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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的崩潰

    無聲的崩潰

    小夢由別墅的傭人一路哄著抱到晚宴的會場。小夢鉆進(jìn)萬昱的懷里止不住地哭。

    羅安敘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凌顧宸露出震驚的神情。他皺著眉想了一會兒,去向萬昱解釋說萬榮與羅安因誤會起了小沖突,他已經(jīng)派人送萬榮回去了。

    萬昱不耐煩地哄著小夢,不快地瞪著羅安那張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臉。

    凌顧宸想回到別墅去,羅安擋在他面前,“我派人看著她。你得先顧好這邊的事。”

    凌顧宸心下焦慮,但也同意了。晚宴結(jié)束,送走客人,已臨近午夜。

    凌顧宸驅(qū)車回別墅,“笛瀾為什么揍他?萬榮到底說了什么?”

    “并沒有什么。我也不明白她怎么會這么失控?!绷_安回道。

    萬榮說的那些惡意滿滿的話,祝笛瀾聽的可不少,她也根本懶得為之動肝火。凌顧宸皺眉,沒再追問。

    三人經(jīng)過客廳時看見傭人從酒架上拿了瓶紅酒。

    覃沁問道,“拿那個干嗎?”

    “是祝小姐要的?!?/br>
    覃沁頓了一下才問,“她最近是不是喝酒喝得很兇?”

    “差不多每天一瓶是要的,這兩天都要兩三瓶了?!?/br>
    “給我吧?!?/br>
    凌顧宸接過紅酒,快步朝祝笛瀾的房間走去。覃沁臉上的憂慮與他一樣重。

    凌顧宸敲她的房門,許久沒有回應(yīng),他便自己開門進(jìn)去。

    祝笛瀾躺在陽臺的小沙發(fā)上,似乎睡著了,眉頭卻微蹙,氣色也很蒼白。凌顧宸把紅酒輕輕放在一旁的小圓桌上,不忍心打攪她。

    覃沁則在她房間里的書桌前停了下來,他拿起桌上的幾個空煙盒看了看,然后摸摸口袋。

    她身上的毯子只蓋到腰部,凌顧宸嘆了口氣,俯下身,想把她輕輕抱起來。他剛一觸碰到她的肩,祝笛瀾就猛地睜眼。

    兩人的臉離得極近,正好四目相對。凌顧宸忽然有些緊張。

    “干嘛?”祝笛瀾冷冷地問。

    她眼里的生疏與冷漠讓凌顧宸一時語塞。

    “回房間好好睡,不要睡在這里?!?/br>
    祝笛瀾的神情依舊冷冷地,“我知道了?!?/br>
    看她起身,凌顧宸下意識地去扶她。祝笛瀾回避地側(cè)身靠向另一邊。

    看到她這明顯的閃躲動作,他終于忍不住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強(qiáng)勢要求她與自己面對面。

    “我知道你難過??赡阋嬖V我,告訴我該怎么幫你?!?/br>
    祝笛瀾看了他一會兒,移開目光,“我不需要。”

    凌顧宸感受得到她在試圖掙脫,于是握得更緊。

    “如果你還堅(jiān)持你沒事,那你就好好解釋你的這些失常行為。”

    她腦海中又有些嚶嚶嗡嗡鬧人的聲響。她的頭疼讓她不耐煩。她的臉上顯露出一副無名火的神情。

    凌顧宸皺著眉,由著她硬生生地掙脫。祝笛瀾惱怒地回房。

    她回房間沒走幾步就又被覃沁攔住。

    “我說呢,我這半個月連摸包煙都那么難。明明剛買過的,老莫名不見?!瘪哒Z句戲謔了些,聲音卻是十足的好聲好氣,“要不是知道你一天到晚順我的煙,我都準(zhǔn)備去醫(yī)院查我是不是得阿茲海默了?!?/br>
    祝笛瀾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想要繞過他。覃沁后退一步,依舊擋著她。

    “妹兒啊,你平時不抽煙的呀?!彼恼Z氣軟下來。

    “抽你兩根煙至于小氣成這樣?”

    覃沁被嗆得咽了口水,“妹兒啊,這樣,你短時間內(nèi)抽這么多煙對身體不好。你從我這兒順的我自己都能抽好幾個月。明天我去給你買輕點(diǎn)的煙,別順你哥我的了,行不?”

    “小氣,”祝笛瀾冷冷地重復(fù),“出去。”

    覃沁無奈地撇撇嘴,祝笛瀾生氣地看著他收走了書桌上所有的煙。

    兩人看著祝笛瀾重重地摔門。

    覃沁挑眉,“真是沒想到,你現(xiàn)在挑的這個女人確實(shí)能在你的情史里獨(dú)樹一幟。酗煙又酗酒。”

    凌顧宸不想回應(yīng)他的玩笑話,對于祝笛瀾他有一種無力感,這讓他頗為焦慮。

    過了兩天,凌顧宸抽空拉著祝笛瀾出門,想帶她散散心??墒遣徽撎鞖馊绾蚊篮?,祝笛瀾也沒有任何興致。凌顧宸很無奈,他已經(jīng)沒辦法從祝笛瀾嘴里問出什么來。

    他想過他是否該向以前那樣擺出一副發(fā)火的模樣,像覃沁形容的“把她的話都搖出來”。

    可現(xiàn)在的祝笛瀾也不像以前那樣害怕他,這個方法顯然早已失效。

    回家以后,祝笛瀾一臉疲倦和不耐地徑直回房。凌顧宸跟在她身后。兩個傭人正在收拾她的房間。

    沙發(fā)上擺了兩個嶄新的玩偶——一只泰迪熊和一只穿著粉色兜帽的白兔子。

    兩只動物被擺在一個大竹籃子里,依偎在一起,十分憨態(tài)可人。簇?fù)碇鴥芍煌媾嫉氖菐讌残』?。竹籃兩側(cè)綁了兩只小氣球,前側(cè)綁了一張愛心卡片。

    祝笛瀾一下子就愣住了。幾乎就在一瞬間,她忽然就開始掉眼淚,麻木地走不了路,做不出反應(yīng)。

    凌顧宸也愣了一下,這個籃子明顯是給嬰兒的。

    他攔住一個傭人,有些惱火地問,“誰拿進(jìn)來的?”

    “是覃先生訂的禮物,就放進(jìn)來了?!?/br>
    “拿走?!?/br>
    傭人趕忙拿起竹籃匆匆離開房間。

    祝笛瀾忽然朝衣帽間快步走去,凌顧宸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笛瀾……”

    “放手?!?/br>
    她根本止不住自己的眼淚,但語氣卻堅(jiān)定而冷靜。

    她臉頰上瞬間滿是淚,眼神卻倔強(qiáng)又決絕。凌顧宸很心疼,可無能為力。

    這種無力感從眼睜睜看著她的孩子夭折便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

    “你放手。”

    她的聲音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

    在這份對峙里,凌顧宸知道自己落了下風(fēng)。他是心軟的那個人。他松手,祝笛瀾躲進(jìn)衣帽間里。

    過去的兩個月里,她被連續(xù)不斷地打擊著。而孩子的夭折似乎是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件事的痛苦程度如同雪崩,而她的崩潰卻是那么無聲,像是一個靜悄悄的懲罰,讓她無法敘說,無法傾訴,無處發(fā)泄。

    覃沁趕回來后,看到祝笛瀾默默坐在衣帽間的角落里。

    她的神情像是一灘死水,沒有情緒崩潰的大哭,也沒有壓抑的痛苦。

    這份平靜的絕望才是最讓他們手足無措的。

    覃沁很懊惱,這份禮物是他很早就訂下了的,泰迪熊是給嬰兒的,而那只白兔子是給祝笛瀾的。

    他知道祝笛瀾小時候連個玩偶都沒有,于是細(xì)心地想給她一個驚喜。

    而過去幾個月發(fā)生太多事,讓他把這份禮物拋之腦后了。沒想到現(xiàn)在這已經(jīng)完成變成了一個驚嚇。

    覃沁輕輕把她抱進(jìn)懷里。祝笛瀾乖順地靠在他肩膀上,她手里攥著那塊小小的保命鎖。

    覃沁握住她的手,然后慢慢把保命鎖拿出來。她不愿松手,可她抵不過覃沁的力量。

    她再也抓不住這個小鎖的那一刻,終于忍不住啜泣起來。

    覃沁輕聲說,“沒事了?!?/br>
    祝笛瀾的哭聲大了起來,“你騙人……”

    “沒事的,我沒騙你?!?/br>
    “你騙我……你們都說會過去的……會好起來的……可是根本不會……”

    覃沁由著她嚎啕大哭。祝笛瀾本來就已經(jīng)長期失眠,哭過之后因?yàn)槠@劬挂埠芸炀退恕?/br>
    覃沁把她抱回到床上,凌顧宸很心疼。兩人商量了一會兒,決定輪流照顧她。

    覃沁回到自己的房間,看到那兩個玩偶已擺在桌上。他把兩只玩偶抓在手里把玩了一會兒,覺得又無奈又好笑。

    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他也忍不住揣測過當(dāng)年自己生母的經(jīng)歷,他也為此痛苦自責(zé)過一段時間。

    可是現(xiàn)在他才知道,自己的痛苦與他生母所經(jīng)歷的相比,恐怕真的是微不足道。

    “如果我有孩子。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買這個熊給兒子,這只兔子給女兒?;蛘叻匆幌?。蕓茹也一定會覺得挺有意思的。”他想著。

    這個想法讓覃沁愣了半天。本來只要一想到與蕓茹有關(guān)的事,不論什么亂七八糟的,他都要第一時間給她打電話??蛇@個想法讓他有些心虛地不敢說出來。

    半夜時分,祝笛瀾醒了。凌顧宸在床邊坐下,關(guān)切地看著她。

    她虛弱地眨眨眼。凌顧宸意識到,此刻的她褪去了她前段時間一直披著的那個強(qiáng)硬的外殼,終于又是熟悉的那個她。

    “你覺得怎么樣?”

    她依舊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開始忍不住地流淚。隔了許久,她才小聲說,“我很不好?!?/br>
    凌顧宸握住她的手,“我知道?!?/br>
    “對不起?!?/br>
    “你沒有錯。我怎樣可以幫你?”

    “我不知道??墒悄阏f得對。我確實(shí)不能正常行事?!彼D了頓,聲音輕了許多,“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br>
    凌顧宸也找不到答案,只得安慰道,“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休息?!?/br>
    祝笛瀾移開目光,“我以為……我以為我都哭夠了。再聽到這些或是再看到這些,都不會再對我有什么影響……”

    凌顧宸耐心地安慰著她。他清晰地感受到雖然這是兩人許久以來第一次比較正常的談話,但祝笛瀾依舊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情緒。

    他再次哄她入睡,卻沒意識到,僅僅是這份“正?!币咽鞘蛛y得。

    隔天,覃沁去陪她時,祝笛瀾又變得極度消極和冷漠,她拒絕了所有的交流,除了要煙和酒,她不愿多說其他的。

    覃沁也束手無策,他聯(lián)系了廖逍,廖逍同意在他結(jié)束這一個化療階段之后親自過來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