的男人和哭泣的女人,經(jīng)驗告訴他這男人雖然看起來很虛弱,但一時半會應(yīng)該死不了,結(jié)果被他們這么一搞,弄得跟生離死別一樣。最終江喻上前分開了他們。寧凜被送進(jìn)了急救室,他們坐在外面的走廊長椅上等待。急救室門口人來人往,跟電視劇里一點也不像,匡語湉和江喻坐在木椅上,兩個人都垂著頭不說話,和周圍的焦灼比起來有些格格不入。頭頂白花花的光落在光潔的瓷磚上,反射出冰冷的一道光弧,生和死在這里看起來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寂靜里,江喻忽然開口:“我想起你了?!?/br>匡語湉抬起頭,看著他,眼睛很紅。江喻挺了挺腰板,滄桑的臉上閃過追憶,他回想,說:“很久以前,大概是十年前,還是十一年前,我記不清了,阿凜給我看過你,那會兒你還是個高中生。”他的聲音傳到匡語湉的耳朵里,卻隔著層?xùn)|西似的,她看著就快失去理解能力了,含糊地嗯了聲。“你和那時候不一樣了,我見了你幾次,都沒認(rèn)出來?!苯鲹u搖頭,露出頭頂幾縷花白的頭發(fā),“我早就該想到是你的?!?/br>不怪他,那個籃筐下的女孩長的什么樣,江喻忘記了,姚起東也忘記了,畢竟真的已經(jīng)過去太久。江喻說:“阿凜是個挺狠的人,對敵人狠,對你也狠,但他最狠對待的人其實是他自己?!?/br>他仰起頭,問:“那些事,他和你說過了吧?”匡語湉手握著,微微點頭,無聲地用唇形做出“冰毒”兩個字。江喻用手遮住眼睛,傴僂著身子,他看起來仿佛一下蒼老了好幾歲。“那東西會影響腸胃功能,從食欲減退、胃部脹痛開始,慢慢發(fā)展成胃炎、胃潰瘍,甚至胃癌?!?/br>他一句一句地說著,匡語湉坐在他身邊,麻木地聽。聲音進(jìn)到她耳朵,但好像進(jìn)不到她的腦子,江喻的音量不算高,但字字句句都清楚地穿過嘈雜,落到她的耳中。“寧凜是被逼的,沒辦法,逃不過的。他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沒有人樣了。不僅僅是身體上的,長期壓抑的環(huán)境和刀口舔血的生活,還有這幾年的吸毒經(jīng)歷讓他變成了一個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瘋子。”“他越來越暴躁易怒,陰晴不定,記憶力下降和食欲消退只是最初的征兆,隨著戒毒治療的深入,他自身的信仰和對毒品的渴望產(chǎn)生了嚴(yán)重的碰撞,有一段時間甚至出現(xiàn)自殘傾向,在我們不注意的時候他會拿刀劃自己,或者用頭去撞墻。”所以他們把所有尖銳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在治療室內(nèi)的墻上和地上都鋪上了厚厚的海綿。有的時候,逼不得已,他們會把寧凜捆在床上。那時候他的免疫系統(tǒng)和器官功能已經(jīng)受到了損害,他們害怕他出現(xiàn)腦淤血或腎衰竭,更可怕一點,感染尿毒癥,或者直接心臟衰竭。江喻日夜擔(dān)心,只想他能好一點。但寧凜毒癮發(fā)作的時候,完全就是頭野獸,那種可怕又可憐的模樣連江喻都不愿意去回想第二次。他后來已經(jīng)在求他了,“阿凜!撐過去,你不要忘了,你說你想回家,你說還有人在等你!”寧凜明明答應(yīng)過他,會活著,會活出個人樣。一日三餐,七情六欲,長命百歲。現(xiàn)在這副不人不鬼的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