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人與人之間有一種虛妄不實，又玄幻奇妙的無形連結(jié)，成年人喜歡把這種糾纏稱作緣分。

    小學(xué)剛畢業(yè)的桑絮說不出這樣大道理的話，卻真實體驗了一把命運(yùn)的陰差陽錯。

    根據(jù)家屬院的地理位置劃分來的初中，教學(xué)水平是出了名的差，桑儒不想女兒優(yōu)異的成績在初中掉了隊，于是帶她來了隔壁鄰居傅亦山的家。傅亦山作為景春市教育局一把手，通過他的關(guān)系給一個新生擇換校區(qū)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桑絮沒想到會在這見到了不久前在小巷里搶走她手絹和杯子的男生，并且知道了他的名字，可能之后還要跟他做鄰居。

    或許這就是緣分，但是桑絮看起來不太歡喜。

    她暫時不懂，世間孽緣更多。

    傅哥，給您添麻煩了。桑儒牽出因為膽怯躲去他身后的桑絮，溫和地交代她，絮果，和傅叔叔問好。

    桑絮低頭從爸爸身后走出來，沒再看坐在沙發(fā)另側(cè)的男生，只乖乖巧巧地與傅亦山招呼，傅叔叔好。

    傅亦山平日總是嚴(yán)肅的面容露出笑，沖桑絮招手。等她走過去了，他從擺在茶幾中央的果籃里抓了一把糖，放到她手心，絮果，我和你爸爸談點事情，你和這個哥哥去院子里玩，好不好？

    桑絮聞言抬頭看了男生一眼，男生也正盯著她。

    她立即垂下頭。

    余暗，別嚇唬她。傅亦山不認(rèn)同地沖男生搖頭，復(fù)又轉(zhuǎn)臉摸摸桑絮的頭頂，別怕，他只是不愛說話，之后他會住在這里，你們慢慢熟悉就好了。

    桑絮點點頭，繞過茶幾準(zhǔn)備往外走，路過這個被傅亦山喚作余暗的男生時，又偷瞄一眼。

    近距離才能感覺出他此時的沉默收斂，遠(yuǎn)沒有小巷中陰郁兇橫的模樣。

    桑絮悄悄松了口氣，走出客廳。

    鐵藝柵欄圍出一方空蕩蕩的小院，這里沒有花，也沒有樹，更沒有自家院子里的那一方翠綠葡萄藤。

    桑絮偏頭看隔壁，夕陽余暉正穿過繁密的葡萄葉垂射在張婉君早上新打理的那一小片花圃中，嬌艷欲滴的紅玫瑰罩在橘色光暈中，濃烈又迷離。

    那是你家？

    她回頭，看見向她發(fā)問的余暗正站在她身后，嗯，是我家。

    哦。男孩點頭。

    桑絮不知道接下來還要說什么，只好掩著緊張，沉默地站在原地。

    你家葡萄藤上，葡萄都是綠的。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大串一大串綠茵茵的葡萄墜在茂盛的葡萄葉下，果子并沒有成熟，但不影響它成為美麗的風(fēng)景。

    還不到時候，都沒熟。

    上次你杯子里的也是自己家種的？

    嗯，藤子是我姥爺以前搭的，現(xiàn)在都是我mama在管。綠葡萄都太酸了還不能吃，就做成果泥拌蜂蜜水，可以敗火。

    余暗收回視線，偏轉(zhuǎn)看她。

    桑絮余光能察覺到他的眼神，但她沒扭頭。

    我搬到這里來住了，你的杯子我沒有帶，暫時不能還你，很抱歉。

    他這話說得桑絮竟有些受寵若驚，忙轉(zhuǎn)身沖他擺手，沒事沒事，我還有杯子。

    余暗點頭，沖她笑笑，展露了恰到好處的禮貌與教養(yǎng)。確認(rèn)她接收到他的善意后，才轉(zhuǎn)頭繼續(xù)欣賞她家生機(jī)勃勃的院子。

    夕陽從他身后照來，他臉頰側(cè)邊的細(xì)微絨毛也變得根根分明。他的皮膚十分白皙，清俊的臉這次沒帶傷痕，只蕩出少許溫和笑意，艷麗的晚霞追在他身上，整個人好似透出柔軟的光。

    真是一個多變的，奇怪的，卻又過分好看的男生。

    桑絮偏轉(zhuǎn)目光，不再看他。

    于是懵懂的少女就這樣輕易錯過男生眸中的神采，桀黠的，陰郁的，輕蔑的，漠然的，完全非善的，徹底暴露他的曲意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