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氛圍

    覃沁一臉無趣地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祝笛瀾興致勃勃地坐在地毯上，翻看手里的物件。

    凌顧宸解著袖扣，“你們兩個今天干嗎了？”

    “她找到了一個除了吃以外的新愛好：翻我的房間。”

    “翻出什么了？”

    “這些是電子游戲吧？”祝笛瀾舉起手里的光碟，“他還收集這個嗎？特別多誒?！?/br>
    “我初中時就愛打打電子游戲?！瘪邞袘械卣f，“都是小時候的?！?/br>
    “還能打嗎？你教我吧，我從來沒打過。”

    “以前覺得你不理我的時候真是特別可愛，現(xiàn)在感覺我快要被你煩死了?！瘪邿o奈地笑，“你怎么不去翻他的臥室??？老在我這里找事。”

    凌顧宸笑意盈盈地看著她，“是呀，你怎么不去翻我的？”

    祝笛瀾縮了一下，“我哪敢。”

    覃沁驚訝地看著他，他沒想到凌顧宸這么開心地接著自己的話說。

    他想了想，站起來，“行，走吧，帶你玩會兒。”

    三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坐好，覃沁開始教祝笛瀾用手柄，凌顧宸在一旁看著。

    “你怎么這么笨啊，你大學(xué)怎么畢業(yè)的？”覃沁笑話她。

    “這跟大學(xué)畢業(yè)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只是從來沒玩過而已?！?/br>
    “你小時候沒玩過這個？”

    “我小時候什么家庭條件你不是很清楚嗎？哪有閑錢買這種?！?/br>
    她擺弄著手柄，凌顧宸在一旁被她略顯笨拙的可愛模樣看得笑起來，伸過手矯正她的抓法。

    “嘖，虐待，”覃沁說，“怪不得你跟父母關(guān)系這么僵。”

    “也夠不上虐待，只是不那么開心?！弊５褳戦_始試著玩游戲，“他們給我弟弟買過一套，比這個簡單多的游戲機(jī)，我見過，不過沒玩過?！?/br>
    “你爸媽重男輕女很嚴(yán)重吧？”

    “我以前以為是，但現(xiàn)在想想，他們不止打我，也打我弟。只是那段時間他們很難熬，日子不好過，精神壓力很大吧。過了那段時間就打得沒那么頻繁了?！?/br>
    她平靜地像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

    覃沁瞄了兩眼凌顧宸，繼續(xù)說，“但你還是決定跑出來了?！?/br>
    “是呀，日子難過歸難過，終歸比在那個家里開心點?！?/br>
    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屏幕，看著cao縱的小人成功過了一個障礙，她開心地笑起來，“唯一有點遺憾就是跟弟弟也沒聯(lián)系了。我挺喜歡他的，他對我也一直很好?！?/br>
    “你弟弟小你十歲是吧？”凌顧宸插嘴問道。

    “是，我爸媽待他比待我好很多?！?/br>
    覃沁懶懶地把腳抬到茶幾上，“我見過你弟的照片啊，你們兩個還真不像?！?/br>
    “胡說什么呀，我弟還小呢，都沒長開?！?/br>
    覃沁微微搖搖頭，“容貌這事吧，還真玄。你應(yīng)該是很擅長遺傳了，拿到了你爸媽臉上所有好看的部分并加以改進(jìn)，你弟就完全泯然眾人了?！?/br>
    “別胡說了，這話一點都不讓人開心。”

    “雖然你家庭慘點，幸好你長得漂亮，總能有點捷徑走，不至于這么辛苦?！?/br>
    “什么捷徑，從小到大，我這張臉只給我招來了陶輝、丁升那種人，你說好還是不好？”

    “別人夸你漂亮的時候，你干嘛老是生氣，大方接受就好了嘛?！?/br>
    “因為我永遠(yuǎn)都遇人不淑，被夸漂亮之后發(fā)生的事一件比一件可怕。”

    “瞪我干嘛，瞪他。對你干壞事的又不是我。”覃沁朝凌顧宸努努嘴。

    祝笛瀾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多，趕忙閉嘴，裝作專注地打游戲，不敢去看一旁的凌顧宸。

    覃沁安慰似的摸了一下她的頭，突然轉(zhuǎn)向凌顧宸，“你想不想知道這個人今天吃了多少東西？”

    凌顧宸一直盯著祝笛瀾，留意聊到家庭時她是否出現(xiàn)落寞的神色，也有些心疼她最后說的話，以致自己臉上的神情都冷峻得很。

    覃沁這么突然地?fù)Q話題，他頓了頓，應(yīng)了句“嗯”。

    “孕婦的食量太夸張了，我以前在國外混雇傭軍，專業(yè)訓(xùn)練的時候都沒有那么大食量啊。”覃沁大笑起來。

    電子游戲里的小人掉進(jìn)懸崖，發(fā)出一聲戲謔的“?！?，祝笛瀾尖叫一聲，扔掉手柄去掐覃沁的脖子。

    覃沁一邊躲一邊說，“快點給她買個盆吃飯……”

    翻覃沁的房間只是一時興起，真讓祝笛瀾大搖大擺去別墅其他房間里晃，她是不敢的。凌顧宸看她實在閑得無聊，便在周末時主動帶她在別墅里走了走。

    “你們家有幾個書房？”祝笛瀾看著眼前這一間巨大的工作間模樣的房間，四壁上掛滿了書法、國畫，驚訝地問。

    “我爸喜歡寫毛筆字，這里是他以前專門練字的?！?/br>
    這張巨大的紅木桌上鋪了塊淺灰色的毛氈布，邊上整齊擺放著筆墨硯臺，在陽光的照射下似乎有一陣淡淡的墨香飄起來。

    祝笛瀾皺眉想了想，有些遲疑地問：“你爸……還有這么高雅的愛好？”

    “我爸文化人來的，你以為是什么？”

    覃沁也興致盎然地拿起兩支筆細(xì)細(xì)看，他已經(jīng)很久沒進(jìn)過這個房間，一些童年的回憶涌入了他的腦海，讓他不自覺微笑。

    “不是……不是黑社會起家的嗎？”

    “高雅的黑?！瘪呖粗Α?/br>
    桌邊有張全家福，照片上的凌顧宸和覃沁看上去都才十多歲，都是清秀的男孩模樣。

    照片中的中年男人很清瘦，雖然笑著，臉上的兇狠果敢卻怎么都遮不住，倒是他身邊的女人，滿臉都寫著溫柔。

    “你們家人感情很好嘛?！弊５褳懜袊@。

    “這你都看得出來？”覃沁挑眉。

    “我研究行為動作的，”祝笛瀾放下照片，“我連全家福都沒有。”

    凌顧宸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倒是祝笛瀾毫不在意地繼續(xù)問：“那你們也寫嗎？這房間看著很久沒人在用了?！?/br>
    “沒有。我跟沁從初中開始就在瑞士讀書，沒學(xué)過這個?！?/br>
    “你會這個嗎？”覃沁問。

    “你小學(xué)總在國內(nèi)上的吧？美術(shù)課沒教過這個？”

    覃沁撇撇嘴。

    “好吧，小學(xué)也是國際學(xué)校來的吧?！?/br>
    “你寫兩個字給我看看?！瘪叻鲂?。

    “我哪說我會了？我除了看書考試，什么都不會的?！弊５褳懓咽直车缴砗?。

    “你小學(xué)時候拿過學(xué)校的毛筆和素描一等獎，你小學(xué)檔案里寫著的?！?/br>
    “怎么這種雞毛蒜皮你都查？”

    “確實不用查，但是我對你感興趣嘛，就順便多了解了解?！瘪咝Φ?，“來寫一個?！?/br>
    “寫什么呀？”祝笛瀾哭笑不得。

    “隨便你。”

    祝笛瀾嘟著嘴，依舊為自己過去二十多年的隱私在他們面前一覽無遺而生氣著，一臉不爽快地看著覃沁倒墨給她。

    她握著筆，這感覺已經(jīng)很生疏了，她小時候確實挺喜歡寫寫畫畫的，可是她的家庭條件斷絕了她所有發(fā)展愛好的機(jī)會。

    “那我寫你的名字吧?！?/br>
    “好。”

    陽光照得她的肌膚通透，凌顧宸看著她垂眼寫字的側(cè)臉，一時有些移不開目光，等祝笛瀾寫完的時候，他才看見宣紙上寫了一個“秦”。

    字跡娟秀也有力，只是這個字不對。

    覃沁困惑地扯了扯嘴角，這個字讓他想起了丁蕓茹，她第一次存他的號碼也把他的姓錯記成了“秦”，這回憶讓覃沁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笑容。

    但他清楚祝笛瀾是個極度細(xì)心聰敏的人，他們認(rèn)識這么久了，她不可能記不得他的姓名。

    可她一臉等夸獎的可愛笑容讓覃沁很是困惑，因為她看上去不像在惡作劇。

    “不是……這個字?！?/br>
    “啊？不是嗎？”

    她的訝異開始尷尬和不安，她回過頭又試著問凌顧宸，“不是嗎？”

    凌顧宸原以為她在惡作劇。可她的表情讓他意識到她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他微微蹙眉，輕聲說，“不是。”

    祝笛瀾不敢說話了，她齜著牙尷尬地看了眼覃沁，挪了挪宣紙。

    “對不起啊，我這都記錯了?，F(xiàn)在我想起來了，是這個字?！?/br>
    覃沁看著紙上那個大大的“禽”字，有一會兒沒反應(yīng)過來。

    祝笛瀾的笑終于藏不住了，大大地綻在了她臉上。

    “小丫頭片子?！瘪邚难揽p里蹦出這幾個字，伸手要拉她。

    祝笛瀾把筆一扔，敏捷地朝后躲，她沒意識到凌顧宸離自己這么近，只得抓住他的手臂維持平衡，隨后又很快放開。她躲在凌顧宸身后朝覃沁吐舌頭。

    被她碰到的那片皮膚有一陣莫名的酥癢一直傳到心臟，他的手臂好像麻了，心卻跳得飛快。

    直到覃沁躥到自己面前了，他才站過去替祝笛瀾擋住，“這字真寫得挺好的?！?/br>
    覃沁的笑容里有一絲無奈，“你這小妮子，你過來！你還給我飚演技是吧?！?/br>
    祝笛瀾笑的格外歡快，又吐了下舌頭。

    “過來。不過來信不信我不給你吃晚飯?！瘪咭е劳{。

    凌顧宸側(cè)過身不再擋著他，祝笛瀾趕緊朝門口跑去，卻被覃沁一把拉住。凌顧宸看著覃沁又是敲她腦殼，又是拉她耳朵地胡鬧，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溫柔的笑容來。

    他低頭想了想剛剛祝笛瀾的表情，看來他真是被她騙過好多回而不自知了，可現(xiàn)在的他，好像怎么都生不了氣了。

    等到吃晚飯，覃沁都還沒翻篇。孫姨端了一碗排骨湯放到祝笛瀾面前，祝笛瀾剛客氣地說完“謝謝”，一回頭，面前的排骨湯已經(jīng)不見了。

    “罵我是吧，”覃沁毫不客氣地拿勺，“白疼你了，心痛，我要補(bǔ)補(bǔ)?！?/br>
    祝笛瀾一臉委屈，“我錯了，我沒罵你……”

    “你還演？”覃沁也想裝出生氣的模樣，可祝笛瀾的表情讓他忍俊不禁。

    “我真的以為是那個字嘛……”祝笛瀾沒法維持臉上的委屈表情，她的嘴角流露出了一個壞壞的笑意。

    覃沁拿勺子指她，跟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似的，“吶，露陷了吧?！?/br>
    孫姨過來拿走那碗湯，放回到祝笛瀾面前，她一臉寵溺地看著覃沁，“哎呀，二少爺，怎么還跟小孩子一樣。祝小姐有身孕呢，你得多體諒體諒?！?/br>
    覃沁不滿地砸吧著嘴，但沒再說什么。等孫姨回了廚房，覃沁跳起來不出聲地給了祝笛瀾一記利落的腦殼。

    祝笛瀾張張嘴，沒出聲，她捂住頭，偷瞄了一眼孫姨的背影，然后氣鼓鼓地瞪了覃沁兩眼。

    覃沁不再生氣了，他復(fù)又開心地笑起來，寵溺地給她夾菜，祝笛瀾揉揉腦袋，也笑著聽他胡天海地地聊。

    凌顧宸倒了杯酸梅汁，遞到祝笛瀾手邊，她小聲說“謝謝?！?/br>
    凌顧宸忽然有些嫉妒，嫉妒覃沁可以同她這么親密地來往?？v使她與覃沁玩得多開心，在遇見凌顧宸時，總是分外客氣，客氣得顯得疏離。

    覃沁把她當(dāng)meimei，他們兩個人的相處已經(jīng)很像家人，倒顯得凌顧宸夾在這氛圍里，有些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