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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

    “2024.10.9         天氣         雨

    波士頓入冬很快，現(xiàn)在已經(jīng)穿上了及膝的厚羽絨服。Keren說今年的雪會來得早，依最近的天氣看，我是相信的。”

    “2024.11.1            天氣         雪

    洗澡洗到一半，熱水器壞了，頭上的泡沫沒來得及沖干凈就沖出了浴室。Amy出去約會，房東不接電話。沒辦法，只好圍著取暖器瑟瑟發(fā)抖。”

    “2024.12.24         天氣         雪

    Amy回了她距離三小時車程的家。我受邀和房東奶奶一家過平安夜，她的孫女Zara趁沒人時悄悄在我耳邊說‘I   love   you’，我笑，‘love   you   too’。”

    “2025.1.28         天氣         陰

    今天是除夕。這是第一個不在家過的春節(jié)。和華人同學(xué)一起，一群天涯游子聚在一塊，好像也沒有那么難過?！?/br>
    “2025.3.28         天氣         晴

    由于我的疏忽，差點導(dǎo)致辛苦半年的實驗毀于一旦。第一次看到教授氣得面紅耳赤。我又自責(zé)又羞愧，不敢想真毀了的后果?！?/br>
    “2025.7.20            天氣         晴

    回國第三天，家里的氣氛不對勁兒?！?/br>
    “2025.8.17            天氣         暴雨

    上飛機(jī)前，我讓老媽想做什么就撒開手去做，不用顧忌我。”

    “2025.9.30            天氣         雪

    老爸老媽離婚了。原因是老爸出軌。他們都打電話來說愛我，可我已經(jīng)不明白愛是什么?！?/br>
    “2026.2.20            天氣         陰

    我搬離了合租房。因為無法再容忍Amy帶男友回來過夜，把浴室搞得一團(tuán)糟?！?/br>
    “2026.4.3               天氣            晴

    Keren一直很紳士，可今天突然吻了我。我很生氣，決定不再和他來往?！?/br>
    “2026.7.15            天氣         晴

    下樓梯狠狠摔了一跤，腳踝手腕沒事，尾椎骨很疼。我懷疑是骨裂，一個人撐著打了的士去醫(yī)院拍片，還好不是，只是腫了?！?/br>
    “2026.10.8         天氣            陰

    Dr.Smith   很溫柔，我想我應(yīng)該相信他?！?/br>
    “2027.2.4            天氣            雪

    和老爸老媽分別打了新年電話，想早早地睡，卻怎么也睡不著?！?/br>
    “2027.3.8            天氣            晴

    又是失眠的一夜，我不知道該怎么辦?！?/br>
    “2027.4.4            天氣            陰

    失眠真的好痛苦。”

    “2027.5.8            天氣            晴

    我要撐不下去了……誰能救救我？”

    “2027.6.24         天氣         晴

    今天是這段時間以來最快樂的一天。

    陶子打電話來說下個月要結(jié)婚，我又驚又喜，沒忍住哭了，害她安慰了我好久。

    她說等我回來做她的伴娘。”

    71

    北京的空氣越來越好了。

    我拎著行李箱站在機(jī)場門口，胸腔涌出一股難言的感動，看著來來往往和我一樣膚色的人，明白了季老那句“山川信美非吾土，漂泊天涯胡不歸”。

    深吸一口氣，眉目間都清朗起來，看看時間，離陶子說來接我的時間還有十分鐘。

    我的本意是不讓她來接我，婚禮上要cao心的事情這么多，不好再讓她為我分心。但陶子執(zhí)意要來，加上我確實也想她，再推拒就生分了。

    “快點快點！我們要錯過了！”

    “他還沒出來呢！我們能趕得上的！”

    突然眼前“唰”地跑過去三個小姑娘，都是一幅慌慌張張的模樣。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我回頭往機(jī)場里面張望，看到不少人頭攢動。

    “她們在搞什么？”

    “好像有明星要來，他的粉絲接機(jī)吧?！?/br>
    “哇，好大排場，哪個明星??？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還是不湊熱鬧了，我媽還在家等著見咱倆呢！趕緊走吧！”

    “一想到要見你媽我還是好緊張的啊……”

    “放心吧，我媽人很好的……”

    一對從機(jī)場走出來的情侶從我身旁走過，他們的對話落入我的耳朵，我不自覺露出笑容。

    真好。

    “叭叭——”

    被近在咫尺的喇叭聲驚醒，抬頭一看馬路邊，是陶子！

    她降下副駕駛的車窗，一張漂亮精致的臉看向我，“想什么呢這么入神！連我來了都沒發(fā)現(xiàn)！趕緊上車！”

    清麗的嗓音一下將我的心情抬升至愉悅，我反手拎著行李箱走過去，“等你好久呢！”

    “不好意思嘛，婚紗出了點問題，剛剛從店里趕過來?！碧兆酉萝嚧蜷_后備箱，“我?guī)湍?。?/br>
    箱子有些沉，兩個人費了些力才放好。

    “什么問題？不要緊吧？”我正色看她。

    她示意我上車，“沒事兒，就是改了下尺寸，這兩天我腰肥了些。唉，本來想美美地出現(xiàn)在婚禮上，可我這一天天地長胖控制不住啊?！?/br>
    我笑，“這大概就是人們說的‘幸福肥’吧！”

    打開副駕駛門，正準(zhǔn)備坐進(jìn)去，機(jī)場門口突然傳來熱鬧。

    我下意識往那邊看，一群人環(huán)蹙成一個圈，拿著手機(jī)、攝像機(jī)緊緊跟隨拍攝正中間大步流星走出來的人，尖叫和喧鬧致使中間那個人成為這偌大天地里最引人注目的焦點。

    夏日里的風(fēng)帶著燥熱，一下子吹亂了我的發(fā)絲，可我僵著身子忘了去捋，全身的血液集中到大腦，耳邊發(fā)成“嗡嗡——”的鳴叫。

    我什么也聽不到，旁的都看不真切，眼里只剩下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人。

    有那么一剎那他的視線與我對上，一瞬間我屏住了呼吸，不知作何反應(yīng)。可是很快他就自然地轉(zhuǎn)身在保鏢的簇?fù)硐律狭艘惠v黑色商務(wù)車，我拿捏不準(zhǔn)他究竟有沒有看到我。

    “英子！英子！”

    陶子的聲音從遙遠(yuǎn)處傳來，將我喚醒。

    我傻愣愣看她，“呃？”

    “你怎么僵著不動？上車呀！”她疑惑。

    “不好意思，恍神了?！?/br>
    上了車，才發(fā)現(xiàn)手腳發(fā)軟冰涼。我低頭去拉安全帶，手卻怎么也使不上力，越無力越著急，指尖開始發(fā)顫。

    “英子？你怎么了？”陶子察覺出不對勁，伸手來觸我的肩膀，我條件反射瑟縮了下，拉到一半的安全帶縮回去打在車壁上。

    車?yán)锿坏匕察o。

    陶子的手僵在半空，我不敢看她，雙手緊握壓在腿上，努力抑制住顫抖。

    鼻腔涌出一股酸澀，我咬緊牙關(guān)不發(fā)出呻吟。

    陶子似乎被嚇到了，“英子……你怎么了？你沒事吧？”

    我深呼吸，不想讓她擔(dān)心，努力平復(fù)情緒。

    “有水嗎？”聲音發(fā)著顫。

    “有有！”陶子回身在后座拿出一瓶水，剛要遞給我又意識過來，幫我擰開瓶蓋。

    我顫顫巍巍從包里掏出白色藥瓶，倒出藥丸，就著瓶口喝水咽下去，然后倒在靠背上大口大口喘氣。

    陶子一瞬不瞬盯著我，緊張擔(dān)憂得不行。

    “英子你到底怎么了？你吃的是什么藥？你的身體是不是出什么問題了？我送你去醫(yī)院吧！你這樣我看著好害怕！”

    我歪過頭看她，看到她眼眶里的淚花。

    “別怕，我沒事?！蔽彝鲁鲆粋€笑，“坐飛機(jī)太累了。這是老毛病，稍微累點手就會發(fā)抖，去醫(yī)院檢查過，醫(yī)生說沒什么大問題，建議我多休息，調(diào)理好身子就不會習(xí)慣性發(fā)抖。可你知道，我太忙了，熬夜工作是我的常態(tài)?！?/br>
    “你才二十六歲，怎么身體會這么差？工作是永遠(yuǎn)做不完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你看看你現(xiàn)在瘦得，手臂上二兩rou都沒有！”陶子伸手來拽我的手腕，和她的手臂對比，“你去美國之前多圓潤的一個人，怎么能瘦成這樣？阿姨看了得多心疼??！這幾年你在國外到底過得是怎樣的生活？”

    “還不是學(xué)習(xí)吃飯，和大家一樣唄！”我不動聲色抽回自己的手，“好啦，你不要擔(dān)心我，我身體好著呢。我故意那么瘦的，現(xiàn)在不都流行骨感美嘛。想長胖對我來說容易得很，你多請我?guī)状未蟛臀液芸炀湍芘制饋砝?！?/br>
    我安撫地摸摸她的臉。

    陶子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嗔怪道：“都不知道你講真講假。反正這次你是徹底地回來了，我要用我們大中國的美食把你養(yǎng)得珠圓玉潤，白白胖胖?！?/br>
    “哈！我看你是居心叵測，想讓我和你變得一樣胖是叭！”

    “你敢嘲笑我胖！”陶子假裝怒目過來掐我。

    我笑著躲閃，“好了好了，我錯了，你不胖，你最瘦最漂亮?！?/br>
    陶子氣哼哼收回手，準(zhǔn)備發(fā)動車子。

    我整了整衣裳，冷不丁來了句，“誒，不過，楊楊沒有說你最近越來越胖嗎？”

    “啊啊啊——喬英子！我今天一定要弄死你！”

    “我錯了錯了！陶子，我錯了……”

    “你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

    “??！別！嗚嗚——”

    72

    車子飛馳在平直寬闊的大道上，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高樓大廈，想到剛剛倆人無所顧忌像過去那樣打鬧，心漸漸溫暖起來。

    我側(cè)過頭去看陶子，看她姣好的面容，忍不住感慨：“想不到最后你還是和季楊楊在一起了?！?/br>
    陶子笑著翻了個白眼，“什么叫還是？說了千八百遍，我和楊揚高中時期沒有談戀愛，沒有好嗎！我那時候多認(rèn)真學(xué)習(xí)呀，哪有那個精神和他談戀愛?！?/br>
    “是是是！我口誤，自打嘴巴好吧！”

    倆人笑了一會兒。

    陶子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溫柔，“其實，我也沒想到，我和他的緣分居然還能續(xù)上。當(dāng)年他出國讀書，年少時的那些朦朧情愫隨著他的離開消散。我們之間斷了聯(lián)系好幾年，直到我們在埃塞爾比亞重逢。那時我去當(dāng)志愿者，他去那里旅游。這么大的一個國家，還是外國，可我們就偏偏相遇了。現(xiàn)在想起來還覺得不可思議，英子，你相信嗎，緣分這種東西的玄妙?！?/br>
    她的眼睛里有光，讓我也忍不住點頭，“我信。”

    “其實和他重逢之前我談了幾場戀愛的，動過心，嘗過情，流過淚，可每一段戀愛都讓我感覺缺了什么，卻不知道是什么，只能最后不了了之。直到再次遇到他，我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下班高峰期，車子緩緩?fù)Ｏ拢戎懊娴能囎有凶摺?/br>
    “是他?！碧兆愚D(zhuǎn)過來看我，“原來我一直想要的是他，誰都不行，只有他。你明白嗎，此生認(rèn)定一人的感覺。原來我早在我的年少時期決定好今生要愛誰，只是我忘了。他讓我想起來了，他讓我平淡的心重新有了活力。所以喔，從那時起我已經(jīng)決定要嫁給他了?！?/br>
    我的眼睛慢慢發(fā)紅，看著陶子，夕陽的余暉灑在她的臉上，一瞬間我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我們四個人在春風(fēng)中學(xué)的那段時光。

    一起上學(xué)，一起玩鬧。

    是多么令人艷羨的歲月青春。

    我望著她，緩緩地，哽咽地，堅定地   ，“陶子，你一定要幸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