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出
認出
“就這樣一句話不說陪著她?你也不說句話安慰一下人家?” 被舍友秦松拉著問了半天的梁逾至,耐著最后一點性子,沉住氣解釋:“我不善于安慰別人?!?/br> 傻大個子秦松聽罷,終于松開之前攥住梁逾至的手,嘖嘖慨嘆,“人家可是唯一親人去世了,你還能無動于衷。也是,你心里除了溪溪,也沒別人了?!?/br> 梁逾至說完了和沈蘅的初識,拎起水瓶就要重新沖進右半邊cao場。如何找到一個不知容貌的人?聲音、氣味太過飄渺虛無,幸好當初他多次纏著溪溪,讓她把自己的照片發(fā)過去,確定小“杜溪”認識自己。盡管復明后,手機上沒有一絲相關的痕跡,但他只能相信。 愛是給予那個人尊重,忠誠,信任,以及一份有生之年永不死亡的熱忱。因為梁逾至愛她,所以選擇相信,所以才會守在大一新生軍訓場地旁,來回走動。他用最低效的方法,只要讓那個躲在人群里的“杜溪”看見自己,認出自己。 眼看黃昏將盡,梁逾至放縱了半日,他把今日的學習工作都推到后面,頂著烈日在有最多新生的cao場里轉了一天,只有一個叫沈蘅的小姑娘認出了自己,還是因為幾個月前自己幫過她的母親。最后,新生們踏著稍稍整齊的步伐依次有序離開cao場,斜光隱去,晚風吹拂,襲來一陣半溫半涼、帶著草味的氣息,好不荒涼。 梁逾至頹敗地來到早負盛名的五食堂,此時人聲鼎沸,每個窗口前都排起了長隊,望去在一片繁雜常服里,混著好幾個明顯的軍綠色。梁逾至不耐煩地在人群里尋找自己舍友,終于在一個臨窗的四人小桌看見了秦松。 “吃吧,都替你買好了?!鼻厮缮碇煽宓幕@球服,把其中一盤飯推給梁逾至?!澳阕罱幸稽c奇怪。” “有嗎?” “你不是一直獨來獨往嗎?怎么最近那么喜歡和我呆一起呢?我要來這兒吃飯你也要跟著,你以前最討厭人多的地方了誒!” 梁逾至依舊不冷不熱地扒著飯,平淡解釋:“跟著你我就輕松點,免得還要花心思去打發(fā)那個陳翛揚?!?/br> 素有“gay不擾”稱號的秦松聽后忍不住放聲大笑,最后壓低聲音說:“我知道,那個saogay,從大一就看上你了。最近追你追得太緊了?” 梁逾至屬實無奈,“從上學期開始,我去哪兒都能遇見他。我都懷疑你們誰把我賣了。 “我肯定沒有啊,咱寢室里大志退學了,還有熊焦焦一天天神出鬼沒的。誰會把你賣了?”秦松不以為然,儼然興趣已從室友被追求者sao擾轉到別處去。 梁逾至皺眉深思,自言自語推出了一個想法。“不,熊焦焦有可能。這都大三了,也沒見他追過哪個女生。這萬一他和陳翛揚……” “哎呀!說得好像你大學三年追過女生似的。天天為個不知長相的姑娘守身如玉?!鼻厮刹灰詾橐獯驍嗔河庵?,忽然眼睛一亮,一米九幾的大個子猛地躥起來,對著梁逾至身后某處笑瞇瞇地打招呼。“學妹快來!正好有兩個位置!” 梁逾至冷冷瞥了一眼剩余的兩個空位上,不是籃球就是帶汗的球衣。秦松人高手長,很快把東西清開,端著飯和梁逾至坐在一起。對著過來拼桌的兩個小學妹笑得憨厚。 他抬眸,坐在自己正對面的是沈蘅,眉眼溫柔,膚白清秀,秦松的菜。難怪這個死直男這么激動。不過有了秦松,倒也免得自己去費心和陌生人打交道,他安安靜靜吃飯,偶爾分心聽一聽憨直舍友如何生硬撩妹,倒是有趣。 沈蘅旁邊的活潑女孩生得細眼小嘴,稱不上漂亮,頂天夸句可愛。她不像沈蘅那般沉默內斂,大大咧咧和梁逾至搭起話:“學長今天怎么一直陪我們曬太陽?。俊?/br> 他再度抬眸,本要露出友善的微笑,卻猝不及防撞進對面那雙靜如深秋寒潭的眼睛。很冷淡,不是拒人千里的冷漠清高,而是凄婉無奈的淡然。三個月前的手術室外,她也是這種淡淡的眼神,盡管哭得紅腫,卻掩不住。逃脫了眼神的吸引,他不由得第一次仔細觀察起對方的別處,頭發(fā)、臉頰、嘴唇,目光最后止于她露出一截的手腕。好像每一處都可以和他的溪溪對應上。 梁逾至的心開始狂跳起來。 秦松有些不爽地踩了他一腳。“喂,人家敏思跟你說話呢?!?/br> “噢,”他暫時把目光移到那個女孩身上,“我找人?!?/br> “找到了嗎?” 梁逾至向來自詡他的自控能力屬上等,這會兒卻失靈了。男人深沉帶有審視的余光總是時隔幾秒就飄到沈蘅身上。這道目光太過強烈,害她渾身不自在。 “誰???不會是在找未來女朋友吧!”那女孩窮追不舍問道。 “不,”他終于不再用余光遮掩,這一次直視起沈蘅垂下的眼睫,纖長的睫毛慌亂顫動,格外惹眼。梁逾至回想當初溪溪睫毛的觸感,應該也是這般纖長濃密。他收回目光,沉聲解釋:“是未來的妻子。我們以前見過,后來分開了?,F(xiàn)在她回來了?!?/br> 劉敏思一臉不可置信望著沈蘅,“你們……認識?” 緘默良久的沈蘅開口說話,今天的她沒哭過,聲音不似之前的沙啞,聽起來和她外表一樣沉靜柔和?!拔襪ama就是學長送去醫(yī)院的?!?/br> 如果你偶然聽過一首不知名的曲子,甚是喜愛,難以忘懷,而今忽然再次聽見,會什么心情呢?必是在那瞬間心血翻涌,龐大的熟悉感和驚喜情緒一拍即合,在心海攪弄起一片狂風驟浪。 梁逾至強壓住心中狂喜與激動,雙拳不禁緊握,表面卻故作鎮(zhèn)定說道:“上回看你傷心,就沒和你說話。我叫梁逾至,沈蘅,是吧?” 他故意咬尾字音,沈蘅聽出了那潛在的韻味:我要找的人,是你吧? 好端端握在手中的金屬勺子莫名打滑,劃拉出一聲刺耳短暫的巨響。沈蘅先是歉意一笑,隨后露出微笑,盡管看起來勉強。“梁學長好。” 他將沈蘅右手緊攥勺子到關節(jié)泛白的細節(jié)收進眼底,心里大概有了六成把握?!霸趺戳耍空J識我?有人跟你提起我吧?” 沈蘅深深呼吸,想要平復內心驚慌,壓住指尖發(fā)軟。“沒有,怎么會?!?/br> 報考N大明明是信上寫到的禁忌,沈蘅因為母親的死依舊不能避免而賭氣執(zhí)意報考。現(xiàn)在大學生活還未正式開始,自己就猝不及防遇上了那個人。她很慌,于是想著趕緊逃離。 “我吃飽了,還有好多事沒有干呢。學長再見,敏思,對不住啊,我不等你了,你先慢慢吃吧。”她吐字清晰,快速說完就端盤提包沖向門口的倒飯區(qū)。 梁逾至不甘心,自然丟開一切,起身追上去,抓住了沈蘅那截細腕。沒錯了,一樣的纖細瘦小。 “你的每一個表情、動作,都很假?!彼赜谐芍?,為她的不自量力而冷笑。“撒謊撒得太明顯了,你知道我!” 梁逾至越說越激動,他們二人的拉扯很快吸引一眾八卦人士圍觀。沈蘅鎮(zhèn)定下來,求他先松開自己?!坝惺裁丛挘煤谜f,別這樣?!?/br> “未來的你,跟你提過我吧?別裝,說實話?!绷河庵敛坏芙^松開,還上前附在她耳邊低聲說。 “沒有?!庇袝r否認得太快,反倒意味著承認。沈蘅懲罰似的咬疼舌尖,再換了一句謊話說:“什么未來?學長的搭訕方式太奇怪了吧?” “你明知道我在說什么,你知道的!為什么不承認?” 比梁逾至更先看上她的秦松,實在忍不了,沖上來把他們分開,怒斥梁逾至撩撥大一小學妹。要不是看在秦松“gay不擾”的作用,梁逾至才不會任由秦松搗亂,沈蘅也不會趁亂逃走。 周圍一眾八卦人士見主角開始不歡而散,便也識趣地低頭吃飯去了。 “你要干什么?那是我先看上的!cao!她叫溪溪嗎?她要是叫溪溪我明兒就把她捆到你面前來。”回寢路上,秦松一手抱球一手拿衣,對著梁逾至窮追不舍,破口大罵。 “什么捆不捆的?就不會去主動找人家?” “你滾一邊去!要找也是我找!你有什么資格?” “隨便?!彼琅f是那副淡漠的腔調,大學三年,很少有什么能讓這位校草失態(tài)失儀,大悲大喜。 人多的地方,八卦新聞、小道消息總是以驚人的速度傳播。今夜N大人們知道,有人打破了梁校草的一貫姿態(tài)。 這個姑娘,值得深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