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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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xù)兩周,九娣都覺出不得勁兒來,不只是來鞋鋪光臨的客人越來越少,就連修鞋的師傅也都一個個告病不來了,相鄰店鋪也相繼關(guān)門歇業(yè),曾經(jīng)最繁華的街道逐漸變得冷清。 電視媒體卻呈現(xiàn)兩極分化——保守黨的電臺是全天候報道西區(qū)的病情實況以及倍數(shù)增加的確診人數(shù)……而新派卻繼續(xù)播報日常內(nèi)容,看起來一切正常。 即使每天都能見到救護車在街上狂奔疾呼,大家瘋狂屯糧搶購,但在新聞最新采訪節(jié)目中, 本街的委員長依然淡定地回答,大家不要驚慌,我們一直致力研究新型病毒,現(xiàn)在基本判斷是一種普通的皮膚傳染病?!?/br> “這個很有可能跟季節(jié)變化有關(guān),所以提醒大家可以多注意保養(yǎng)皮膚,盡量穿暖一些,但如您發(fā)現(xiàn)有發(fā)燒、皮膚起紅斑等癥狀,請務必聯(lián)系醫(yī)護部請求支援?!?/br> 九娣關(guān)掉電視,從衣柜里翻出羊毛小馬甲給孩子穿上。 小孩有點發(fā)燒,她仔細檢查了他的全身皮膚,還沒見任何紅跡,但一顆心就是突突亂跳,九娣不安地在屋里走了兩圈,拿出電話給羅治大夫撥了過去。 那頭羅治已經(jīng)忙得焦頭爛額,他一直在一線搶救病人、采集樣本,研究毒株病源,幾天幾夜輪值,到現(xiàn)在沒歇上一口氣,更不得空接電話。 電話久久沒人接,九娣不放心,又給葛麗思和席艋打,皆是無人接聽。 到了晚上,孩子額頭guntang,厭食哭鬧,九娣更怕了,只好抱了孩子去醫(yī)院。 可大門還沒出去,卻見一排軍車巡來,幾個軍人堵在了家門口。 “女士,現(xiàn)在不許出門?!?/br> “什么意思?” “現(xiàn)在這條街宵禁了,晚上不許個人出門?!?/br> “我孩子病了,要去醫(yī)院?!?/br> “不行,女士,你不能出門?!?/br> “軍爺,我真的著急,哪怕你讓我去買點藥也行啊……。” “不好意思,女士,這是強制令,你想買什么,可以寫下來交給我們,明早我們會統(tǒng)一給大家買?!?/br> 九娣左右看,街上每家每戶門前似乎都站了一個軍人,背著槍,像看守犯人一樣,任你怎么理論都不讓出門。 九娣只好抱著孩子再回屋里,取了毛巾給孩子擦身,不停給孩子灌水,可孩子還是哭鬧,哼哼嚶嚶?lián)]著小手,像在向母親發(fā)出求救,九娣如困獸似的來回踱步,發(fā)了瘋似的一遍遍撥醫(yī)護部電話,可怎么撥也都是占線。 怎么辦?怎么辦? 九娣心急如焚,索性跪下來雙手合十向天祈禱。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往往在絕望的時候要向上帝伸手,或者說,上帝只有在人受難的時候才接近人。 九娣想起過往的那些生死經(jīng)歷,不管是私奔還是越獄,還是面對餓狼和惡人,她都沒像此刻這般難熬。 尤其當看見自己的孩子就在身邊哭喊時,她卻不能替代他一分一秒,那種難受是壓倒性的,無力性的,她被擊垮了,就要妥協(xié)了—— 如果上帝要把她的孩子召喚去,她將毫無抵抗之力。 孩子哭累了,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再一點點湮息,九娣以為他死了,驚惶恐懼,甚至一度不敢往床上去看。 可當她見到那小小軟軟的東西還在呼吸時,她的眼淚刷地又流下來,捂住嘴想奔到陽臺上大哭一場,可這時候哭也是最浪費時間的,當務之急,她還是要想辦法。 她撿起電話來找里面保存的那些通訊信息——鞋鋪的,客人的,買菜的,出租車的……忽然一個沒有標注的號碼蹦出來—— 她想到了那個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上次護送她回家時已是三個月以前的事了,那時候九娣剛跟席艋約會。 那晚,她出門倒垃圾,看見年輕人還站在廊下,見她出門,欲言又止。 九娣立在原地等他說話,他想了半天才終于鼓足勇氣向前邁一步說:“姐,我得走了……” “很晚了,快回去吧?!?/br> “姐……” 九娣看他,他卻把眼睛往下溜,隔了半晌才繼續(xù)說下去:“實不相瞞,姐,我不是社區(qū)的志愿者,我是一個老兵雇來幫忙的……他覺得您需要照顧才委托我來幫忙,可是……哎,算了!” 他遲疑了一下,又吐了吐氣說:“姐,昨天他把我辭了,我本來是不必來的,但我覺得他那人還怪可憐的,我……就還是要見上您一面跟您說一下……” 九娣疑惑地看著年輕人,看得出他有點激動,滿臉盤腸似的扭曲。 “您現(xiàn)在獨自生活當然是愛同誰交好就交好,尤其自由區(qū)的人也都是這樣,愛的就是自由!我又管得著什么!只是,我覺得那個新選上來的主席真的趕不上……哎!” 他剛掉頭往門口走,忽然想起什么來又折回來,手里多了張紙條,硬塞她的手里:“這個電話你留下,往后你有什么難處就聯(lián)系這個號碼……我敢保證有人一直關(guān)心著您!” 說完,人跑了,跑得速度很快,九娣沒追,只攤開紙條,在微弱燈光里辨別出一串數(shù)字。 難不成這年輕人暗戀自己? 九娣雖不至自戀,但也忍不住要想上一想這種可能性, 她存了號碼,并未想過有天會用于利己時的稻草。 不過,此刻即使有一瞬的猶豫,九娣也不想猶豫了。 “往后你有什么難處就聯(lián)系這個號碼……我敢保證有人一直關(guān)心著您!” 這話太有力量,好像關(guān)心二字比喜歡和愛都令人踏實、信服,她忍不住手指一動,電話還真就撥了過去。 那頭響起嘟嘟待音,九娣這才想起自己連年輕人的名字都沒問過。 剛要掛斷,對方接起來,竟是一個低沉沙啞的男音:“喂……” “喂?”九娣試探性回應。 對方沉默。 九娣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你好,先生,我……我是九娣……中心街那家鞋鋪的……” 對方還是沉默,但這次,九娣聽到微弱的喘息,她不敢判斷對面是不是那個年輕人,但心底有種直覺,那人是認識自己的。 九娣等著,等著,好像等了一世春秋。 那人終于啞著嗓子回答:“喔,什么事?” “我……我想請你幫忙……” 九娣感覺對面的聲音好像在哪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 大家周末愉快! 你猜誰會登場?(*^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