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

    高二與高三教學樓是本校最安靜的地方，三棟半開放天井式的大樓鄰立，站在中間的通廊望過去，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面，宛如一條璀璨的緞帶蜿蜒向城市遠方。

    衛(wèi)懷行跟陸欣在實驗班，衛(wèi)清在黎雨隔壁，四人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黎雨覺得自己見他們的次數(shù)都快超過了傅青。

    這天放學四人照?；丶遥?jīng)過國際部的教學樓時，意外碰見了顧紹衡。

    衛(wèi)清攬住黎雨的肩，有點擔心她的反應。但她什么反應也沒有，視而不見地走過去，好像早就忘了跟顧紹衡的糾葛。

    因為這個插曲，衛(wèi)清跟陸欣一路沉默，他們兩個不說話，衛(wèi)懷行更不會開口。

    黎雨打破沉默，問：“你們怎么不去國際部，大學不打算去國外嗎。”

    衛(wèi)清看向她，表情有點一言難盡，繼續(xù)沉默。

    陸欣忍了一會兒，實在憋不住笑：“我之前跟衛(wèi)清打了個賭，說他如果在國內(nèi)高考，肯定考不上一流大學，他不服氣?！?/br>
    衛(wèi)清這會兒很想把陸欣捶進土里，大家都長了嘴，就她能逼逼。

    他搬出衛(wèi)懷行：“我哥成績好就行了，我們兩個湊一起能文能武?！?/br>
    “是嗎，”陸欣毫不留情繼續(xù)拆臺，“我記得你們上次掰腕，贏的人是衛(wèi)懷行吧？”

    衛(wèi)清讓她氣得哪都來火，本來也不至于這么幼稚，但黎雨一看過來，他就感覺自己必須得證明點什么。他拉起衛(wèi)懷行的手，把他手里的東西拿出來。

    “捏?！彼f給黎雨。

    黎雨看著躺在手心里的東西，她之前就注意到衛(wèi)懷行手上有非常多小動作，不是在捏這個黑色甜甜圈一樣的橡膠圈，就是在玩兒繩結(jié)。

    她握了一下，橡膠圈紋絲不動，反應過來這是什么東西了。

    握力圈。

    “100磅，”衛(wèi)清說，“我哥整天捏這玩意兒?！?/br>
    黎雨兩手握住它，再用力，仍然不動。可它在衛(wèi)懷行手里的時候乖的跟個橡皮泥似的。

    “別的我肯定贏。”他自己給自己臺階下。

    陸欣噓他：“那我們比騎馬？”

    衛(wèi)清：“你還要不要臉了，術(shù)業(yè)有專攻知道嗎。”

    陸欣：“哦，那你專攻什么?。俊?/br>
    衛(wèi)清拳頭都硬了，他今天非常想試試到底是陸欣的頭硬，還是他的拳頭硬。

    不過讓陸欣這么一問，他確實被問住了。他什么都能玩兒一玩兒，但什么也不專攻，不像陸欣跟衛(wèi)懷行那樣。很快他就不庸人自擾了，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沒路他們家也能用錢砸出來一條。

    看到他無話可說，陸欣笑的很得意。

    衛(wèi)清看她得意洋洋的模樣更來氣，余光瞥見黎雨在笑，他腦袋嗡的一下，終于體會到平時陸欣氣得渾身發(fā)抖是什么感覺了。

    “笑什么笑，”衛(wèi)清捏住她的臉，恨恨道，“你不也是個小廢物?！?/br>
    黎雨不置可否。

    陸欣補刀：“黎雨成績比你好，比你漂亮，比你聰明可愛！”

    黎雨在他手掌里乖巧一笑。

    衛(wèi)清轉(zhuǎn)頭，對陸欣豎了個中指。

    他把黎雨拉走，不愿意跟陸欣一起走。

    兩人并肩無言走了一段路，黎雨笑得彎下腰，肚子疼。

    衛(wèi)清先是有點惱羞成怒，但黎雨笑得太可愛了，他從沒見黎雨這么暢快地開懷大笑過。他看著看著，自己也笑了。

    黎雨緩了很久才直起身，眼角笑出了淚，睫毛濕漉漉的。

    衛(wèi)清有點見色起意，俯身想吻她。

    但他只親到黎雨的手。

    隔著一只纖細的手掌，她那雙煙灰色的眼睛近在咫尺，跟當初他在廁所里cao她時沒什么兩樣。好像一眼能看到底，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也沒有。

    “要做嗎？”她的聲音隔著纖細單薄的手掌，卻像隔了一層厚厚的凍土，又冷又硬。

    衛(wèi)清喉結(jié)滾了兩下，因為怒火燒的嗓子疼，好半天才開口，聲音啞的像發(fā)了高燒。

    “你真他媽行?！?/br>
    他快步走過黎雨。

    黎雨的指甲陷進掌心里，用刺痛覆蓋了剛才那個柔軟濕潤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