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當(dāng)沈蘅再次醒來，第一眼看見的是梁逾至憔悴的面容，他臉色蒼白，眼下帶著一抹青黑色，雙眼熬得猩紅，整個人都生出了陳舊的味道。

    梁逾至見沈蘅蘇醒，忙不迭地從凳子上起身撲上去，因為身子保持同一個姿勢過久，顯得動作十分僵硬?！靶蚜?？沒事了沒事了……”

    “這……哪兒？”許久沒有進(jìn)食喝水的她，發(fā)出的聲音沙啞無力。

    梁逾至跪在床前倒了杯水，慢慢將沈蘅扶起，一口一口地喂她?！斑@是在家里。警察趕到的及時，我在他們后面趕到的，直接把你送醫(yī)院了?！?/br>
    沈蘅經(jīng)他一說，昏沉的大腦漸漸有了些許清晰的印象?！皩Α矣浀梦以卺t(yī)院?！?/br>
    “只是洗了胃，外傷不嚴(yán)重，我就把你帶回家了。只是你回來后一直昏睡，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餓不餓？”

    沈蘅皺著眉躺了下去，渾身關(guān)節(jié)像被零散拆開又敷衍地安回去，又痛又不適應(yīng)?！邦^暈……想吐?！?/br>
    “我熬粥給你喝吧？”

    “不要……”她哭喪著臉拒絕，“我躺一會兒就好了?！?/br>
    “不行，你已經(jīng)兩天沒吃過東西，我這就去做飯。”男人雷厲風(fēng)行，說著就放下水杯往外沖。

    沈蘅軟塌塌的手舉不起來，只好有氣無力地喊住他：“點外賣，你做的飯?zhí)y吃了。”

    在這件事上梁逾至的強(qiáng)硬就不再顯得理直氣壯。他退回來坐在床空起的一邊，十分乖順地請示沈蘅?！跋牒饶募业闹?？”

    “隨便?！?/br>
    “噢好，我下單了?！?/br>
    “熊焦焦怎么樣了？”

    “當(dāng)然是被抓了，具體怎么判我還沒去關(guān)心過。”男人彎腰親了她的額頭，輕輕把玩著她的發(fā)尾，努力平靜的語氣里還是透露出幾絲不滿：“其實你如果第一個打給我，我會比警察趕來的快?！?/br>
    當(dāng)沈蘅準(zhǔn)備走出那個陰暗惡臭的廁所時，還是猶豫著給梁逾至傳送位置，并附上“SOS”求救字樣。在她昏睡這段時間，想必梁某人早就翻看過她的手機(jī)，不然不會清楚她的求助順序。錙銖必較?！拔摇皇窍耄悄闩笥褑?？”

    “你怕我和他是一類人？”

    沈蘅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在梁逾至的催促下，還是說了實話：“還記得我以前問你，為什么你的通訊錄有些人有備注，有些人沒有?！?/br>
    梁逾至不解地皺起眉頭，“記得，怎么了？”

    看著男人方才認(rèn)真的口氣，沈蘅如今確信了梁逾至對她是上心的，愈發(fā)覺得之前自己的想法幼稚可笑。于是怯怯地說：“你說沒有備注的，除了我，都是和你有五年以上的交情，就算不信任也很熟悉?！?/br>
    梁逾至聽后只覺得啼笑皆非，“你就憑這個？就憑這個覺得你自己對我而言沒有熊焦焦重要？”她慫慫地點頭?！安皇牵悄阍趺床幌胂?，不用五年你就和他們地位一樣？”

    她眨巴眨巴眼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好像是這樣。”

    梁逾至被她這樣氣到無語，只好重開另一個話題?！斑@事還是怪我，沒叫你去提防陳翛揚?！?/br>
    “熊焦焦和他怎么認(rèn)識的？”

    說到這里，梁逾至心中就騰升起一股怒火。他冷笑，“我還真不知道。我以為我把和陳翛揚相熟的人全部隔絕了，沒想到熊焦焦是個燈下黑。他之前一直當(dāng)著我的面說陳翛揚不好，現(xiàn)在想起來，只是混淆視聽罷了，要是真的不喜歡陳翛揚，怎么剛剛好在我們公開之后才表露出來？”

    “別……別氣了?！边@男人一生氣就一副要殺人的樣子，真是嚇?biāo)浪?。“以后不會發(fā)生了?！?/br>
    “嗯，你頭還暈嗎？”

    沈蘅搖搖頭，“和你說會兒話，現(xiàn)在好多了?！?/br>
    他無奈嘆氣，摸著她的頭?！昂煤眯菹?，過幾天我再陪你去警局錄口供。這兩天我搜集來一些證據(jù)，不把陳翛揚搞進(jìn)局子我誓不罷休?！?/br>
    女人安靜的垂眸聆聽，一幅乖巧懂事的模樣。她遭受了太多不公的污蔑傷害，除了一縷憂愁縈繞在周身，若即若離，完全看不出絲毫怨懟憤恨。連他這個少有同理心的人，都對她生出了強(qiáng)烈的憐愛。

    “阿蘅。”除了在床上，他還是第一次這樣叫她。男人翻身低頭和她額頭相貼著，溫涼與炙熱的體溫彼此平衡，四目相對，偶獲一陣短暫的寧靜，仿佛除了溫度的傳遞，還有心意的互通?！澳阌涀。阍谖疫@里，是排第一的。別人比不了你。”

    “嗯？”她懷疑自己聽錯了，趕緊回想一下最近他們之間是否有什么讓感情升溫的事件。

    “嗯什么嗯，睡傻了嗎？”男人惡聲惡氣，像是借此來遮掩什么。

    “你……以前好像不是這么，說的?！?/br>
    “你老是記著我那句話干什么，氣頭上的，不作數(shù)?！蹦腥耸譄┰甑卣f。

    “哦，好吧。”她才抬起直視的雙眼瞬即又低垂了下去。

    “聽到了你表個態(tài)?！?/br>
    “我聽到了什么？”

    他現(xiàn)在嚴(yán)重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在整自己。他抬頭與她拉開一段距離，深呼吸一口氣，扳起沈蘅的下巴，強(qiáng)迫人家與自己對視。“我喜歡你這件事，聽到了表個態(tài)?！?/br>
    “嗯？！你說啥？”見男人被氣到無語凝噎，她吞吞吐吐地回應(yīng)道：“挺……挺好的，我，那什么，還沒被人喜歡過呢?！?/br>
    男人在心里翻了一個大白眼。這場景好像和他想象的相去甚遠(yuǎn)。難道不應(yīng)該是聽了告白后的她哭得涕泗橫流，撲進(jìn)懷里埋怨自己怎么現(xiàn)在才說出來。

    梁逾至不知所措地?fù)狭藫隙?，說：“呃，反正，以后遇事第一個聯(lián)系我?！鄙蜣炕艁y地點點頭，兩人目光偶有交匯又尷尬迅速地避開了。

    “你……要不看看外賣到哪兒了？我……”

    “我反正，認(rèn)定你了?！?/br>
    聽出話里有“此生相守”的意味，沈蘅突然想問，會和我結(jié)婚嗎？話及嘴邊又暗自咽了回去，想著此時問還早，更怕這男人一時興起，萬一真拖著她去民政局領(lǐng)證了，她可還沒想好呢。

    “你放心，我以后不做你不喜歡的事了。”

    “看你表現(xiàn)，萬一又抽風(fēng)呢?！鄙蜣亢吡艘宦?。

    梁逾至露出寵溺的微笑，言語間流露出真情?！鞍⑥浚覀兒煤迷谝黄?，誰也離不開誰?！?/br>
    他沒有問“好不好”，言辭懇切，語氣篤定。即使悲觀如她，這一刻，她也甘愿沉淪其中，相信他的承諾與誓言，相信他們已然相愛的事實。

    五年后失去沈蘅的梁逾至，總是會想起這一時刻，他當(dāng)初的每一句話竟都是發(fā)自肺腑，真情實感，沒有欺騙，沒有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