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穿衣服的時候九娣把遞情的紙條塞進(jìn)嘴里了，吞急嘴澀，出來的時候滿臉通紅，管理員沒注意，直接把她帶到交配場大門外。

    令九娣沒想到的是，侯在門口的是兩個警察和一輛警車。

    “九娣女士，請跟我們走一趟?！?/br>
    “什么事？”

    “有些情況我們需要你核實(shí)一下?！?/br>
    “你要我去哪？”

    “警署局?！?/br>
    “我必須要去嗎？”

    “是的?！?/br>
    一個警察給另一個使了個眼神，另一個就開了車門朝九娣擺手，九娣仍木在原地，二人就一齊上來架她，人一軟，便折進(jìn)車廂里。

    九娣是覺得心跟身子一起懸起來，想起那天葛麗思被人帶走的場景，整個人往下沉，像溺在水里一樣。

    誰能想到，這才短短兩天，這都是她第二次進(jìn)局子了。

    但這次略有不同，她是被直接帶進(jìn)了一間辦公室，空間不大但裝修氣派，立地的櫻木酒柜旁配整套黑色皮質(zhì)沙發(fā)，但九娣的視線卻落到房間一角，那里立了一張嵌畫祖國大好河山的金框屏風(fēng)，對著屏風(fēng)，她感覺里面也有一雙眼睛對著自己，那眼睛，和她類似，好奇又緊張，瞪瞪望著。

    門開了，喬吉從外頭進(jìn)來，一邊朝里走一邊不露聲色地打量九娣，又走到桌邊擺了個手勢：“你坐?！?/br>
    “警察先生，我還是站著吧?！本沛范⒅鴨碳难劬?。

    喬吉暗自一怔，他還從來沒見過敢這么看他的女人，那眼神，直辣辣的不躲，絲毫不見怯。

    他不禁側(cè)頭往旁邊的屏風(fēng)里看一眼，又轉(zhuǎn)頭笑：“你別怕嘛，我們只是問幾句?！?/br>
    “我不怕，你問吧?！?/br>
    “那就好啊，如果沒做虧心事，我們的談話會很短?！?/br>
    九娣點(diǎn)頭，眼睛始終盯著喬吉。

    喬吉想，這到底是個什么賤民吶！

    “先說說你頭上的傷是怎么來的吧！”

    “不如先問問你們的人吧，我是被他們打的?！?/br>
    喬吉這下略知這眼神的意味——有憤怒，但更多的是質(zhì)問，好像就是那種能較真到底的刁民，一旦有理有據(jù)便敢懷疑一切，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怕，可又不像那些刺頭張揚(yáng)得打死活該，只是這樣一雙眼睛就是讓你不得不認(rèn)真對待她，半點(diǎn)不能含糊。

    喬吉想，不管怎樣，到底還是個年輕人，于是回答：“哦，這個事情我去查一查，如果是沒有緣故打你，那確實(shí)是執(zhí)法不得當(dāng)，我會訓(xùn)誡他們?！?/br>
    九娣一愣，沒想警察竟也不都是粗魯?shù)讲恢v道理的人。

    喬吉說：“我注意到你是今夏畢業(yè)的，來場子不太長時間，但去交配場倒是去得勤，是因為有是什么特殊的人在那里嗎？”

    九娣回答：“我不知道，警察先生，我們是看不見外面人的?！?/br>
    “所以你在農(nóng)場里沒有認(rèn)識或熟悉的人？”

    “沒有?！?/br>
    “那有沒有哪個男人對你表示特別的好感，或者單獨(dú)要約你的意思？”

    “沒有?！?/br>
    “你也沒有對哪個男人情有獨(dú)鐘或想要私會誰？”

    “國家有交配場規(guī)則，我不會違規(guī)。”

    喬吉低側(cè)著頭，像在思考什么，但湊近了看不是，他是在看屏風(fēng)，未必是欣賞祖國的大好河山而是在觀察屏風(fēng)里面的動靜。

    忽然，他抬起頭，面孔已然變了，嚴(yán)厲無情得像審犯人一樣：“我覺得你還是老實(shí)交代最好，年輕人有點(diǎn)想法是很自然的，但你是新人，如果先交代了，也許我們會酌情給你減刑……”

    “警察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不知道？我手里沒點(diǎn)東西我能隨便叫你來？”喬吉顯然喪失耐心，一拍桌子吼道：“說！上個月十二號晚上半夜十二點(diǎn)，你到底在哪？！”

    九娣脊背僵涼，倒抽一息，果然像多明克所說，那晚在女樓里確實(shí)是有人看見她了！

    “半夜的時間我一定在宿舍睡覺?！?/br>
    “撒謊！你明明偷著跑出去約會還說沒違規(guī)？！”

    “警察先生冤枉?！本沛访嫔湘?zhèn)定自若。

    喬吉從兜里掏出一張鋼筆字寫的白色紙條，逼到九娣臉上：“你怎么解釋這張紙條？它怎么會出現(xiàn)在你那里？難道不是有人半夜約你私通嗎？”

    九娣頭皮炸麻，腦子嗡嗡亂響，心思在記憶的時間軸上狂奔，實(shí)在想不起這紙條是被誰撿去了。

    “我不知道”

    “你嘴硬是不是？”

    “我不懂你的話?！?/br>
    “再給你一次機(jī)會，你還不承認(rèn)？”

    九娣的心急速翻騰，但臉上卻絲毫不露慌張，眼神掃到屏風(fēng)處，里面有人影晃動，心下已知一二，只好認(rèn)了：“誰看見的？你叫她出來，我跟她對峙?！?/br>
    “9595，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喬吉一邊說話一邊果然朝那邊屏風(fēng)招手，里面還真就走出一個人來。

    九娣死死盯住那人的臉，有一瞬間竟以為自己在做夢。

    就在今天她還同這個人說過話，她們還曾一起挽著去食堂、分過一碗面、講過悄悄話、計算排卵期、互相探望關(guān)切……

    “薇薇……”

    九娣腦中掀翻巨浪，呼嘯淹來，呼吸不得，又劇烈掙扎，那些零碎的片段也慢慢浮起，在眼前連成畫面——

    被風(fēng)拂起的紅袍，總掛著淡妝的臉，笑容溫和不張揚(yáng)，飄忽不定的眼睛，常駐在她的寢室里同她說體己話，帶給她各種零食，哦對了，還在月經(jīng)期幫她洗過被單和衣服……衣服，那張紙條應(yīng)該就放在紅袍子的兜里！

    九娣猛地記起，那時候月經(jīng)剛完不久，她來串門，還撿了件穿臟的紅袍子說要去洗，九娣還怪不好意思地說自己可以洗了。

    那些話，那些聲音，混雜咆哮而襲——

    “奇怪，我覺得她好像總在監(jiān)視別人似的?！?/br>
    “你也是，以卵擊石，反倒自己受傷！”

    “可他們都是警察，你這么鬧也沒用，這次國家安全部都來人了，現(xiàn)在是每個人都要監(jiān)督……”

    ……

    九娣原地輕微晃動，臉色從紙白又變頹灰，眼睛卻死死瞪著不遠(yuǎn)處的薇薇。

    “九娣，那天晚上我都看見你跑出去了，你就全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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