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一）

    “本市昨日發(fā)生一起特大惡性案件……”

    今天營業(yè)前，沈青就把酒吧里的電視從電影切到新聞頻道，好整以暇地欣賞自己杰作，意外吸引不少客人觀看。

    “這也太嚇人了，一棟房子就這樣炸沒了?！卑膳_上一位羊皮長靴的女人說道。

    “是啊，據(jù)說是恐怖活動，才能搞到那么大威力的武器?！鄙蚯鄬⒁槐戳他}邊的碧藍(lán)酒液放在她面前，“辛小姐好久沒來了，請你喝杯瑪格麗特?！?/br>
    “謝謝?！毖蚱ぱヅ顺e了下酒杯，轉(zhuǎn)而看向送上酒點的連曉，好奇問，“新來的酒保？你們上哪找的這么漂亮的姑娘？”

    “收養(yǎng)了一只犯錯的小野貓而已?！彼麥\笑回答。

    “我也想撿到這樣的野貓?！彼龝庖恍?，“來杯馬天尼給那邊那位男士，說是我送他的。”

    她指的方向正是坐在角落的未白。他從不走到臺前，客人往往當(dāng)他是?？汀樗c酒的女客不在少數(shù)，他們都聽得見怪不怪。

    沈青順眼望去，微微笑道：“你看上他了？”

    “最近比較喜歡這種禁欲系?！彼攘艘淮罂诰?，笑意嫣然。

    禁欲系個鬼。連曉暗忖，如果不是他肆意妄為，她也不至于去求沈青確認(rèn)自己有沒有懷孕。

    黃昏組織那棟研究機(jī)構(gòu)昨夜被夷為平地，好在新聞里說司玄只受了點輕微傷，因驚嚇造成暫時性失憶，目前在醫(yī)院接受檢查。

    她悄悄看向身側(cè)的藍(lán)景，他正專注地將櫻桃放在酒杯里綿密的奶油中間，注意到她的目光時，回以溫和一笑。

    他才是背后真正的執(zhí)行者，可他表現(xiàn)得比沈青更為淡然，好像事不關(guān)己。

    回想起沈青這種殺人不眨眼的人都說他可怕，他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連曉收回喝空的酒杯，搖搖頭不再去想。

    洗完酒杯后，她抬頭發(fā)現(xiàn)藍(lán)景正注視著自己，緩慢傾身靠近過來，不由屏住呼吸。

    柔軟的觸感撫上臉頰，他收回手中錦帕，退至原位溫柔微笑：“你臉上沾到水了?！?/br>
    她輕舒一口氣，隨便吧，他總比其他兩人要好。

    沈青將酒送到未白桌上，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就往日來說，未白連眼皮也不會掀一下，這次卻抬頭凝了一眼羊皮靴女人。

    而羊皮靴女人揚(yáng)起嫵媚笑容，并沒有急著過去搭話，隔空遙遙敬他一杯，隨后再沒看他。

    連曉還沒看未白反應(yīng)，一旁嘎啦蹦嘎啦蹦的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藍(lán)景正小口吃著酒吧里的柿種花生，盡管已經(jīng)很克制，依然發(fā)出了輕微脆聲。

    一邊咀嚼，他一邊皺了皺眉，顯然不太喜歡這個。當(dāng)轉(zhuǎn)頭對上她的目光時，他立刻停下手里的動作，似乎有些緊張。

    “藍(lán)景?！彼粗麊?，“你是不是餓了？”

    他白皙的臉微微一紅，輕點了下頭：“晚飯沒怎么吃?！?/br>
    今天清早連曉回房間后，一頭直接睡到天黑，不知道這幾人吃飯怎么解決的。聽他這么一說，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也胃里空空，于是說道：“我也餓了，下班以后叫點東西吃吧?！?/br>
    羊皮靴女人一直豎著耳朵聽他們交談，忽然插話：“咦，你不知道嗎？最近這片區(qū)域出了幾條人命，夜里不準(zhǔn)送外賣了?！?/br>
    啊，對，那天死在附近的兩個鴨舌帽男人。藍(lán)景明顯也意識到這點，頓時面露歉疚，遲疑問道：“要不出去吃吧？我請你。”

    連曉確實餓得慌，摸了摸口袋還有客人給的小費，沒怎么想就答應(yīng)了。

    打烊后這個點，除了同行只有燒烤鋪還開門。

    “你們要去吃夜宵？”沈青顯得很意外，探究的目光在二人之間流連，不知在想什么。凝思片刻，他悠悠回絕了邀約：“我就不去了。昨夜沒睡好，今天想早點睡?！?/br>
    連曉對他的話自動消音，而藍(lán)景沒什么反應(yīng)，轉(zhuǎn)而問道：“未白去哪了？”

    “未白？”沈青環(huán)視一周，空蕩蕩的酒吧里不見那道米白色身影。他回憶半晌，忽然想起什么：“好像辛然走的那會就不見了，不知道去哪了?！?/br>
    辛然就是羊皮靴女人，深淵之底的?？?。打他電話也沒人接，末了只余藍(lán)景和連曉兩人。

    零點的夜空綴以繁星，明月半隱于云中，他們沿幽靜的街道向燒烤攤行走。

    “謝謝你那么晚還陪我出來?！彼{(lán)景朝她微笑道謝，拘謹(jǐn)?shù)膽B(tài)度比起先前有所緩和。

    “沒事，正好我也餓了?！?/br>
    同在一個屋檐下，連曉以為他就算再遲鈍，也會對她和其他兩個男人發(fā)生的事情有所察覺，但他舉止克制疏離，沒有因此輕慢于她。

    這層窗戶紙，她不想輕易捅破。

    走出一公里不到，可以遙望見夜幕里升騰的炊煙，在寒冷冬日中勾畫一筆煙火色。

    盡管臨近半夜一點，小院里燒烤攤前還是坐滿了客人。

    他們在角落里找到一張剛收拾出來的小桌，一邊桌側(cè)放了條長凳，剛好夠兩人挨著坐。

    連曉并排坐在藍(lán)景身邊，能看見他近在咫尺的側(cè)顏在燈火勾勒下柔和幾分。即使神態(tài)沒太大變化，也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店員送來點菜單和筆，他自然而然將紙移至她面前，把筆一并遞到她手中，低聲道：“你先點。”

    他柔和略啞的嗓音浮離在吵鬧的喧囂聲之上，足以抹去對嘈雜人群的一切不安。

    連曉似乎第一次來類似的店，對著密密麻麻的點菜單不知從何下手，老實交代：“我不會點……”

    他唇角微微揚(yáng)起，從她手中拿過筆，隨口問道：“有什么忌口嗎？”

    “沒有?！彼龘u了搖頭，見他熟練地在紙上勾點，忍不住說，“你對這里好像很熟。”

    “嗯，有時候下班了會來?！彼p聲回應(yīng)，倏忽轉(zhuǎn)頭對她一笑，“這里做的味道很好，我很喜歡這里?！?/br>
    他此刻的神情比寒星更為耀眼，連曉凝住了目光。

    空氣中炭火散發(fā)的燥熱宛如夏夜海風(fēng)，她鬼使神差問道：“這里有啤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