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飲酒

    不知翻來覆去多久，江清黎才迷迷糊糊睡著，第二天醒來旁邊沒人，他昨夜沒回來嗎？還是一大早又走了？

    江清黎有些擔(dān)心，喊了守門的慶mama來問，得知他真的一夜未歸，便打發(fā)吉祥去前院問問管家，讓管家去打聽一下究竟是出了什么狀況。

    洗漱完，管家那邊來了消息，昨日大雨，景華山發(fā)生了泥石流，埋了山腳下的尼姑庵，附近村子也受了災(zāi)，死傷了不少人，順天府的衙役去了大半救人，還不知具體是什么情況。

    昨兒還在說雨大會有災(zāi)，沒想到真的一語成讖了。現(xiàn)在雨倒是停了，只是天還陰沉著，看著待會兒還會有雨，江清黎有些擔(dān)心。

    果然沒多久，雨又下了，傾盆大雨，打在房檐上，打在窗外芭蕉上，格外擾人，似要將今年夏季沒下的雨都補(bǔ)回來，大雨下了一整天，都沒個停歇，管家那邊也沒什么消息傳來，江清黎等得有些心焦，擔(dān)心情況不好。

    一直等到天黑他才回來，一身泥漿，衣裳本來的顏色都看不清了，整個人像是從泥潭里撈出來似的。

    江清黎趕緊想起身，“你別下來了，我自己洗就是了?！鳖欒畵?dān)心她傷還沒好。

    “沒事，已經(jīng)不疼了。”江清黎執(zhí)意下床跟進(jìn)了浴房，給他張羅洗漱。

    “都是泥，你別碰了?！鳖欒蛔屗?，三兩下脫了衣裳，扔進(jìn)盆里，先不急著進(jìn)浴桶，拿了個瓢舀水先沖掉身上的泥。

    江清黎不聽他勸，拉著他到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給他散開頭發(fā)，頭發(fā)里也全是泥，他自己哪好洗。

    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洗了兩大桶水才算洗干凈，江清黎衣裳也都濺濕了，被他抓著一起又洗了個澡。

    “不疼了？”顧瑾之手放在她小腹上問。

    “嗯，好多了。”江清黎突地有種老夫老妻的感覺，明明才圓房。

    “那就好。”水有些涼，不敢讓她洗久了，拿衣裳裹著抱去了床上。

    腿間的藥都洗去了，要重新上，顧瑾之拿來藥瓶，卻被江清黎拒絕了，嫌棄他濕發(fā)滴水，弄濕了床鋪，顧瑾之無奈，只好讓她自己來，自個兒則坐去窗戶面前的小塌上，打開窗，借著夜風(fēng)吹干濕發(fā)。

    瞧著床簾后的綽綽人影，顧瑾之等了會兒，還不見她出來，不免又問：“要幫忙嗎？”

    “不用，已經(jīng)好了?！痹捯魟偮?，江清黎就從床上下來了，將藥瓶子收好，看她動作，應(yīng)是無恙了。

    “過來，相公抱抱?！鳖欒惺帧?/br>
    江清黎走過去就被他拉到了腿上坐著，捧著腦袋，懟嘴親了兩下，江清黎笑著躲開，“你剛忘記刮胡子了吧，扎嘴?！?/br>
    “還真是忘了?！鳖欒残?，摸摸她腦袋，不親了，只抱著她不撒手。

    膩味了一陣，才算消停，對坐著安靜吹風(fēng)品茶。

    “災(zāi)情很嚴(yán)重嗎？怎么弄了這么久？”江清黎好奇問他。

    “目前看來人禍比天災(zāi)嚴(yán)重?！鳖欒f著，端起茶杯往她面前晃了晃，又收回手，將杯中茶飲盡。

    江清黎不知他這是做什么，倒也沒問，問他災(zāi)情，“不就是下大雨導(dǎo)致的天災(zāi)嗎？難不成有人會呼風(fēng)喚雨？”

    “想什么呢，不是?！鳖欒值沽艘槐?。

    “那怎么說是人禍了？”

    “去年國舅在山上建別院，大興土木才導(dǎo)致了這一場禍?zhǔn)??！鳖欒似鸩璞滞媲盎瘟嘶?，再飲了一口?/br>
    江清黎眼睛跟著他手動，狐疑問道：“你喝茶就喝茶，往我面前晃什么？”

    “我以前看別人這么喝，說是這樣能給茶添上女子香，我試試?！?/br>
    江清黎不由拉著袖子聞了聞，問他：“那你品出什么滋味了嗎？”

    顧瑾之砸吧砸吧嘴，說道：“沒甚滋味，許是我法子不對。”說完，又說起災(zāi)情，“國舅這事估計(jì)很難壓下吧，山腳被壓垮的那家尼姑庵住的都是些京里一些因事出家的夫人?！鳖欒聹y著，然，他估摸錯了。

    夜風(fēng)挺大，吹一會兒頭發(fā)就干了，隨意用發(fā)帶束起來，便起身下了榻，抱起小娘子上床歇息了。

    隔日雨倒是沒下了，不過他們還得要清理淤泥，忙活了兩天才算清理好，總共死傷了三十二人，五個重傷，輕傷十八個，死了九人，所有受難的家里，由官府補(bǔ)貼了十兩，死了人的家里額外補(bǔ)貼了二十兩，因此受傷的人，不論輕重，醫(yī)藥費(fèi)全部由官府報銷，額外再補(bǔ)貼五兩，這部分銀子由國舅府出。

    明面上是國舅花錢買平安，實(shí)則不然，這些傷亡人數(shù)并沒算上尼姑庵里死的人。

    被埋的尼姑庵名字喚作白蓮庵，十年前建的，現(xiàn)有弟子二十五人，為首的師太叫靜心師太，庵堂里二十五人都死在了那場山崩之下。

    這些夫人小姐雖都是受罰出家，但到底家世在這擺著，其中也有國舅的死對頭，家里人如何也不會放過國舅，可誰也沒想到，在只有二十五人的庵堂里挖出了三十一人，多出來的六個都是男子，且都光著身子，甚至還有兩人呈交合狀，性器都還連在一起。

    這等丑事他們哪敢捅漏出來，也就配合著國舅壓了下來。

    他們是統(tǒng)一戰(zhàn)線了，顧瑾之他們就慘了，這些男子都是附近的村民，家里人沒找到人，可不就得來報案了，顧瑾之等人明知尸體就在義莊，偏還說不得，昧著良心說不知道，會盡力找。

    最后八具尸體都做了被洪流沖到了別處假象，幾位大人聯(lián)合運(yùn)作下，這事很快被壓下，被瞞在鼓里的皇帝還獎賞了一番他們，夸贊他們處理災(zāi)情迅速，沒有擴(kuò)大影響。

    “若你岳父還在京城，此事肯定不會就此善了?！倍毴逭f完，飲盡了杯中酒。

    顧瑾之笑的很無奈，陪他飲了一杯，“我岳父不就因這種事被貶的？如今哪個言官敢直言進(jìn)諫？哪個都不想步我岳父后塵。”

    丁寶儒長嘆一聲，“幾十條人命因國舅而死，他不僅沒受罰，還得了獎賞，可見老天爺是不開眼的。”

    “你我都是開眼的，置身其中熟知內(nèi)情的，可又有什么辦法呢？還不是眼睜睜的，做他們的幫手，幫著他們糊弄百姓?！?/br>
    “干他娘的，越說越惱火！”丁寶儒砰地摔了酒杯，抱著酒瓶子灌了一大口，看著是有些醉了。

    “你說咱們領(lǐng)著公糧，代表著公義，可做的事又和那些惡貫滿盈，人人發(fā)指的兇徒有什么區(qū)別？”顧瑾之說出了久藏在心里的話，他早這么想了，想了許久的善與惡，錯與對，但仍沒個結(jié)果。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丁寶儒嘆道。

    有誰不怕死，不怕牽累家人呢？

    “說到底還是咱們現(xiàn)在人微言輕，若是大權(quán)在握，又何懼國舅他們。”丁寶儒酒一口接一口的灌，只恨自己無力改變乾坤。

    顧瑾之亦陪著他灌酒，許久，他突然說道：“你說能不能借這事將我岳父調(diào)回來？”

    丁寶儒一愣，“也，也不是沒可能……”只要將此事捅到皇帝面前，以皇帝那脾性，知道手下人合伙欺上瞞下焉能有他們好果子吃，借此再一提素來直言進(jìn)諫的江大人，也就順理成章了。

    只是他們沒有證據(jù)，空口白牙，皇上未必會信。

    兩人頭對頭細(xì)說了一陣，決定從這白蓮庵下手，是丁寶儒提出來的，他發(fā)覺那天從白蓮庵挖出來的男尸數(shù)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