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叉口

    府上初初少了一個人，慕遲并沒有什么明顯的感覺。

    李氏在老太太榻前照顧了大半個月，終于讓老人家解了心結(jié)，只是接受歸接受，每日給兒孫的求福卻是少不得，慕遲與慕錦也曾一道跟著前往寺廟祈福。

    早前奶奶是被那個突然的消息給驚著了，這才給你耽擱了相看。老夫人捉著慕遲的手輕拍手背，語含歉疚，恰好宋侯府的夫人前幾日找來，有意結(jié)親，我讓阿錦陪你見見去。我聽說宋侯家的那個小子不錯的，可比整日在青樓廝混的趙峻強(qiáng)多了。

    慕遲心下驚訝，沒想到老夫人還念著這一茬，再看落在她身上飽含期待的目光，她頓時就紅了臉，既窘且尷尬。

    這幾日，趙峻的確是有遣人給她送了幾本正兒八經(jīng)的習(xí)武冊子來，老夫人莫不是以為她和趙峻有什么牽扯不成？

    再看她娘李氏在一旁不停打著的眼色，慕遲不得不點頭應(yīng)下。

    在李氏的念叨和慕錦的威逼下，慕遲難得換了新衣上了面妝，與慕錦乘坐王府馬車前往之前曾去過的松意茶寮。

    然而她并沒料到，這一次趙峻依然在場。不同的是，今日他的左耳上多了顆玉墜子，雙手?jǐn)n在袖中，站在那白衣公子身側(cè)是俊艷又風(fēng)流。這整個京城，大抵也只有他一個兒郎敢朝自己身上堆金砌玉，而又不擔(dān)心會顯得艷俗的了。

    小遲遲。見到她們，趙峻眉頭浮了笑，轉(zhuǎn)身朝她們迎來。

    他身邊那白衣公子也隨之偏了目光，慕遲自然而然地看清了他的模樣，清秀，書卷氣。

    曲云飛。宋侯家的小侯爺。趙峻介紹道。

    慕遲正要福身見禮，趙峻手中的折扇便抵到了她的手腕下。

    小遲遲好歹也是王府的二小姐，這見禮怎么著也得是小侯爺先來。

    趙峻這一說，曲云飛頓時鬧了個大紅臉，當(dāng)即躬身彎腰，朝著慕遲與慕錦見禮。等慕遲再回過禮，兩人這便算是認(rèn)識了，四人于亭中落座，天南地北地閑聊起來，一個時辰后方分開各自回府。

    回去的馬車中，慕遲尚沒有說些什么，慕錦便挽著她道：如何？我瞧著這曲公子斯文俊秀的，與你倒是相配。

    你當(dāng)初與你的牧遠(yuǎn)哥哥也是這般的么？慕遲不答反問。

    慕錦面上打趣的笑旋即便染上了羞意，好半天之后她方重新找回了嗓音道：遲遲，我說真的，你若是瞧這曲公子還可以，往后不妨試著多接觸幾次。女兒家的好年華總共也只有那么點，耽擱不得的。

    二叔他總是說怕耽誤別人家的好姑娘，就擔(dān)心自己在戰(zhàn)場里出了狀況留下孤兒寡母的。如今哥哥也去了戰(zhàn)場，我雖然不說，可也知道興許某一天，他們都回不來了。人的一生沒那么長的。

    慕遲陷入沉默，沒說什么。

    昨日李氏也勸過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墜子，聽見的，卻是一聲聲低啞銀鈴，仿佛是墜了夜色。

    遠(yuǎn)山，夏日的風(fēng)被一道道天塹攔腰斬斷，明明是盛夏時節(jié)，軍營里卻感受不到分毫的燥熱，待到入夜，甚至還有幾分寒涼。

    行軍至中途，慕驍便讓牧遠(yuǎn)恢復(fù)了身份，安排在慕川的身邊做個領(lǐng)兵小將，他不需要多拼，更不需要有多大的功勞，他只需要在年底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等到來年開春好迎娶慕錦。

    第一次離京遠(yuǎn)行是何感覺？

    慕驍在慕川的身邊坐下，望著不遠(yuǎn)處斑駁的古城墻，反問道：有頭緒了么？

    慕川搖頭，轉(zhuǎn)而提醒道：有消息稱，北漠后續(xù)領(lǐng)兵來支援的會是他們可汗的心腹大將，素聞此人心狠手辣，同東沂交手時曾有多次坑殺敵軍，你多注意著點，我未必能時時照看得了你。

    慕驍頷首，有些話卻沒說出口。

    能讓慕川都忌諱的，此人的實力慕驍不懷疑，但這么多年來他既然是第一次聽及，那可見在雙方的爭端中，是有某些因素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