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

    夜風(fēng)吹散枯枝，暮靄隱去景色。

    “待了那么久，第一次知道黃昏在這兒還有窩點?！被饳C爽快合上，沈青輕呼出一縷白煙。

    藍(lán)景戴上護目鏡，俯身簡略道：“測下風(fēng)力?！?/br>
    白煙逐風(fēng)裊裊而上，他凝視半晌，清晰開口：“距離一千，風(fēng)速三，西北風(fēng)。角度30，修正2度?！?/br>
    鏡片倒映出遠(yuǎn)處白色建筑，藍(lán)景嫻熟將一枚子彈推入彈匣，握住槍托微調(diào)槍口位置。

    清亮的拉栓上膛聲在夜色中回蕩，沈青踩滅尚余大半的煙，唇畔彎起一抹弧度：“圣誕禮物到了?！?/br>
    辦公室房門打開，西裝男快步走入：“打擾了司總，我們在外面發(fā)現(xiàn)……”

    話音未落，他就看見了昏迷在沙發(fā)上的司玄，和站在窗邊的連曉。

    連曉一驚，剛想發(fā)動能力，他卻以超乎常人的速度抽出手槍直指向她，凌厲質(zhì)問：“你的手銬呢？你對司總做了什么？！”

    自從擁有異能，動不動就被人拿槍指。她乖乖舉起雙手，淡笑道：“不看看你們司總情況嗎？“

    西裝男警惕地舉著槍，不動聲色瞥了眼司玄，一直沒有動身。

    連曉始終緊盯著他，距離不夠，發(fā)動能力的速度快不過開槍，能引他靠近些就好了。

    他前襟上別的徽章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不行，觸發(fā)警報會招來其他人，她要想個別的辦法。

    西裝男顯然不會給她太多時間思考。片刻過后，他一邊舉槍，一邊拿起了別在領(lǐng)口的微型麥克風(fēng)。

    糟了，他要喊人。連曉顧不得太多，快步上前想過去阻止他的行為。

    他見狀立刻握緊槍，對準(zhǔn)她的額頭正要扣下扳機時，胸前警報驟然轟鳴。

    匪夷所思的場景發(fā)生了，西裝男宛如一團點燃的紙，連半個音都沒發(fā)出，就迅速萎縮消散在空氣中，露出背后靜立在純白走廊里的男人。

    連曉怔然凝目，方才熱鬧無比的走廊此刻空無一人。

    未白緩步走來，徑直繞過她。見他幽深的目光落在司玄身上，她反應(yīng)過來，連忙出聲制止：“別殺他！”

    她知道他的顧慮，眼下就算一時逃脫，司玄很快還會來酒吧找她。但司玄是目前唯一認(rèn)識她的人，她存了些許心軟。

    未白冷冷瞥她一眼：“現(xiàn)在不是你感情用事的時候。”

    “我沒有，我只是不想像你一樣草菅人命?！彼患偎妓鞯?，“我來刪除他的記憶，這樣就不會暴露了?！?/br>
    她沒再看他一眼，走到沙發(fā)前，以身體擋住他的視線，雙手輕放在司玄的額頭兩側(cè)。反而是未白沉寂地注視她，似乎有什么想說，末了還是沒有開口。

    人的記憶繁復(fù)冗雜，宛如一座藏書無數(shù)的圖書館，以時間為順序、形式為標(biāo)簽將記憶分門別類存放。

    連曉不是不好奇自己的事情，但讀取記憶相當(dāng)費力，如同在圖書館里地毯式搜尋想看的那本書。

    刪除記憶反倒簡單很多，無須翻開書，只要找到他來酒吧那天的時間點，往后全部清空就行了。

    等她完事起身，卻見未白關(guān)起門，走到窗前敲了敲玻璃。他默許自己的決策，她早已消氣，問道：“怎么了？”

    他淡然道：“這不是玻璃，這是和墻同一材質(zhì)的能量板，不能從這里走。”

    連曉不明所以，門外忽然傳來喧囂聲，似是有許多人在外走動。

    剛才走廊里明明一片空曠，她驚而望向未白，他以嘲弄的語氣回答：“你以為我把外面那些人都?xì)⒘?，是嗎？?/br>
    “你怎么做到的？”

    “暫時切換了時空?！彼朦c煙，看到煙霧報警器又止住動作，“我身為神使，職責(zé)是維持秩序，隨意違反會遭到神罰。”

    她凝滯半晌，輕輕嘆道：“我誤會你了，抱歉?！?/br>
    未白面色緩和了些：“這個能力不能經(jīng)常用，先想辦法出去吧?！?/br>
    將門打開一條縫，走廊上十余個的鴨舌帽來來往往。她和未白使用能力都會觸發(fā)警報，一個個刪記憶也不現(xiàn)實，何況還有監(jiān)控。

    連曉關(guān)上門，有些煩躁地在司玄的辦公室翻找起來，而未白冷靜地處理和她有關(guān)的資料。

    這一翻不得了，她在和辦公室相連的休息室里發(fā)現(xiàn)了一櫥的嶄新女裝，尺寸比司玄的體型小了不少，甚至比她還小些，估計不是他的怪癖。

    連曉將病號服脫了下來，毫不客氣地拿了件裙子換上。她扯松衣擺，用力揉亂頭發(fā)，走出去拉住未白：“快打我兩下！”

    他稍愣，很快領(lǐng)悟了她的用意，平靜道：“沒必要，這樣就可以了?！?/br>
    眼下衣衫不整的她像極了激情過后，還是和未白一起出的門，不免惹人浮想聯(lián)翩。

    沒戴手銬也沒穿囚服，長發(fā)散亂看不清容貌，加上未白高傲宛如尊客，一時沒人將他們和能力者聯(lián)系在一起。

    二人順利穿過走廊，電梯間只剩一位瘦削少年在，她終于松了口氣。

    身邊未白淡定得像在家里走動，用司玄那里拿來的鑰匙卡通過了電梯的驗證。

    刷完后，連曉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那位少年正好奇地打量他們，被她看見也不收斂目光。

    她被看得有些不適，尷尬地回過頭，看向屏幕上跳轉(zhuǎn)的數(shù)字。

    片刻后，她突然意識到少年沒有佩戴警報器，再度看向他時，心跳驀地一慢。

    少年還在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妖冶紅光在眼底泛開。

    “啊?！彪娞萜椒€(wěn)行駛，他像是發(fā)現(xiàn)什么一般，指向自己眼睛笑道，“你能看見這個呀。”

    “這是發(fā)動能力的標(biāo)識，只有能力者能看見?！彼男θ葙亢鲈幃悾骸澳銈儍蓚€都是能力者吧？”

    紅光從他眼中褪去，刺耳警報聲在電梯里陡然響起，柔白燈光即刻變成紅色，少年飛快地拉響了警報。

    即使身在電梯，她也能聽見樓層間急促整齊的腳步聲，似乎在找警報來源。

    電梯還在行駛，連曉慌忙轉(zhuǎn)頭去找未白。

    未白依然從容自若，全程目不斜視地看著正前方，對少年的話也是置若罔聞，響起警報聲后才嫌吵似地皺了下眉。

    看到他處變不驚的模樣，她才松了口氣。

    少年還在笑，趁他做出反應(yīng)前，她飛快上前把他弄暈，隨即刪掉了他當(dāng)天的記憶。

    完事后，電梯也即將抵達一層。她問道：“現(xiàn)在怎么辦？”

    未白輕抬起頭，電梯攝像頭砰地炸裂，掉了一地玻璃渣。

    門打開的同時，他伸手遮住連曉的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平靜道：“跟好我?！?/br>
    電梯門后，數(shù)不清的鴨舌帽正蓄勢待發(fā)等著他們，齊刷刷的槍口看得她頭皮發(fā)麻。

    “把手舉起來！”不知是誰喊了聲。

    未白熟視無睹地帶她跨出電梯，四周因他的舉止頓時傳來陸續(xù)拉栓聲響。

    正在此時，巨大轟塌聲自左邊傳來，眾人循聲望去，驚而見到建筑被炸塌一角，展露室外漆黑夜色。

    還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又是一聲巨響，建筑另一側(cè)墻也被炸開，引得眾人驚呼連連，場面一時混亂不堪。

    無數(shù)碎石從天花板上紛紛掉落，周圍人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竄，未白始終步伐平穩(wěn)地向前直走，沒有任何石塊砸到他們。

    二人夢幻似地走出建筑，將sao亂聲和崩塌聲全部拋之腦后。

    沈青佇立在門前的空地上，背后通天的火光映亮了他漂亮的面容。

    見他們走來，他放松了肩，瞇眼笑道：“圣誕夜快樂，連曉?！?/br>